赵永胜发配侯卫东的做法,粟明也不以为然。
他对侯卫东很有好感,一个初出校门的学生,面对逆境,不气馁,不抱怨,反而充满发挥主观能动性,将修路这一个老大难问题带入了正常轨道,确实了不起,为此,他在心里感慨:“赵永胜心胸也窄了些,现在又将侯卫东当成了秦飞跃的人,如果老赵不走,侯卫东很难出头,真是可惜了一个人才。”
可是事情的缘由,又不能与侯卫东明说,粟明就出主意道:“听说你爸爸和哥哥都是吴海公安局的,看他们能不能找些关系,争取调进城。”
侯卫东摇头道:“父亲和哥哥都是吴海公安局的,在益杨也只有公安局的朋友,办调动恐怕很难,我还是安心在青林镇工作。”他给粟明戴了一顶高帽子,道:“我在镇里最佩服粟镇长,请粟镇长一定要关照我。”
说话间,杨家福就走了过来,道:“秦镇长出来了,我们走吧。”
回到党校,任林渡已经睡得极沉,侯卫东坐在床上,就开始胡乱琢磨道:“秦镇长和粟镇长被安排到另一个地方,他们和小姐睡觉没有?粟镇长这么快就出来了,就说不清楚,秦镇长耍了这么久,肯定是干了那事情。”
秦飞跃等镇领导坐在台上开会之时,都是一本正经,满脸正气,如今侯卫东发现他们也要找小姐,心里受到的冲击就颇大,随后,又想到工作不过半年,自己也跟着耍了小姐,就觉得对不起远在沙州的小佳,心里又堵得慌。
第二天,恰好是纪委副书记、监察局长杜永正来授课,他讲到社会上出现的歪风邪气,就语重心长地告诫年轻干部要洁身自好,要经得起诱惑,出淤泥而不染,随后又举了一些纪委办的案子。
听了杜永正的一番话,侯卫东禁不住冷汗直流,心里也忐忑不安:“昨天的事情会不会被人告发,若被人告发,政治生命就结束了。”
他看了一眼坐在前排的刘坤,心道:“刘坤只是喜欢讲黄色笑话,而自己却在领导带领之下公然嫖娼,实在是太堕落了,从此就不在是一个纯洁的人,不在是一个让人信赖的好人了。”
有了这个心理负担,侯卫东心情沉重,满脸严肃。
下课之后,郭兰就走了进来,她有意无意地扫了侯卫东一眼,见其依旧是沉默寡言地坐着,心道:“听沙州政法系系主任说,侯卫东个性开朗,组织能力很强,怎么看起来有些消沉。”
郭兰手里拿着考勤本子,道:“明天上午最后一节是县委赵书记亲自授课,然后是结业典礼,希望大家不要缺席。今天晚上,由党校组织大家搞一次活动,在大会议室进行联欢舞会。”
听说有舞会,大家都高兴起来。
一位三十多岁的学员就大声道:“我们这里狼多肉少,跳舞有什么意思。”
这个学员说得坦白,众人都笑了起来。
郭兰脸上也露出微笑,道:“这个问题县团委已经考虑到了,今天下午党校又有一个培训班要开班,是妇联举办的女干部培训班。”
学员们就集体鼓掌,侯卫东脑袋里面还想着昨天的事情,充满了内疚,对这个舞会就没有任何兴趣。
郭兰宣布完舞会有消息,用眼角余光看了侯卫东一眼,见他依然波澜不惊,心道:“侯卫东倒真是沉稳。”
吃了晚饭,郭兰提前来到了大会议室,检查了音响和灯光,陆续就有人来到了会场,他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边聊天,七点钟,舞会正式开始。
侯卫东一直没有出现在大会议室。
郭兰成了一个中心,场场不落空,每一曲刚刚结束,就有学员提前发出了邀请。
任林渡自然不放过这个机会,他一直观察着郭兰,在第五曲的时候,他终于等到了机会。郭兰见到任林渡,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侯卫东没有来吗?”任林渡笑道:“他今天情绪不高,一个人在寝室里发呆。”
众学员跳舞的时候,侯卫东一个人呆在寝室里,他还没有从昨天的经历中解脱出来,对舞会实在提不起兴趣。
他正靠在床上胡思乱想,听到了均匀的敲门声,道:“门没有关,请进来。”
秦小红走了进来,她穿了一件带着毛领的大衣,平时她都是素脸朝天,今天也化了淡妆,增添了些女人味道,她看着侯卫东躺在床上抽烟,就道:“侯卫东,你怎么不去跳舞,一个人呆着没意思,走吧,一起去。”
侯卫东推脱道:“我今天有点事,一会要出去。”等到秦小红走了,侯卫东也就被迫起了床,就朝校外走去。
习惯了上青林晚上的暗淡无光,看着益杨城的灯光,侯卫东总觉得是如此的流光溢彩,而在沙州学院读书之时,他从来没有觉得益杨城内的灯光明亮过。
走过步行街,侯卫东就朝步行街东侧的新华书店走去,这个新华书店是侯卫东每一次进城的必到之处,刚刚走进书店大门,就看见段英拿着一本书从店里出来。
第79章 神仙打架(八)
自从那晚暧昧之事以后,侯卫东和段英心中就多了一层隔阂,同时增加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段英穿着紫色的长大衣,成熟而双端庄,学生气已很少了,此时骤然在书店门口相遇,神情就有些怪。
侯卫东尽量装作无事,露出笑容,道:“段英,你好。”
段英很快就将情绪调整了过来,装作轻松地道:“侯卫东,在青干班学习,也不到找我玩。”
侯卫东奇怪地道:“你知道我在青干班学习?”
“今天小佳和我通了电话,就知道你在参加青干班。”其实侯卫东参加青干班,和小佳通话之前,段英就知道了,是刘坤告诉她的。
段英提起小佳,侯卫东脸上就有些发烫,心里发虚。
“听说你们在开舞会,怎么跑到书店来。”
此话一出,侯卫东就更加惊奇,道:“你的消息还真灵通,连我们开舞会也知道,谁告诉你的。”
“刘坤今天中午给了打电话,邀请我到党校来跳舞。”
刘坤从大学期间就垂涎于段英的美色,侯卫东对此心知肚明,他心里莫名有一丝紧张,笑道:“怎么不来跳舞?”
段英苦笑道:“现在饭碗都不稳当,哪里跳舞的心情。”
侯卫东心里一松,关心地问道:“为什么说饭碗不稳?”
“如今市场竞争太大,厂里93年全年亏损了二百多万,已有两个车间关了,车间工人们放了长假,实际上就是下岗了,说不定那一天我也要下岗。”
侯卫东天天看《人民日报》,对党的大政方针很是了解,他道:“现在我们国家是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县属企业破产得很多,这是大政策。”
段英面有忧色地道:“侯卫东,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若真是失了业,让我怎么办?”
侯卫东有心帮助段英,可是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有能力帮助段英,只能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想太多也没有用处。”
这时,陆续有人从书店出来。段英就道:“早知如此,当初无论如何也要进国家机关,我的专业又很冷僻,厂里真要破产了,我就成流浪女了,到时恐怕无立锥之地。”她感叹道:“现实真是残酷,要是我们永远不毕业,生活就多么美好。”
侯卫东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泛泛而谈:“你也不必太担心,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其实我的处境也挺难,但是我相信,只要坚持到最后,一定能取得胜利。”
段英倾述了几句,心里也好受了一些,她见到书店门口进出的人多,道:“你陪我走一段吧,我心里乱得很。”
侯卫东就陪着段英朝她家里走,有一句没有一句地说着,到了楼下,侯卫东就止了步,再道:“从国家大政策来说,县属企业破产将是平常事,你要从现在起就做好应对准备。”
段英也没有邀请侯卫东上楼,她没有开灯,站在阳台上,侯卫东在路灯下拉着长长的身影,渐渐就远去了。
侯卫东回到了寝室,任林渡还没有回来,推开窗户,可以听见大会议隐隐传来的音乐声。
他坐在床头,点上一枝烟,细想着毕业以来所发生的事情,自已的尴尬处境,段英的饭碗问题,刘坤的春风得意,任林渡的八面玲珑,甚至苟林的边缘化,不禁感慨颇多。
现实,真的很残酷,当离开学校的刹那间,现实就撕下了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了冷冰冰的真象,让人不由得重新反思所受过的教育。
任林渡折腾到十二点过才回来,他喝得有些高了,就坐在侯卫东床前,絮絮叨叨地道:“郭兰被评为了93青干班的班花,开完舞会,我们又去喝了夜啤酒。”
他站在房中间,道:“郭兰还是单身,没有男朋友,现在我宣布,将正式对她发起爱情攻势。”
侯卫东心情不爽,也不想理他,自顾自睡了。
十二月三十日,青干班也就结束了,侯卫东原来对青干班还怀有一丝丝幻想,期待会出现奇迹或者转机。
可是,为期一个月的青干班,说长不长,就短不短,在青干部班学习期间,认识了十名公招生,跟着领导腐败了一次,学了一些没有多少用处的知识,这就是想得出来的收获。
回到了上青林,一切依然照旧,山路依然如此的难走,森林茂密如初,太阳亦照常升起。
1994年的元月3日晨,侯卫东睁开眼睛,暗灰的房顶在头脑中盘旋了一阵,才最终停了下来,在床上坐了一会,他揉着欲裂的脑袋,摇摇晃晃起了床,他甚至自己也能闻到满屋子的酒味。
“他妈的秦大江,找机会一定要报仇。”
昨天回到了上青林,刚上场镇,就被秦大江看见了,秦大江就高兴地看抓住他的手,道:“疯子回来了,中午整一桌。”然后就拉着他来到公路施工现场,秦大江就如小孩子一样,向侯卫东显示着这一个月的成果。
“水沟窄了,要加宽加深,还有,公路没有涵洞,必须要在几处山沟里做涵洞。”
侯卫东跟着走了一圈,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在修路初期,他天天看图纸,早已将公路的立体图印在了脑中,而且刘维工程师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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