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赵守礼敲响了他的门。赵守礼长相富态,四方脸,每次见了比他大的领导总是先笑着,然后才说话。大家都称他是笑面虎。而他笑出来的声音,总有点夸张的成分,不免给人一种虚假的感觉,但是,却也拉近了人与人的距离感。
“刚才省委组织部领导找我谈过话了。”赵守礼进了屋,满面春风地说着,给苏一玮敬了一支香烟,苏一玮刚接住,他的火机又凑了过来,点着了烟,他又接着说了起来:“我把卫国华狠狠地踩了一下,他们不会传给卫国华吧?”
苏一玮吸着烟,想了一下说:“按道理,他们是不会的。不过,要是踩得不好,让考察来的人认为你是故意抑卫扬苏就不好了。”
赵守礼说:“不会的,我只说他过去一直从事党委部门的工作,政策把握,政治思想工作都是他的强项,就是魄力不够,实干精神不足,不太适合政府工作。”
苏一玮就笑了一下说:“这也够损的,不过损得还是有水平。”
赵守礼听了苏一玮的表扬,自然高兴,就主动地过去为自己泡茶。
苏一玮一边抽着烟,一边斜睨了一眼赵守礼,见他穿着一条浅蓝色的休闲裤,裤子放得很低,腰带系在肚脐眼下面,再加上他那圆圆的大肚子,像个老板,而不像官员。苏一玮便由此联想到了一个极常见的现象,在官场中,无论官大官小,无论高矮胖瘦,无论年纪大小,几乎都要把裤子提得很高,其高度一般都在肚脐眼之上。而经商的老板们,无论钱多钱少,无论胖瘦高矮,无论岁数大小,又大都把裤子提得很低,腰带几乎一律都在肚脐眼以下,只要不把裤子掉下来,似乎觉得越低越够派头。这虽然没有什么明文规定,官员们不能把裤子放低,老板们不能把裤子提高,但是,似乎早已渭泾分明,成了大家的约定俗成。苏一玮有时也想,这是为什么?想来想去,他觉得唯一能够解释通的理由就是官员们习惯于西装革履,老板们习惯于穿休闲服。西裤腰深一些,穿得久了,就习惯了腰带在肚脐以上系,休闲裤裆短,穿得久了,就习惯了腰带在肚脐眼以下系。这样形成了不同的习惯和文化,而不同的习惯自然就影响了不同职业的人。
苏一玮本来想说说赵守礼,别把裤子放得那么低,至少也不能把腰带系到肚脐下面去,你是官员,不是老板,让人怎么看你?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下去,心想,等以后再说吧,现在心情这么好,说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话做甚?没想到他没有说赵守礼,赵守礼反而说他了。
“我们得行动了!”赵守礼突然出其不意地说,“等省委组织考察一结束,我们就上一趟省城,趁热打铁,巩固老关系,发展新关系,一定要抢在卫国华的前面,不愁代市长不是你的。”
苏一玮一听就笑了说:“行啊,守礼,多日没深谈,没想到你的政治敏感性已经超过了我,当刮目相看。”
赵守礼呵呵一笑说:“哪里,我这还不是跟你学的吗?”
送礼大学问
省委组织部谢天顺一行刚走,苏一玮和赵守礼随后踏上了去省城的路。在行动之前,他俩费了不少心血,给谁送,送什么,送多少,怎么送,无一例外地做了一番认真的计划和筹措。从表面上看,送礼很简单,其实,这里面的学问很多。首先,你必须摸清对方的底细,他喜欢什么,或者不喜欢什么。只有掌握了他的特点,才能对症下药,有的放矢。其次是方法论的问题,就是说你根据不同的送礼对象,采取不同的方法。虽说送礼者和受贿者都心照不宣,送的人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他送,收礼的人也知道他为什么给我送,但是你还必须要找一个恰当的理由,让对方能够接受,你自己也好有个台阶下。倘若你面对的官人地位越高,你就越要讲究方法,因为他们毕竟不同于村长乡长这一层面的干部,这个层面中的个别人,在他们眼里,什么都缺,什么都需要,只要你送,他就敢收,甚至你不送,他也要。他们的素质他们的生存状况决定了他们只能如此,而不能别样。可是高官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手中有的是权力,他们的生活富有奢侈,给他们送礼的人多的是,如果你不讲究一点方式方法,不但达不到目的,反而会坏了大事。当然,这里面也有游戏规则,一旦对方接受了你的重礼,就意味着他答应了你的某种要求,他就会不遗余力地为你办事。如果万一因种种原因无法兑现,要么他会退还给你,要么,他在别的方面给予补偿。这是官场中的聪明人。自然,也有人不遵循这种游戏规则的,事情没有办成,也不退礼,其结果,行贿者恼羞成怒反了水,受贿者为此中箭落下马。
这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之所以如此,才使这个世界五彩缤纷形形色色。
苏一玮他们来到省城,已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登记好宾馆,住下洗漱毕,在楼下匆匆吃了一点,就来到宾馆,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看电视,一边等天黑。送礼不仅要讲究方式方法,而且在时间上也有很多的讲究。领导干部都很注意自身形象,如果你大白天闯到他的办公室去送礼,搞不好就会把事情办砸。如果你到他家里去送礼,最好不要中午去,那时候领导正午休,你若将他的休息打断,他虽嘴上不说,其实你已经惹怒了他,一看你这么没规矩,本来能办成的事情也不愿意给你办。最恰当的时间就是晚饭后,天黑了,既不被外人发觉,领导的心情也很放松,这时候往往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好不容易等到《新闻联播》播完,从窗户朝外一看,天已擦黑,他便拨通了冯副书记家的电话。电话一通,他就毕恭毕敬地说:“冯书记你好,我是西川的苏一玮,今天来省城办了点事,不知道书记现在有没有空?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过去看看老领导。”冯书记说:“是一玮呀,到省城来了,你还客气啥?我现在就在家,那就过来吧!”挂了电话,苏一玮一下兴奋了起来,立马收拾好东西,就和赵守礼出了门。他们主攻的第一目标是省委冯副书记,其次是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谢长顺。驱车来到省委家属院,把门的民警对他们进行了一番严格的证件审查,并按要求让他们认真填写了登记表才放他们进了院门。车刚开到一号楼,正要拐进去,赵守礼突然对司机说:“直走,别拐进去。”苏一玮有点不悦地说:“一号楼到了,你是不是搞错了?”赵守礼说:“没有搞错,一号楼是到了,可是,我刚才看到了卫国华的车也在那里,我们避一下,不能让他发现。”苏一玮说:“你看清了?”赵守礼说:“西G00009号,我看清了,不是他的车还能是谁的?”车停到一个隐蔽处,苏一玮若有所思地说:“看来,他也行动了。幸亏你发现了他的车,要不然撞到一起多尴尬。”赵守礼说:“真他妈的冤家路窄。不过,他肯定上了谢部长家,我们先去冯书记家,未必能对了头。”苏一玮说:“那也未必。你认识冯书记,难道他就不认识?还是等一等吧,小心不为错。”赵守礼说:“我下去侦察侦察,了解一下他的动向。”说着便打开车门出去了。苏一玮说:“注意他车里面的人,不要没有侦察到什么,反让他发现了你。”赵守礼笑了一下说:“请领导放心。”
看着赵守礼渐渐消失在黑夜中的影子,苏一玮脑海里仿佛拉开了一道遥远的风景线。在他担任县长、县委书记的多年里,就是这位时任办公室主任的赵守礼鞍前马后地侍候着他,后来他当了副市长、常务副市长,赵守礼也随之被他提拔为教委副主任、主任。虽说现在也成了正局级领导,但对他仍是忠心耿耿。想想,像赵守礼这样知恩图报的干部在现今真是难得,不像有些白眼狼,一旦翅膀硬了,会飞了,就往高枝上攀,哪管你对他有恩无恩。他想如果这次他真当上市长了,就想办法让他当上政府秘书长,然后再过渡一下当副市长。事实上,他这次把他带来,就是想给冯副书记引荐引荐,为下一步的工作打一点基础。
约摸等了半个小时,他仿佛觉得等了半个世纪,才等来了赵守礼的影子。赵守礼打开车门上了车,高兴地说:“他走了。”
苏一玮说:“他有没有上冯副书记家?”
赵守礼说:“没有。他从谢部长家出来后,就上车走了。”
苏一玮:“他们是不是先去了冯副书记家,后到谢部长家?”
赵守礼说:“不可能。他们走后,我到门卫处查了他们的登记,他们是晚上8∶00到的,我们8∶15到的。这就是说时间差只有15分钟,在这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上冯副书记家。”
苏一玮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打趣地说:“你干脆去当公安局长吧,省得破案率老是上不去。”
赵守礼笑着说:“好呀,我还真想去干干公安。”
苏一玮说:“美得你,你想去,我还舍不得放你,到时候谁来当政府秘书长?好了,抓紧时间,我们行动吧,去晚了,说不准又有哪路神仙来访,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下了车,赵守礼边走边悄悄凑上去说:“他还带着一个随从。你能猜到他是谁?”
苏一玮若有所思地说:“还能是谁?不就是白金本。”
赵守礼说:“领导真英明,这小子在你的手下吃饭,胳膊肘儿却向外拐。”
苏一玮说:“他是卫国华一手培养起来的干部,又是卫国华从北山县带过来的,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人嘛!”
来到一号楼旁,苏一玮就对赵守礼说:“你找个隐蔽处待一待,我先上去看看,要是没来外人,我给你打个电话,你就上来。”
赵守礼应了一声,就向旁边的树荫处溜去,苏一玮便独自上了楼来。对冯书记的家,他虽不是轻车熟路,倒也并不陌生。上了三楼,他先凑到门口听了一听,只听见电视的声音,没有听到说话声,便想他家里可能没外人,就摁了一下门铃,很快,他家的小保姆就打开了门。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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