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水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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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水之城-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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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苏小玉又吵了架,这次吵得很凶,陈天彪差点动了手。苏小玉脾气越来越大,根本不考虑他有多忙,多烦,进门就冲他发火。陈天彪刚说了句:“没见我最近忙得喘不过气?”苏小玉就大声斥责了:“你是忙,忙得连你是谁都忘了。那我又算什么,养在屋里的一只鸟,关在笼子的一只狗,还是你扔掉的一只鞋?”

“怎么说话呢,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陈天彪不想应战,从某天起,他就懒得跟苏小玉吵了,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让她离他远点,越远越好。对这想法陈天彪从未自责,就跟当初娶苏小玉时从不自责一样。对这段婚姻,陈天彪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苏小玉显然不想轻易放过陈天彪,见陈天彪爱理不理,撇下她往卧室去。她扑上去,连骂带拽发泄起来。陈天彪被彻底激怒,一把推倒苏小玉。

倒在地上的苏小玉愕然地看住他,眼里除了怀疑,更是恐怖,好久,才歇斯底里地叫:“陈天彪,我跟你没完,你毁了我,毁了我一切!”

我真的毁了她吗?昨天晚上,陈天彪脑子里反复想着这问题。一开始他怀疑,不承认,到后来,大风怒吼中,竟老泪纵横地承认,是他毁了她啊。唉,是该给她一个交代了,不能这么不明不白下去。

可给什么交代呢,陈天彪心里还没底。

招弟径直找到他办公室,土眉土脸,风尘仆仆。

“小丽人呢,都把我吓死了。到底犯啥事了,外头传得很邪乎,我不信小丽能干这号事,你可得给她做主啊。”招弟顾不上擦把脸,一气问了许多。

陈天彪看她着急的样子,宽慰道:“你犯啥急,外面的话你也信?先擦把脸,这么大的风,还敢四处跑。”

“你说我能不急嘛,这破天爷也真是,刮刮刮,啥时才刮完。”

她洗了把脸,拿毛巾掸掸衣服上的尘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听陈天彪给她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完,招弟悬着的心才稍稍有些着落,不像来时那么惊惶。这也许跟见到陈天彪有关。大半辈子了,陈天彪始终在她心里是根顶梁柱。不论遇到多大的事,只要见着陈天彪,招弟就觉有了主心骨。

“你能想个法子吗?我得看看她,要不,我这心还是放不下。”

陈天彪让招弟给为难住了,他自己能不能见上小丽,还很难说。检察院这次是下了狠心,把事情弄得很神秘,采取异地关押审查,轻易不让外人接触。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敢说出来,招弟心小,一说怕又乱想。

“我尽力想办法吧。”

说完小丽的事,招弟忽然怪怪地盯住陈天彪。她这才发现,陈天彪脸色不对劲。

“你咋了,莫不是又遇啥难心事了吧?”

“没,没,能有啥难心事?”陈天彪撒谎道。

招弟看着不像,硬问,陈天彪极力回避着,这事要真说给招弟,天下就乱了。

外边的风渐渐变小,刮了一天的沙尘暴终于累了。这已是八月大风后的第六次扬沙天气,没完没了的沙尘刮得人心里一片焦苦。招弟虽没问出啥,但心里,却又为苏小玉记下了一笔暗账。

自从苏小玉取代大姑,走进这个门,只要看见陈天彪不高兴,招弟就会主动在心里为苏小玉记下一笔。

这场沙尘暴同样搅乱了李木楠的心。苏小玉跟陈天彪吵完架,不停地给他打电话,非要李木楠到她家里去。李木楠哪敢,抱着电话的手一直发抖,不停地找理由搪塞。后来苏小玉火了,直接问道:“你来不来,你敢不来,我就过去!”

李木楠吓坏了,苏小玉说到做到。不久前一个晚上,陈天彪去了省城,苏小玉说要见他,李木楠回绝了。不出十分钟,苏小玉就杀了过来,进门先是哭,接着闹,接着就把自己扒光,非要问是她漂亮还是汪小丽漂亮?还质问李木楠,当初跟汪小丽恋爱,是不是报复她?问得李木楠哑口无声,问得李木楠近乎要扇自己耳光。

她疯了。这女人是彻底疯了。昨天晚上,李木楠担心了一夜,也纠结了一夜。苏小玉后来没再打电话,也没到他家。但李木楠心里一直充满着不安,甚至恐惧。既怕此事被陈天彪知道,那么聪明一个人,不可能什么气味也嗅不到。到时,咋解释?更怕苏小玉会做出更出格的事。这女人,可是啥事也能做得出啊。想着想着,李木楠就又想到汪小丽。他对不住她,真对不住。当初不该拿她填补内心的空白,更不该在她身上寄托感情。但这些都已无法挽回,他把别人给他的伤害,转手又送给了汪小丽。他借一只手伤了另一个人,现在,这只曾经伤害过他的手,又重新朝他伸过来,逼得他躲都没地方躲。

我得离开她,真得离开。李木楠这样想着,思维就又转到曾经联系他的南方那家企业了。到底该不该去,逃离还是坚守,他真是难以做出决断。

令他忧虑不安的,还有另一件事。

是他举报了林子强!

林子强从北京一回来,他就动起这个心思。当初他坚决反对上市,还说过“不上市是等死,上市是找死”这样的过激话。林子强一意孤行,丝毫听不进他的意见,硬是把企业带进了死胡同。当他从小丽手中接过账簿,上面一大笔一大笔不明真相的开支令他触目惊心。蛀虫!没想到林子强是个打着上市旗号为自己捞取好处的蛀虫。他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将这蛀虫送上法庭。经过几天几夜的斗争,他终于写了那封举报信。

这事他没跟陈天彪商量。他太了解陈天彪的为人了,凡事好好先生,最大的优点也是他最致命的缺点。善成全了陈天彪也毁了陈天彪。现代企业的管理,光有善是远远不够的,更多的时候需要果决,需要当断则断,需要狠。一个董事长如果不能完全控制董事会的意见,决策上一味追求大家说了算,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河化到今天这地步,某种程度上跟陈天彪的忍让、平衡、妥协有直接关系。

对一个根本不具备民主议事能力的班子来说,民主往往会被个人私欲所利用,成为个人私欲的怂恿,进而演变成窝里斗。

让李木楠难堪的是,检察院居然把汪小丽也弄了进去。

他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31


林子强事件在河化引起巨大风波,一时之间,内讧四起。

有人说此事是陈天彪一手搞的阴谋,怕林子强纂权,陈天彪抢先下手,借刀杀人,够毒。也有人说河化垮了,为推脱责任,陈天彪拿林子强当替罪羊,够狠。

自从来了林子强,河化内部的斗争就没停过。林子强是市上派来的,后台硬,河化不少中层暗中把宝押到了他身上。林子强一出事,这些人有了后怕,索性搅起了浑水。一时之间,风言风语四处都是。

在检察院一位科长的帮忙下,几经周折,陈天彪终于单独见到汪小丽。

科长说,汪小丽是本案的关键人物,按规定绝不能跟外人见面,尤其河化集团的人。科长只给了陈天彪五分钟时间,就这,他还担很大的风险。

汪小丽并没有关在看守所,案件调查过程中,检察院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河阳城中心地带的一幢楼房,这儿以前是工商行的办公楼,工商行搬迁到新楼后,这儿改成了内部招待所。没有人会想到检察院在这里办案。

见到陈天彪,汪小丽眸子一亮,阴郁的表情立时化成一股风,吹走了。汪小丽看上去稍稍瘦了些,但并不憔悴,人也收拾得很精神,一望气色,陈天彪心宽了一半。

“你受苦了。”陈天彪的目光搁她脸上,语气里是一股浓浓的疼爱。

汪小丽心底涌上一层感动,伸手捋捋额前的秀发,说:“没事,他们只是了解情况,没别的意思。我在这儿挺好,您……也别太担心。”

“你姑妈想你,本来要一同来看你的,只是……他们不让。”

“您让姑妈放心,事情一调查完,我就可以回去了。又不是……反正别瞎担心就是。”汪小丽差点说出“蹲监狱”三个字,话到嘴边又忙忙咽回去了。故意装出一副轻松样,不想让挂念她的人担心。

“有啥要我帮忙的,你只管说。”陈天彪本想打听打听案情,可想起科长的忠告,还是改了口。

“……你把那账本放好。他们……可能就冲这,我不想搅到这事里,我……啥也没说,你不会怪我吧?”汪小丽注视着陈天彪,看得出她的心情很矛盾。

“哪会呢,事情弄到这份上,也不是谁能左右的,你……还是照顾好自己,明白吗?”

“……我懂。”汪小丽垂下头,眼里忽然有了湿意。

五分钟眨眼就到,科长走进来,很难为情地指指手腕上的表。陈天彪伤感地叹口气,目光盯住小丽片刻,走了出来。

汪小丽的话让陈天彪止不住犯惑,检察院咋会知道那本账?

暮色沉沉地压下来,烦躁了一天的河阳城像个倦怠的女人,在星星点点的灯光下敞开衣襟,露出她若明若暗的身子。大什字周围的高楼上,曾经通宵闪烁的霓虹灯广告牌不知何时成了瞎子,黑乎乎如怪物。路灯若明若暗地照着,一点激情也没。街上的出租车一半空跑着,司机脸上无奈的苦笑令人伤心。广场边上的人行道依旧摆满了地摊,叫卖声此起彼伏。

越过马路,一挨近广场,空气里就多出一股味儿。夜风吹动,这味儿却沉沉地罩在广场上空,散不掉,挥不去。

夜幕下,河化大厦形似外星球掉下的巨型怪兽,阴森可怕。

一看见那楼,陈天彪的心就禁不住猛地一紧,我那时怎么了,为啥要修这么个怪物?

那是一九九四年的七月,一个火热躁动的夏天,河化集团成立四个年头了。主导产品氰铵,碳酸钙价格一路上扬,十分畅销。兼并来的水泥厂也在一年前起死回生,蓬勃兴起的建筑市场给了水泥厂翻身的绝佳机会,一时之间,河化的效益成几何倍数增长。在河阳五大企业的夺冠式竞跑中,河化终于超过连续三年效益最佳的酒厂,坐上了河阳龙头老大的宝座。

陈天彪早已成为一个传奇式人物,他的成功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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