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结束后,刚回到办公厅,胡占发就交给我一个任务,到彭副市长办公室帮助彭副市长整理一下照片,这可真是天赐良机,我的心顿时欢跳起来。一直以来,我的生活像一潭死水,连微澜也没有,我喜欢变幻不定的命运,只有变才够刺激,只有变才有自由,可是我现在的生活就像处内的档案柜靠在墙角永远不变,可我毕竟不是档案柜,我是人,活生生的漂亮女人!人的本性是高度动态的,其深处蕴含着烈火般的运动。我现在就要陷入暴风运动的状态。我耳边不能忍受一潭死水般的生活,我要向水中掷一块大石,让我的周围发现我,我是一朵鲜花,一朵可以装点世界的鲜花。陀思妥耶夫斯基认为,“美艳救世界”,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东西高于美。我没有拯救世界的野心,也没有那个能力,但是我可以拯救男人,当然不是指王朝权,王朝权已经没救了,当然也不是指刘一鹤,因为他离我太远了,是不是赵忠我还没想好,但有一个人我救定了,这就是彭国梁。我要把他从他那丑陋的老婆身边解救出来,用我的爱,让他懂得,这世间总有一种力量,能让他泪流满面,这就是我的爱。
我走进彭国梁办公室时,他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出神,茶几上摞了好几抽屉照片,旁边放着十多本新影集,看来我的任务是将这些照片装进影集。我恭敬地喊了一声:“彭市长!”
彭国梁不情愿地从回忆中醒来,脸上还挂着甜蜜的笑,他看见我站在面前,眼睛一亮连忙请我坐,全然没有一个市领导对下属的架子,既平易近人,又和蔼可亲,还带着久旱逢甘露的喜悦。
我被他色迷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心一横,大胆地坐在他身边问:“彭市长,是什么照片看得都入迷了,该不会是相好的吧?”
换了刘一鹤我是绝对不敢用这种话挑逗的。
“贝贝,”彭国梁看我的目光很生动,“你知道相好是什么意思吗?我认为世间唯有相好才是真爱,婚姻不过是例行公事,任何被规则、责任和义务限定了的爱,都算不得真爱,都是例行公事。”
想不到彭国梁骨子里会如此开放,我便不失时机地试探道:“或许相好只是欧律狄克。”
彭国梁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我妩媚地一笑解释说:“在希腊神话中,诗人和歌手俄耳甫斯去阴间找他死去的妻子,他用琴声感动了冥后,冥后让他带妻子返回人间,条件是路上不许回头,俄耳甫斯已经快到地面时,忍不住回头看了妻子一眼,结果妻子又被带回了阴间。”
彭国梁听罢感叹道:“这很像浮士德与海伦,不过我还是欣赏浮士德对海伦说的一句话:别去琢磨这独一无二的命运!存在就是义务,即使不过是一瞬。”
这句话说到了我心里,我的梦想就是做杨贵妃,哪怕日后赐死在马尾坡也在所不惜。于是我直勾勾地盯着他说:“一瞬或许是刀尖!”
彭国梁嘿嘿地笑道:“我就喜欢刀尖,我等待刀尖已经很久了,贝贝,你有勇气做刀尖吗?”
这分明是向我挑明了,我心想,既然你喜欢刀尖,我就扎一扎你的心,看看你知不知道心疼?
“彭市长,”我大胆地向他靠近温情地说,“你就不怕被蛇咬一口?”
“贝贝,”彭国梁喘着粗气说,“是伊甸园的蛇吗?别忘了是它教唆人类偷吃禁果的,小宝贝,做我的禁果吧,我快等不及了!”
彭国梁说完把我搂在怀里,就这样,我成了他偷吃的禁果。为了实现我的皇后梦,我终于迈出了第一步,为此我激动不已。我渴望向深处,爱的深处,向夜的深处挖掘,直到潜入彭国梁的心脏,我要在他的心脏中睡觉,我要在他的心脏中起床,我就生活在他的心脏中,每天吻着他的心脏。
自从我迈出了第一步,似乎什么都看明白了,最具掩盖性的就是杨恒达的民主,自从他在处内实施民主以来,许智泰和黄小明疏远了,处内每个人都各怀心腹事,但每个人都向杨恒达靠近,都想团结在杨恒达的周围,这恰恰是杨恒达最高明的地方。先恩赐给大家一些民主,却保留处长的权威,关键时刻将“民主”一集中,还是“专制”,杨恒达不愧给老领导当过秘书,在政治上要比当初的赵忠成熟不知多少倍。
自从在慈恩寺巧遇赵忠以后,死胖子就缠住了我,隔三差五请我吃饭,今天送我一张美容卡,明天送我一个香奈儿手提包,极尽殷勤之能事。前两天赵忠请我吃饭,告诉我一个令我大吃一惊的消息,年底换届选举,接替老市长的是刘一鹤,而且刘一鹤很快就会就任东州市市委副书记、代理市长。别看刘一鹤曾经是我的梦中情人,但是眼下我已经和彭国梁睡在了一张床上,我当然盼着彭国梁能接替东州市市长,我知道彭国梁为了这个位子一直在不懈地努力,然而赵忠这个消息分明是在彭国梁的仕途之路上挖了一道鸿沟。因为我既在刘一鹤身边工作过,也在彭国梁身边工作过,我太了解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了,最让我担心的是一旦刘一鹤当上东州市市长,彭国梁的常务副市长不保,万一交流到别的城市去,我刚刚有点希望的皇后梦岂不是又要破灭了。人心情一不好,就难免多喝几杯,也是赵忠没安好心,故意灌我。我竟然喝得酩酊大醉。我是被赵忠搀扶着坐进他的奔驰车里的,别看我醉的厉害,但心里什么都清楚,我让他送我回家,他根本没听,将奔驰车开到了凯宾斯基酒店,看来他早就开好了房间,径直扶我上了电梯。
一进房间赵忠就迫不及待地抱起我,将我放在卧室的双人床上,嘴里不停地说:“贝贝,我可想死你了!”
我当时虽然看赵忠胖乎乎的圆脸像两块刚烤熟的大面包,但心里什么都明白,今晚这顿饭显然是赵忠蓄谋已久的,我喝得太多了,根本无力反抗,我知道刘一鹤回东州当市长的消息后,就更没有必要反抗了,因为刘一鹤回来,十有八九彭国梁得调离东州,我只有拿下赵忠才能不至于鸡飞蛋打,以赵忠与刘一鹤的关系,跟了赵忠一样可以实现皇后梦,最起码可以成为老板娘。
我胡思乱想间,赵忠已经迫不及待地脱光了我的衣服,然而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他那根不中用的东西还像是江米条似的就是硬不起来,见了像我这么冰清玉洁的美女竟然不中用,简直是对我的污辱!
我一气之下酒也醒了,气呼呼地穿上衣服轻蔑地说:“赵忠,你也配做男人!”然后摔门而去,走出酒店,已经半夜了。
我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沮丧极了,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帕斯捷尔纳克的长诗《崇高的疾病》中的几句:“整个一生我都想和大家一样。但是世界,披着优美的衣裳,却不来倾听我的痛苦,于是我只想,像我自己那样。”
我自己是什么样,我应该像皇后一样生活,我想像皇后一样生活,我本来是能像皇后一样生活的,可是我却觉得自己活得像个妓女。虽然已经是半夜了,解放大街上的车流仍然穿梭着,闪过道道烟光,马路两侧零零星星地站着一些人,我仔细观察都是些花枝招展的女人,有的孤零零的一个人站着,有的两个三个簇在一起,不时有车停下来向她们打招呼,我忽然明白了,她们就是被男人经常谈论的“野鸡”,这时一辆黑奥迪轿车缓缓地跟上我,一个男人摇下车窗问我一个晚上多少钱,我心中顿时涌出一股巨大的耻辱感,连忙拦下一辆出租车,坐在出租车上,我忽然发现,现实犹如出租车,尽管每个人都坐过,但是留在脑海中的永远是所有出租车的概念,而不是某辆出租车的样子。“所有”就是“全部”,“全部”就是“整体”,原来“整体”是最模糊的概念,“整体”其实就是一个空壳,宇宙是一个整体,但谁也不知道它的样子。我窥视了一眼出租车司机的脸,发现他的脸在黑暗中很模糊,我透过车窗望去,马路两侧的高楼也是黑黢黢的,特别是像稿纸一样的窗户,里面究竟发生着什么?路灯和霓虹灯像淋浴水一样洒下来,是蒙着雾气的,我感觉自己被掩埋在雾气里,这雾气犹如一个庞大而乏味的思想,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却束缚着一切,世界是个整体,人也是个整体,每个人都在“全部”中生活,“全部”是一口井,每个人都在井里,在井里没有人,只有群。
刘一鹤很低调地走马上任了,原来我担心彭国梁会被调走,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刘一鹤一上任就大张旗鼓地抓招商引资,全市招商引资动员大会召开后,紧接着搞了一系列大型招商活动,各国外商纷至沓来,刘一鹤一如既往地让我当翻译,我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欣喜,不敢对他再有非分之想,而是从心里油然而生崇敬之情。为此,我不时在心里将彭国梁与刘一鹤作比较,我发现刘一鹤生来就不是被女人爱的,而是被女人敬的,而彭国梁尽管有乌纱帽束缚着仍然挡不住四溢的帅气,我敢断定彭国梁如果不从政,而是做演员,必是情种。
本来我以为跟了彭国梁会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可是到目前为止我连个正处级调研员也没弄到。我跟他说过不止一次,他都含糊其辞的,我知道他要的是女人,不是女公务员,似乎把我弄到手就达到目的了,门儿都没有!我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既然生米做成了熟饭,就应该让他把饭吃下去,他不吃也得吃,反正熟饭变不成生米了。于是我和彭国梁私下里幽会的次数多了起来,最刺激的一次是前些天,我去给他送文件,他二话没说关上门就把我抱在了他的老板台上,本来可以在沙发上的,或者去他的休息间,里面有一张单人床,是专供他午休的,但是在那两个地方搞的次数太多了,不够刺激,在这方面彭国梁很会花样翻新。我曾经希望自己也换一换花样,变成一个男人,尝一尝享受女人的滋味,不过只是想想,其实不止女人可以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