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的办公室,突然有一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让我第二天一起陪她打扫彭国梁的办公室,我被老猫搞糊涂了,不知道她的目标是刘一鹤还是彭国梁。自从刘一鹤就任东州市市长以来,尽管彭国梁曾一度担心常务副市长不保,但是刘一鹤并没有做任何排除异己的动作,而是表现出海纳百川的胸怀。凭我的直觉,刘一鹤也不像有问题的人。起初,老猫专注刘一鹤的办公室,我就一度质疑,如今她突然转向彭国梁办公室,我就不能不向老猫问个明白了,因为我父亲一再提示我向刘一鹤靠拢,我却一直苦于没有靠拢的资本,如果能够摸清老猫打扫彭国梁办公室的真实目的,提供给刘一鹤,或许一下子就能打动刘一鹤,成为他信得过的人。在官场上,身居高位的人能够及时得到与自己有厉害关系的信息是至关重要的,别看刘一鹤与彭国梁之间相安无事,暗中可能早就蹈海翻江了,这就是政治的魅力。
一大早,我陪老猫走进彭国梁的办公室,她让我给她看门,嘱咐我一旦有人进来,想办法支走,说完她像猫一样闪进彭国梁办公室,从抽屉一直搜到纸篓,我不知她在找什么,但是我发现她对字迹特别留心。
我不认为一大早会有什么人敢进市长办公室,便去了一趟洗手间,想不到撒泡尿的功夫,欧贝贝竟然溜了进去。我心里一紧,心想坏了,欧贝贝根本不认识尚小琼,见她在彭副市长办公室鬼鬼祟祟的,一定起疑心。果然,我走进去时,欧贝贝正在盘问老猫,我赶紧打招呼,好在办公厅没有人知道老猫是我的女朋友,我不知道欧贝贝为什么这么早溜进彭副市长办公室,只知道最近又打胎又离婚,生活和声誉搞得一团糟。她见我这么早进彭副市长办公室也很好奇,忽闪着大眼睛问我干什么来了,我早就想好了理由,告诉她胡占发电脑中毒了,让我起大早来给他看一看,也是欧贝贝怕我看透她这么早溜进彭副市长办公室的动机,敷衍了几句便匆匆出去了。老猫责怪地剜了我一眼,继续在纸篓前搜了起来。
晚上我请老猫去酒吧,她早就看出来我请她的动机不纯,便诡谲地问我:“你既服务过刘一鹤,又服务过彭国梁,你觉得这两个人谁更真实?”
我反问她:“你读过莫狄阿诺的小说《星行广场》吗?”
老猫莫名地摇了摇头。
我卖弄地说:“书中有这样一段描述:对着万花筒看见一张人脸,由上千块发光的碎片组成,稍一晃动,那张脸就千变万化。生活就是万花筒,我们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我以为真实是最荒诞的,生活中根本没有真实,只有真相。而政治的真相就是万花筒。”
老猫说我诡辩,她说荒诞是最真实的理性,我反驳说,但是荒诞的本质是非理性的,要知道不正直往往是迫于正直造成的。老猫笑了,骂我是鼠人。我说鼠人就是荒诞人。老猫又笑了,她妩媚地说:“兽性也是人类命运的组成部分,只是每个人身上隐藏的兽是不一样的,比如说我身上有猫性,你身上有鼠性,你知道欧贝贝的兽性是什么性吗?”我饶有兴趣地摇摇头,我判断老猫一定从欧贝贝身上发现了秘密。果然,老猫鄙夷地说:“欧贝贝是个狐狸精,她早上放在彭副市长办公桌上一封信,信中说她打掉的孩子是彭国梁的。”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可怜赵忠一直为彭国梁背黑锅。老猫毕竟是我的女朋友,她既嘱咐我远离彭国梁,又要求我多接触胡占发,我从老猫嘴里了解到,眼下彭国梁的举报信可以用麻袋装。我吃惊地问主要举报些什么?她说了一个字:“赌。”
其实,彭国梁好赌我也早有耳闻。我父亲说,港商罗伯特曾经领他上过香港的赌船。在船上,罗伯特告诉我父亲,他也曾经领彭国梁、温华坚和陈实上过赌船。我父亲不好赌,上赌船不过是为了开开眼界,但港商罗伯特是个天生赌徒,就在那天晚上,罗伯特足足输掉二十五万美金,罗伯特沮丧地告诉我父亲,他把东州市政府奖励给他的招商引资奖金全输光了。罗伯特是说者无意,父亲是听者有心,他认为凭着香港万通集团的投资额,奖励二十五万美金太少了,其中一定有诈,父亲让我对这件事上上心。我查了市政府常务会议纪要,关于对招商引资有功人员奖励办法中竟然没有奖励比例。这就更证明了父亲的判断。这个会议纪要是杨恒达亲自写的,足见这份会议纪要的重要性。有一天傍晚下班时,我试探地问:“处长,杀一盘怎么样?”我想借下棋之机探一探奖励比例,杨恒达痛快地应战。结果连下三盘,我也没探出奖励比例。心里不禁暗叹,杨恒达不愧给老领导当过秘书,守口如瓶得竟然滴水不露!
黄小明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彭副市长的秘书,胡占发也升任了古桥区副区长,看着风风光光的黄小明,我内心既失落,又庆幸。失落是因为我进办公厅的目的就是当市长秘书,庆幸是因为我断定黄小明跟错了人。官场上一旦意识到自己跟错了人,后悔都来不及,像黄小明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正因为如此,我断定黄小明的内心深处一定很痛苦。
自从黄小明当了市长秘书以后,许智泰抽空就往黄小明办公室窜,很显然是想通过黄小明加深与彭副市长的感情,看样子许智泰是抱定了彭副市长这棵大树,然而杨恒达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发现他与刘一鹤的秘书宋道明打得火热,两个人称兄道弟,往来密切,看似简单交往,实则大有文章,有两次我进办公室时,综合二处只有宋道明和杨恒达,两个人正在交头接耳,说悄悄话。我看得很清楚,杨恒达不光是在为自己留后路,根本就是暗中在向刘一鹤靠拢,连杨恒达都开始弃暗投明了,我该怎么办?
老猫告诉我,彭国梁正在通过一个叫林永清的《清江日报》记者向齐秀英靠拢,这位林永清是齐秀英的大学同学,初恋情人,最让我想不到的是彭国梁认识林永清竟然是通过许智泰,剧情越来越复杂了,我觉得自己也应该从中跑一跑龙套了。一位堂堂的省会市常务副市长竟然通过如此离奇的关系巴结省纪委书记,若不是心虚怎么可能如此有失身份?老猫让我了解一下许智泰是怎么利用林永清的,心上人的命令我必须执行。
我利用星期天休息时间特意开我爸给我买的宝马接许智泰,请他在大宋海鲜酒家喝酒,这不是我第一次开宝马车接许智泰喝酒了,处内的人都坐过我的宝马。尽管如此,我也不敢开宝马上下班,太扎眼,我每天上下班都是打车或干脆骑自行车。许智泰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喝酒,特别是对茅台酒情有独钟。席间我有意灌许智泰,许智泰是个贪杯的人,几杯酒下肚就打开了话匣子。他向我吹嘘说,齐秀英在K省任纪委书记时,经常到东州市出差,每次到东州都要见一见林永清,每次都是他开车拉着林永清去机场接齐秀英。我觉得这个牛吹得有点大,齐秀英是省委常委,到东州出差清江省也有相应部门出面接待,还用你许智泰当灯泡?便问了一些细节,从这些细节中我判断齐秀英之所以频繁到东州出差是有私心的,齐秀英多年守寡,林永清长期鳏夫,如果许智泰说的是真的,两个人都在试图重续前缘,但这能是事实吗?如果是事实,两个人一个在K省,一个在东州,百年好合困难一些,但是如今两个人同在东州,近在眼前,为什么不走到一起呢?难道地位成了感情的鸿沟?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许智泰的话里水分太多,挤都挤不净。我请许智泰喝酒,是受了老猫的委托,意在探寻彭国梁结识林永清的玄机,我故意将许智泰,装出不相信彭副市长会屈尊结识林永清的样子,彭副市长是东州市市委常委,想给齐秀英留点好印象不是什么难事,何况彭国梁一向擅长走上层路线,别说省里的常委,就是政治局委员,他要想巴结也不在话下。许智泰见我质疑,便脖子粗脸红地说:“在官场上混久了,谁没有个难言之隐,我是副处长,非常理解‘副’字的尴尬,其实二把手的角色是很困难的,他要臣服于一把手的权威之下,还要充分显露自己的才华,太能干了遭忌,不行的话又保不住自己的位置,要知道想取而代之的人不计其数。这么尴尬的位置难免遭人诟病,向上进谗言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自己又不好出面解释,再说像齐秀英这种一向以‘女包公’自居的人也不可能喜欢表扬与自我表扬的干部,在这种情况下,找一个齐秀英信得过的人旁敲侧击,会起到理想的效果。”许智泰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我觉得事情未必这么简单,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一个人做了亏心事,又怕鬼叫门怎么办?只有一个办法,千方百计讨好鬼,让鬼对自己有好印象,不来敲自己的门。我想这大概就是彭国梁屈尊结识林永清的真实目的。在彭国梁心中,齐秀英就是可能随时来叫门的鬼,为了避免鬼叫门,先收买鬼的相好,亏彭国梁想得出来。许智泰还吹嘘彭国梁为人仗义,一见面就为林永清解决了住房问题。这就更确定了我的判断,彭国梁通过收买林永清去游说齐秀英,利用齐秀英对林永清的感情,达到麻痹“女包公”的效果。得知这个真相以后,我异常兴奋,因为我终于有了向刘一鹤靠拢的资本。
回家后我向我父亲做了汇报,我父亲说,自作孽,不可活,让我尽快找机会将我掌握的情况透露给刘一鹤,说实话,大学学了四年政治学,又在官场上混了五六年,此时此刻,我才刚刚品味到政治是门艺术的味道,其实凡是艺术的都是本能的,尼采在《善恶的彼岸》中说:“人,是一种复杂的爱撒谎的、狡诈的和不可思议的动物,令其它动物感到可怕的,是他的狡诈和聪慧,而不是他的力量。人发明了问心无愧,最终把灵魂当作某种简单的东西来享受;因而,全部道德便是一种长期的,厚颜无耻的造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