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水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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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水之城-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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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敲门声。“谁呀?”招弟问了一声,走过去开门。门刚打开,就把她骇住了。

苏万财领着四五个人,加上他老婆姚桂英,站在门外。

“你们……”招弟怯怯地问。

“走开,你个骚货,怪不得我女儿过不下去,原来是你这老妖精作怪。”姚桂英率先一步跨过来,一把撕住招弟的领子,不容分说就扇起了嘴巴。招弟哪受过这辱,挨两巴掌后被姚桂英扇醒了,一拳还击过去,姚桂英的鼻孔就出了血,鼻梁骨差点让招弟打断。

“好哇,敢打我老婆,你个老不要脸的,抢我女儿被窝不说,敢对我老婆下狠手。往死里打,打死我负责。”苏万财自己没动手,指使带来的人对招弟动粗。就在这当儿,楼梯口响出一声:“哪个敢?!”原来是墩子。他去医院看陈天彪,护士告诉他病人强行出了院,才匆匆赶来。见着这阵势,就知道出了什么事。

“苏万财,真有种啊,带人打上门了。”

苏万财瞥一眼墩子:“我的家务事,你少管。”

“打我老婆也是你的家务事?”

怕是没人会相信,苏万财谁都不怕,独独怕一条胳膊的墩子。年轻时候,两人就为琐事争吵过。有次苏万财动手,结果让墩子拿铁锨一顿乱砍,差点将一只耳朵砍下来。打那以后,苏万财见了墩子,远远就避开。

“谁打你老婆了,你看见了?”

墩子没理苏万财,几步跨过去,横在姚桂英面前:“你刚才骂什么,再骂一遍让我听?”

“我……我……”姚桂英吓得往后缩。墩子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敢豁命的,俗话说邪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下四坝村还没几个人敢跟墩子较劲,甭看他只有一条胳膊。

“我骂欺负我女儿的人!”姚桂英哼哧半天,憋出一句话来。

“你女儿的事找你女儿去说,少在这里丢人现眼。”墩子说着要进门,姚桂英忽然不依了:“我丢啥人了,我是偷人了还是抢人了,今天要不说清楚,谁也没完。”

苏万财也接话道:“我女儿到底去哪了,今天他破烂儿要是交不出人来,没完!”

话刚落地,门口闪出陈天彪的身影。

“让开,让他们进来!”

招弟和墩子不明就里地看了陈天彪半天,见陈天彪跟平时不大像,身子一闪,让苏万财一伙进去了。

“说吧,跑我家来,想做什么?”陈天彪显得很镇定,一点不因苏小玉娘家人找上门发慌。

“姓陈的,我女儿呢,我家小玉去哪了,你得说清楚,活得给我人,死得给我尸。”姚桂英又耍起了泼。

“放心,她死不了,她活得好好的。”陈天彪说。

“你说好就好啊,你把她害成这样,还有脸说。我的可怜的女儿呀,小玉啊,妈对不住你呀。”姚桂英竟扯着嗓子哭起来。

“今天见不着我女儿,我们不走!”苏万财一屁股落在陈天彪沙发上,气势汹汹说。

双方争吵半天,陈天彪不争了,说:“我知道你们为啥而来,这家里的东西,是我的,也曾经是你们女儿的,你们看上啥,只管拿,能把这楼拆走,也拆吧。”说完,拐着一条腿进了卧室。

“真的?”苏万财和姚桂英齐齐问了一句,两人目光对在了一起。

“搬,能搬的都给我搬走!”苏万财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手一挥,指挥着同来的几个男人,往外搬东西了。他边搬边说:“这家,怎么着也有我女儿一半呢。不,一大半,还有我女儿的青春损失费,也得赔。”

刚刚整理干净的家,瞬间又乱得挪不过脚,招弟凄怨地看一眼墩子,没说啥,到卧室照顾陈天彪去了。墩子像尊门神,守在门口,但也阻拦不住苏万财他们往外抬东西。

折腾了将近三个小时,苏万财两口子才算满意。一个丰实的家被折腾空了,家里只要能搬的,苏万财一件没给陈天彪留下。电视、冰箱、沙发、桌椅、餐具,包括墙上一幅字画,也让手下拿了下来,还说是文老先生的画,好值钱呢。把家搬空还不算,临走,苏万财又狮子大开口,跟陈天彪要了五十万。说一个黄花大闺女让他糟蹋成这样,这点钱还不解恨。

等苏万财他们走后,三人谁也不说话,就那么坐着。墩子点了烟,一根接一根抽。陈天彪也想抽,被招弟拿眼神止住了。闷坐了一个多小时,陈天彪说:“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坐坐。”

两人谁也没说不走,换平时,他们是走不开的,但这天,招弟和墩子竟乖乖走开了。两人刚出了门,陈天彪就爆出狼一般的吼。

苏小玉的出走给了陈天彪致命一击,他再也没心情去市政府了,更没心情为河化着想。仿佛曾经打拼的一切,都离他远去,整日浑浑噩噩,沉浸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困顿里。他像一棵老树,在秋风里枯萎、凋谢,更像一根朽木,在等待死亡。

墩子放心不下,天天来看他,以前两人有说有笑,啥都喧。可现在,陈天彪没了话,墩子也没了话,两人都变成了哑巴。这样持续一段日子,墩子怕了,这天他终于说:“要不给望成打个电话,让他妈回来吧。”

52


春节说到就到。

跟往年一样,每逢春节,下级单位都要给上级单位或主管部门送年货。这事丝毫马虎不得,更小气不得,谁要是把这事办砸,谁的日子就不好过。有人说,送年货是一场战争,更是一场大戏。谁都想在这场较量中脱颖而出。

河化是大企业,办年货自然就得大气派。年前一个月,李木楠便将此项工作布置下去。按常规,先由各部门将业务单位报到办公室,统一汇总后,报总经理办公会研究。今年正处在改革的关键时期,业务单位比往年猛增许多,除工商、税务、银行几个大口外,政府序列部门增了不少。如体改委、再就业办、招商局、信访局等,还有一大块就是新闻媒体。

总经理办公会研究时,领导们又提出一些不得不办的单位。全部汇总出来,李木楠吓了一跳。今年年货的负担真是不小,精打细算,还是比去年超支近五十万。

钱从哪来?往年这时候,河化的财务状况是一年中最好的,大批货款回笼,银行方面也支持得不错。可今年,财务出奇的吃紧。货款回收遭遇历年最差水平,银行这边又是只打雷不下雨。不当家不知油盐贵,李木楠算是体味到啥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迫不得已,李木楠又开始跑银行。可银行不是他想跑就能跑成的,人家话很好,态度也很热情,但就一点,别提贷款的事。不催要利息就已很给面子,银行也有银行的难处,那些难处说出来,比李木楠遭遇的还多。

接连碰了几鼻子灰,李木楠心灰意冷。这天他把财务部朱部长叫来,问:“离开银行,还能从哪儿弄来钱?”朱部长也让款逼急了,每天办公室都围满了人,都是催要货款的。李木楠连问几遍,朱部长不能不回答,牙一咬心一横,道:“办法也有,但不知行得通行不通。”

“啥办法,说。”

“借,跟销售商借。”

李木楠心头一悦。

河化老厂的产品市场销售还算不错,跟销售商借钱倒也不难,以前资金紧张时,也用过此法,这事李木楠是知道的。不过供货时价格必然有优惠,销售商图的也是这个。但这事弄不好,也会出问题,比如会不会寅吃卯粮,再者给生产这一块造成太大压力。如果危及到生产,责任可就大了。李木楠叫来分管生产的副总,反复斟酌半天,确信一季度生产没问题时,才让财务部长去借钱。

朱部长不负厚望,几天工夫,借来三百万。

资金解决了,礼品又成难题。一到节前,联系礼品业务的单位和个人络绎不绝,谁都抢先盯着河化这块肥肉,找上门的都有来头,哪个也不能得罪,市上几个领导的公子更是一天到晚缠住他不放。迫于无奈,李木楠关掉手机,又躲进二层小楼,将事儿推给了办公室张主任。

张主任这方面极有经验,替陈天彪管了这么多年家,管出不少道道来。他按领导职务高低将公子们排了个队,按次序谈。多的搞个四五十万,少的意思一下,竟把这个难题给解决了。

李木楠感触很深地跟张主任说:“看来管理企业是一门大学问啊,以前我把它想得太简单。”张主任谦虚地说:“这都是跟董事长学的。”一提陈天彪,李木楠的心情沉重起来。

他已经有些日子没去看望陈天彪了,每每要去时,心里又怕。不明白怕啥,但就是怕,最后,步子只好止住。

他知道,他是离陈天彪越来越远了。社会上已经有不少人骂他,忘恩负义,为了权力不择手段。面对非议,他很痛苦,想解释,但又不知从哪里解释。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企业正常运转。

礼必须要送,但范围不能太大,抓主抓重,该节省的,一定要节省。李木楠重新修订了范围,并果断将离退休老干部这一块砍掉,让他们委屈一下吧,等以后企业效益好转,再给他们补上。同时,他把自己的关系户也悉数砍掉了,这样做,是为了不让班子成员说出闲话。

范围确定后,就抓紧行动。送礼分了四个小组,由四位厂领导带队,兵分四路,昼伏夜行。李木楠带着出纳白琳,办公室两位秘书,跑的是市委几幢家属楼。跑楼是很能考验意志力的,感觉跟做贼没啥两样。你得先记熟要去的人家住几楼,左手还是右手。上楼怕碰上熟人,楼道里不能说话,脚步不能太紧。这些日子,领导大多不在家,在家不方便,谁会等在家里收礼?家里只有夫人或孩子,透过猫眼望半天,确信不是坏人,才将门打开个缝,问找谁?眼睛却盯着你怀里的东西。如果是目标大而又根本不值钱的东西,门“啪”地就锁了。李木楠就在门洞口碰到两位扛着大纸箱的送礼者,气喘吁吁扛上去,让人家给退了下来。那个辛苦劲,真感人。他们扛的一定是羊肉,老土了。看见李木楠他们抱着“波宝”,感慨地说:“瞧人家,箱子又小,东西又实惠,哪像我们,傻啊。”

谁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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