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觉得有一定道理。
当我得知赵忠发财的消息后,赵忠在我心目中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迷,因为他发财的方式匪夷所思,他不是炒股票,也不是搞房地产,而是包庙。这两年他将清江省各市的著名寺庙都承包了下来,然后聘请大和尚做住持,紧接着就是为各寺院制造神话,这些神话据说吸引了大量的善男信女,表面上寺庙的香火越来越旺,实际上是赵忠腰包越来越鼓。
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些“善男信女”真的信仰佛教吗?他们知道自己顶礼膜拜的是什么吗?为什么一夜之间有那么多人成了“佛教徒”?那天我无意间走进书店,选来选去选了一本《金刚经》,买回来又无心看,就扔在案头。我不知道自己这是一种什么心理,不经意间有“悟道”的向往,不过,这种向往又有一种想利用什么的味道,就像两只手在互相撕扯。
赵忠从来也没忘记过综合二处,更准确地说是他一直掂记着欧贝贝。我知道他在综合二处当处长时,欧贝贝是从骨子里讨厌赵忠的一身“猪”肉的。赵忠太胖了,一米七的个头,却胖得像一支水桶,走起路来经常气喘,再加上说话瓮声瓮气的,我也觉得他像一头“猪”。但是不知为什么,最近欧贝贝经常与赵忠通电话,还赵哥长赵哥短的,我听了心里很不舒服。
有一天,赵忠心血来潮地给我打手机,神秘兮兮地要请我吃饭,听他的口气似乎请我吃饭只是个幌子,有关子卖才是真的。我知道赵忠这两年之所以包庙发了财,多半是由于副省长刘一鹤的支持。人一旦财大气粗后,就会想办法捞取一些政治资本,以达到富贵相融的境界。赵忠也不例外,他堂而皇之地成了省人大代表。与其他企业家不同的是,赵忠在各个庙的住持都有许多俗家弟子,这些弟子大多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因此,赵忠的脑袋几乎成了清江省的信息库,跟他吃一顿饭,就相当于上了一次网,甚至相当于进行了一次“人肉搜索”。
毫无疑问,赵忠已经今非昔比,请客自然也不会随便找一个地方。傍晚下班时,他亲自开着奔驰车拉我去了东州市最豪华的金虫草食府,这里是东州市吃燕翅鲍参最地道的地方,是市地税局几个处长私下里合开的,到这里吃饭的都是东州市有头有脸的。
赵忠似乎比头两年更胖了,但是气度已经迥然不同了,列宁头干脆剃成了光头,脖子上挂着一块猫脸大小的翡翠贴金弥勒佛,手里捻着沉香念珠,给人一种披上袈裟就是大师的感觉。
席间,我抑制不住好奇心,问他当初怎么就想到了包庙?他卖关子地问我:“中国人灵魂里缺什么?”我不解地摇摇头,没有理解他问这句话的意图。他圆滑地笑道:“当然是最缺信仰。”我豁然开朗地点点头,有道理。赵忠一副奸商的嘴脸说:“伏尔泰说,如果上帝不存在,就应该把他造出来。中国人当然是很少信上帝的了,在中国最有土壤的宗教当然是儒释道,在儒释道中最接近灵魂的只有佛教,恒达,既然中国人的灵魂里没有信仰,那么信仰利用好了就是最挣钱的买卖。”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
这家伙摇头晃脑地说:“你一旦掌握了一个人的灵魂,他当然要对你顶礼膜拜,你想想看,一个灵魂需要救赎的人,连生命都舍得给你,何况身外之物了?你不发财才怪呢!”说完他得意地大笑起来,然后点上一支烟补充说,“权力可以真理化,信仰当然可以财富化了。恒达,不瞒你说,不离开官场是不会明白这些道理的,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旁观者想发当局者的财,一发一个准儿。要不是那次‘政变’,我也不会有今天,说句心里话,我还真得谢谢许智泰、黄小明、欧贝贝和朱大伟。恒达,你想过没有,这几个人当初为什么要造我的反?”
我冷哼道:“还不是为了你当年屁股下的那把椅子?”
赵忠深沉地摆摆手,“恒达,你只看到了问题的表面。人的心灵从本质上讲是根本对立的,正因为如此,人才不得安宁。人的心灵都是不安宁的,这是由人的本性决定的。人的本性不是理性的,一定是非理性的,这种非理性决定人渴望为所欲为,但是不管你有没有信仰,每个人心中都有个神,谁都渴望造心中这个神的反,甚至杀死它,因为杀死这个神,心灵就自由了。这个神是什么?就是痛苦和恐惧,这是与生俱来的,为了战胜痛苦和恐惧,每个人都想成为叛逆者。”
我插嘴问:“成为叛逆者能获得幸福吗?”
赵忠津津有味地说:“追求幸福是一种人,追求自由是另一种人,当然芸芸众生更渴望幸福,为了安宁和幸福拒绝自由,但是有叛逆精神的人渴望获得为所欲为和受苦受难的权利,他们厌恶一切束缚,渴望自主,虽然不可理喻,但是我们只有从这些人身上才可以看到人格和个性。这是人类最主要、也是最宝贵的东西。”
“赵忠,”我讥讽地打断他问,“你是不是钱多得烧昏了头,官场本身就是一块没有个性的土壤,怎么可能产生有个性的人?你是不是高看许智泰、黄小明他们了?”
“当然,这几个人在‘政变’中的心理是有区别的,这几个人中其实最有叛逆精神的是黄小明,正因为如此,他藏的最深,许智泰不过是被黄小明当枪使了,至于欧贝贝和朱大伟不过是盲从。”
赵忠煞有介事地做了一番分析,我虽然不敢苟同,但是又找不到强有力的语言反驳,一时间心里有些发窘。我从未像今天这样强烈地感到自己缺乏深度。
我忽然想到欧贝贝曾经告诉我,许智泰在好世界和彭副市长吃饭,席间有一位神秘的老男人,我情不自禁地讲了这件事,想用来反驳赵忠对许智泰智商的低估,没想到赵忠竟然知道那个神秘的老男人是谁,而且解开谜底之后,我不禁暗然惊叹!
原来最近全国各省纪委书记进行了交流,清江省交流来一位女纪委书记,叫齐秀英,曾经在K省办过几起震惊全国的大案,搞得K省官场上一些人寝食难安,心惊肉跳。最近她刚从K省交流到清江省,来势汹汹的气势让很多人感到了压力。
齐秀英离婚很多年了,一直未嫁,但一直与初恋情人保持着深厚的友谊。这位初恋情人是齐秀英的大学同学,也多年丧偶,齐秀英办案一向以铁腕著称,很少交朋友,不过对这位老同学却情有独钟,即使在K省时,两个人也要定期见见面。
齐秀英这位老同学不是别人,就是彭国梁宴请的那位神秘老男人,此人不过是《清江日报》的一位资深记者,叫林永清,由于敢于直言,一向抗上,一辈子也没熬到一官半职。许智泰在调入东州市政府办公厅时,曾经是《清江日报》记者,当时就与林永清坐对面桌。
赵忠介绍完林永清与齐秀英的关系后,我顿时明白了许智泰从中扮演的角色。我心想,就凭你许智泰的份量也想当托儿?也不怕把脊梁骨压折了?不过我还得承认,许智泰的确抓住了一次跃龙门的“天机”,这就是“运”,或许彭副市长真的急需许智泰当托儿!这么一想,我不禁心中打了个寒噤,总觉得彭副市长有些饥不择食,为什么这么急着博取新任省纪委书记的欢心?竟然屈尊宴请人家的老情人?我早就有耳闻,这个齐秀英是个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女包公”。这样的人是彭副市长平常最不屑的人,因为彭副市长曾经对我说过一句我一生都无法忘怀的话,“恒达,如果有人求到我们这儿了,说明人家已经难的不行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我觉得这句话充满了人情味。应该说,齐秀英与彭国梁之间应该是两条平行线,即使延伸到天边,也不应该交叉的,如今彭国梁主动前去交叉,难道是……?
我正在沉思间,赵忠又告诉了我一件惊人的消息,“恒达,年底换届,老市长到市人大当主任,你知道谁来接班吗?”
我不假思索地说:“从哪方面讲都应该轮到彭市长了。”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知道彭国梁正在抓紧活动,也向我透露过,他有接任市长的可能性,当然我也从骨子里盼望他能接任市长,这样我就会跟着水涨船高。
没想到赵忠轻蔑地笑道:“恒达,看来你白在官场混这么多年了,根本不懂政治,你什么时候见过东州市的常务副市长直接任过市长?”
我连推了几届,还真没有,便不耐烦地说:“赵忠,你别卖关子了,快说是谁?”
赵忠一脸得意的表情,深吸一口烟说:“当然是刘副省长啦。”
“刘一鹤?”我脱口而出,情不自禁地问。
“恒达,你仔细想想,”赵忠露出一脸奴才相笑呵呵地说,“还有比刘省长更合适的人选吗?”
望着赵忠意得志满的肥脸,一股隐忧袭上我的心头。当年刘一鹤任东州市副市长时,与彭国梁为争当常务副市长,明争暗斗得不可开交。如今两个人在争市长的位置上,彭国梁又败下阵来,彭国梁会善罢甘休吗?刘一鹤果真回来,怕是东州官场又要电闪雷鸣了。官场上是最讲究圈子的,一旦跟错了人,很可能一切努力都成虚妄。
席间,赵忠渗透让我向刘一鹤靠拢,这叫做良禽择木而栖,我顿时警觉起来,我弄不清这是赵忠的意思,还是刘一鹤的意思,但赵忠渗透这种意思绝不是空穴来风。我顿时陷入两难境地。官场上是最讲一个“忠”字的,但是任何一次改朝换代,都宣告了“忠”的虚妄,和“不忠”的胜利。
我一直以为公务员不过是一种谋生的手段,就像工人做工,农民种地,商人做买卖,教员教书一样,但是传统文化赋予从政以太多、太高的理想色彩和道德要求,特别是“公仆”两个字,像泰山一样压的人喘不过气来。说句心里话,自从我走上仕途以后,一直为领导服务,先是为老领导,陪他老人家研究了五年尿疗法,再就是为彭国梁,为彭副市长殚精竭虑熬夜爬格子,一年写上百万字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