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卫东接到了谷云峰电话通知以后,心情沉重起来,他将工作抛在了一边,抽了一枝烟,慢慢地想着心事。
“郭兰,啊郭兰。”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声,还是决定下班以后回益杨县。
侯卫东给小佳打了电话,道:“我刚才接到了成津县委办公室主任谷云峰的电话,说是组织部长郭兰的父亲去世了,我晚上要去看一看。”
小佳惊道:“郭教授过世了,怎么如此突然?”
“他已经中风两次了,听说这次是在图书馆看书之时,突然摔倒了,郭兰和我是两度同事,以前又是邻居,我得去送个花圈,表达个心意。”
“我刚刚接到方红线的电话,她约我吃饭,晚上和蒙宁一起打牌。”
“你们三人怎么打牌。”
“你还真是傻老公,到了岭西,难道还找不到角儿,我不去给郭教授送礼,你不会怪我吧。”
侯卫东其实暗中松了一口气,道:“没有关系,有我代表就行了,在高速路开车,你慢点,就在一百码左右就行了。”
等到了下午下班时间,侯卫东叫来晏春平,道:“我们晚上到益杨,不一定回来,沙州学院郭教授过世了,我要去送花圈。”
来到了益杨县医院,得知郭教授遗体已经由医院搬至了学院,灵堂就设在学院,学院里有人专门帮着写挽联,一边写挽联,一边帮着记账,侯卫东先给了一千元钱,落名之时,他道:“就写侯卫东敬挽。”
写挽联之人抬起头,道:“你是侯市长。”
侯卫东道:“我是沙州学院毕业生。”
这时郭师母被人扶着走了过来,她见到了侯卫东,未语先哭,侯卫东也不知怎么劝慰,伸手拍了拍郭师母的肩膀,以示安慰。
“老郭上午还好好的,他要到图书馆去,我也没有在意,谁知他从图书馆出来之时,摔了一跤,都是我的责任,如果我陪着去没有事了。”郭师母把这事说了好几遍,说一遍抹一次眼泪水。
这时,段院长也过来送花圈,郭师母过去迎接。
侯卫东来到了郭教授灵堂前,灵堂正中挂着郭教授的遗像,是五十岁评职称之时的相片,神采奕奕,温文尔雅。
上了香,又磕头。
等起身之时,见到了郭兰。
郭兰手里拿着青纱,眼含着泪水,道:“谢谢你。”说完,低着头把青纱别在了侯卫东的肩膀上。
“什么时候的大夜(沙州风俗,大夜这天晚上,要守通宵,第二天出殡)。”
“后天。”
“节哀顺便,这两天事情多,你一个顶着也不是办法,要找时间休息。”
“老家陆续要来不少亲戚,他们到时会帮忙,而且部里的同志也过来了。”
侯卫东低声又交待道:“你也得找地方休息,等会我把钥匙给你,想休息到我的房间,后天才坐大夜,你别太劳累了。”
“谢谢你。”郭兰说了句谢谢,眼泪水哗地又涌了出来,道:“我爸手里一直握着书,他一辈子都这么爱书,我再也见不到我爸爸了。”
这时,曾昭强和县委的几个同志也赶到了现场,他们安慰了郭兰部长,又过来跟侯卫东握手,在岭西本来就有红白喜事一说,丧事往往是社交场所,等到晚上,主人家还会发动大家打麻将和扑克。
这群人都是官员,很快就开始谈论起官事。
曾昭强当年挤走侯卫东是费了脑筋的,此时见面不免尴尬,可是事已此,他就表现得比平时还要热情。
侯卫东是初任副市长,还拿一位县委书记没有太多办法,既然没有办法,他也就表情得很热情。
两人坐在一起,亲切地交谈着,周围是一圈成津县的县级领导。
第657章 春节前(下)
侯卫东陪着曾昭强闲聊了一阵,成津县的干部越来越多,后来市委组织部也来了一些人,益杨县委组织部也闻讯送来了花圈,他找了个借口,准备离开。
郭兰一身黑衣,手臂上戴着青纱,腰带上象征性地拴一根草绳,这用简化程序代替传统的披麻带孝,听说侯卫东要走,便送到灵堂外面。
侯卫东见到郭兰如此模样,鼻子禁不住发酸,他递了一把钥匙到郭兰手上,低声道:“这是我的钥匙,你抽时间到我房间休息一会,后天坐大夜的时候,我再过来。”
郭兰接过了钥匙,哽咽着道:“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人生大悲,你要多回家陪陪父母,免得后悔。”
侯卫东宽慰了一句,道:“郭教授一辈子喜欢读书,走时手里也拿着书,应该没有遗憾。”
郭兰眼泪又涌了出来,道:“他其实内心不希望我从政,他更想我在大学教书育人,我想实现他的愿望。”
侯卫东道:“现在先别想这些事,你要注意身体,也要留意郭师母。”
晏春平已经做好了在益杨住了一晚上的准备,此时听说要返回沙州,只能遗憾地给在益杨工作的女朋友打了电话,道:“算了,老板要回沙州,我得跟他回去了。”
女朋友撒娇道:“给领导当秘书,真是不自由。”
晏春平在电话里作了一个亲吻的声音,道:“短暂的不自由就是以为长久的自由,我的老板跟过两任书记,他几年不自由换来了什么,他是我的榜样。”
他正在与女朋友低语,见侯卫东准备上车,便挂断电话,飞快地跑了过来。
上了车,已是七点半钟,侯卫东道:“肚子饿了没有,我带大家去吃面。”
开着车来到了益杨著名的碗豆面摊子,数年时间过去,这个小面摊依然保持着原来的风貌,面无表情的男主人,数张破旧但还算干净的桌子,三三两两的吃面人。
侯卫东已经很少有机会坐在这种小面馆来吃饭,经常走动于宾馆饭店,听惯了迎宾小姐们莺莺燕燕的声音和身姿,此时坐在朴素的小面摊子,倒有一种久违的亲切。
碗豆面也是数年如一日,白色的面条、红色的汤、绿色的碗豆,热腾腾冒着气,侯卫东三人端着碗,呼哧呼哧吸着面条。
邻桌是一对学生情侣模样的年轻人,女的道:“听说沙州副市长是我们学校93级的毕业生,93年毕业,2002年就当了副市长,也太历害了。”
那男的一幅看破红尘的神情,道:“侯卫东是法学系毕业的,在学校表现也很一般,也就是有一个好爸爸,如果我家里有一个当官的,不比他做得差。”
“听说侯卫东的老婆也是我们学校的,还属于校花级别的。”
男的听到此语,又不服气,道:“我听说不是校花,而且还有些丑,他老婆家里是沙州的第一富翁。”
晏春平差点笑出了声,他条件反射地看了侯卫东的脸色,见侯卫东不动声色地仔细听着两人对话,和马司机一起将喷饭的笑意咽在了肚子里。
吃完面条,上车之时,侯卫东道:“这是恋爱中男人的正常表现,我们当年也是这样,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晏春平道:“但是那个男同学也太夸张了,明明是底气不足,可笑。”
侯卫东这次没有批评晏春平,而是站在兄长的角度,道:“人都要经历这个过程,如果年轻时都没有锐气和豪气,也就少了拼搏的勇气。”
一路回城,侯卫东脑中老是晃着穿青纱的郭兰的影子,心情又沉重起来,回到了沙州,给小佳打了电话,此时她正在与方红线等人酣战。
侯卫东想着失去父亲的郭兰,心有戚戚,便直接回了父母家,打开了父母家门,意外地看见家里空空荡荡。
“妈,你和爸到哪里去了?”
“我能到哪里去,在你嫂子这里,给小家伙洗澡,这个小家伙肥嘟嘟的,就象你大哥小时候的模样。”刘光芬提起了大孙子,笑得合不拢嘴,她不能亲自带小囝囝,很有些遗憾,这次亲自出马带大孙子,累是累一点,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我爸在哪里,也在嫂子家吗?”
“你爸是工作狂,退休以后抓不成坏人,把他憋坏了,现在他把兴趣转移到了煤矿上,今天上午开着车火佛去了,说是要在火佛住几天。”
听着老妈高兴而愉快的声调,侯卫东感到了一阵温暖,道:“我也过来看侄儿。”
到了大哥家,就见到母亲刘光芬脱了外套,从卫生间里抱着小孩子出来,保姆站在旁边瞎看热闹,客厅里坐着蒋笑爸爸和蒙厚石。
刘光芬将小婴儿放到了蒋笑床上,包好以后,又在小婴儿背上垫了个热水瓶,提高他的温度,这时,客厅里冒着些烟,蒋笑道:“叫我爸别抽烟,他总是不听。”
刘光芬道:“等会我出去给你爸说。”
蒋笑又有些后悔,怕刘光芬去说,会让自己的爸爸不高兴,正在犹豫着,刘光芬已经走到客厅,她走出去后,大大方方地道:“亲家,你别抽烟了,小婴儿对烟味敏感。”
蒋笑爸爸与蒙厚石对视而笑,将手里的烟都摁灭在了烟灰缸里,由于刘光芬的态度亲切自然,就如一家人一般,大家都还觉得挺自然。
侯卫东手刚好摸在烟上,也只在放掉了,暗道:“老妈的情商还挺高,处理事情也轻重适当。”
“我哥没在?”
“听说有案子,他这人从来没有轻松过。”
刘光芬取出了尿不湿,交待保姆道:“白天用不着用尿不湿,晚上才用,让孩子好睡觉,隔些时间就要换一个,别捂太久。”又道:“晚上把鸡汤给蒋笑。”
在工作关系上,侯卫东与蒙厚石是平辈相称,此时在家里,他必须得称呼蒋笑的爸爸为蒋叔,也只得称呼蒙厚石为蒙叔,而且由于蒙厚石与省长朱建国关系非同一般,叫一声蒙叔也是很有价值。
三人聊了一会小孩子的事情,蒙厚石和侯卫东很自然地谈起了沙州官事。
“卫东,杨森林当常务副市长,市委这边差一位常委、秘书长,这个职位很重要,不能总是空着。”
侯卫东道:“传言都有好几个版本了,有空降版本,本土版本,外调版本。”
蒙厚石习惯性摸到了香烟,可是又缩回手去,他喝了口浓茶,用来代替香烟,道:“秘书长这个人选其实挺难,除了基本条件以后,最好还能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就是要书记充分信任,洪昂是好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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