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子弹是哪里来的?这么破旧。”三叔拿起子弹放在自己眼前,转动着弹壳问道。
“爷爷送我的,说是那子弹有故事,去过朝鲜。”
“一个死物能有什么故事。”
“爷爷说光有子弹和枪没用,最终要的是人,有人有技术就可以运用势,就有力了。”
“喔……势力呐……”三叔说着轻轻把子弹竖放在写字台上,静静地站起身走到我的跟前,接道,“有人就有势力了对不对?”
“还要技术和实力。”
“啪”一巴掌!是的,让我措手不及的一巴掌,让我左边脸颊瞬时哗啦啦疼痛发胀的一巴掌,就这么打在我的脸颊上。脑子也跟着“嗡”一声,一片空白。
反应过来后,看着三叔似强压着怒火般,胸前不断起伏,抖动着食指指着我骂道,“势力!你他妈知道势力是什么么!?知道势力怎么用么!?噢!就是拿着自己的人去跟上司硬碰硬么!来个以少胜多以后好耀武扬威吗!?好啊!真好啊!真他妈的好啊!!!”三叔气的回过身去不再看我,却依旧抖动着食指乱指着,又像是寻找什么东西打我似的,后又猛回过身来,指着我的手指抖动的更加厉害,声音也连带着高了几分,接着骂道,“你他妈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啊!”三叔气的又准备作势抬手扇我,手却停在半空好一会,最后把手往旁边一甩,也没有打下去,嘴里却继续说道,“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有能耐了?有本事了?功夫练得不错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没有。”
“没有?没有你今天下午给我犯得哪门子事!你他妈知道你打的人是谁么?张牧舟你他妈脑子到底有没有动弹动弹!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两三年了!”三叔说着就拿掌猛推了一下我的头,我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可是他让我给他跪下,我做不到!”我不服气的说道。
“跪下怎么了?你来日本多长时间了?跪下又怎么了?把你那虚无缥缈的自尊心给我扔掉!你现在就给我跪下!”
(三叔现在让我跪下?我……刚才就被他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我这心到底也是肉张的,肚子里的气也跟着膨胀,三叔现在居然又让我跪下。)
三叔看我不动弹,咬着牙质问道,“怎么?我还没权利让你跪了是不是?还是觉得三叔我没有资格让你跪,是么?”
“不是……”
“跪下!”
我最终还是不情愿的跪了下去,三叔见我跪下,长吸口气而后呼了出来,身子也似放松了不少,双手互握着搓揉起来,面色凝重的叹说道,“你要知道,人情反覆,世路崎岖,有时候发现走不通的时候必须要退让几步,另行出路;成功之后还让礼让三分之功,这是做人的方法,而你呢?争强斗勇,你以为你是什么人?退让,退让,什么叫做退让?你懂么……?”三叔说着双手撑在膝盖上,俯身望着我问道。
我不敢与他四目相对,把头瞥向一旁,低头说道,“认输。”
“认输!?认你妈的输!蹲下才能更好的跳起来!你懂不懂这个道理!谁让你认输了!?心里认输了,你站的再高,站的再直立,你也是输的!你分得清‘自尊’跟‘自傲’么!?嗯?”
“这……”
“我一直让你谨言慎行,都两年多了,你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除了打架斗殴还是打架斗殴,我们他妈是黑社会,不是那地痞流氓!!”
我的脑子里此刻充满了三叔的声音,来回穿梭,嗡嗡作响,怒吼,焦躁,叹息,教导各种的声音飞来飞去,我看着自己膝盖下的灰蓝色地毯,毛茸茸的,舒服柔软感觉。难道我真的做错了么?我只知道冈村胜平是一个部门主管,却从未想过他的背景,我以一个新人的身份殴打了自己的上司,可在我心里我始终认为自己是对的,我自傲?我的膝盖此刻不也弯曲下来了么?是的,虚无飘渺的自尊,我不懂的退让,我只有锋芒,这锋芒不只是戳伤了冈村胜平,也伤到了柴田和冈本吉,甚至连累了尹惠美。我采用了最无知的方式,肢体的冲突报复了上司,假性的自尊。可我依旧觉得我没有错,固执也罢,不思悔改也好,我的腰没有办法弯曲。三叔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般,说道,“如果你再这样冥顽不灵,固执下去,将来也将一事无成,要得到东西就必将失去另一种东西,这是法则,世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双全法,你也不要再幻想这种事。”
“可是……”
“可是什么?人确实要有傲骨,但不该有傲气。历来成大事者,都是站在别人的肩膀上的,你这样不知退让锋芒毕露,谁会让你蹲坐在他的肩膀上?就是你三叔我,也看不惯你现在的样子,把你的傲气都给我扔了!明天我带你去赔礼道歉!混账东西!”
三叔说完就气极似的坐到床上,掏出手机按动几下后放在耳边,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
第九十四章 子弹与苹果(下)
没一会电话通了之后,就听三叔语气柔缓的说道,“您好,冈村会长么?哈哈哈,对,我是雄二,很久没有去拜见您啦,还请您多多见谅呐。”
冈村会长?冈村胜平的爸爸也是会长么?又听到三叔对着手机说道,“这么晚了还打扰您,真是太抱歉了,关键是我侄子这次对冈村公子做出如此大不敬之事,犯得错实在让在下此刻惶恐难安,这么冒昧的打电话给您,还请会长您多多见谅。”停顿一会后,像是听对方的话,而后继续道,“噢!不,不,不,再怎么样也是安藤牧舟的错,也是在下的失误,冈村公子没有任何错误,在下明天就带着我侄子去您府上登门道歉。”
(停顿)“哦,既然府上不方便,那我明天晚上在涉谷大饭店设宴,还请冈村会长跟冈村公子务必莅临,不然在下实在是……唉!”
(停顿)“好的,那明天在下在涉谷大饭店恭候您。好的,好的,会长再见。”
三叔合上手机,起身看了我一样,我也抬头看着他,只听三叔说道,“电话你也听到了,明天就给我老老实实的道歉吧。”
“那个……冈村胜平的爸爸是……?”
“川叶会的副会长,上次你进川叶会大本营时,坐在我身侧的,冈村正健。你自己也好好掂量掂量你自己的身份跟位置吧。”三叔说完便径直走了出去,留我一个人在屋里静静发呆。听到三叔关上门的声音,我身子也跟摊了似的趴在地毯上,侧着头玩弄着地毯上的绒毛。过了一会撑起身子躺倒床上去,看到写字台上矗立着的子弹,布满斑痕锈迹,老旧不堪,但因为经常把玩外表也略为光滑,我伸手把子弹拿在手中,看着这子弹,这不就是力么?我真用错了么?是的,爷爷早就跟我说要忍了,仿佛是预料到我会衍生出这场架一般。看了看时间,才9点多钟,爷爷应该没睡的,拿起身边的座机给爷爷拨了越洋电话,这电话还是三叔当初怕我想家特意接线过来的,我却没怎么用过,偶尔会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嘟……嘟……喂?”爷爷接起了。
“爷爷,我是牧舟,爷爷睡了么?”
“哦~~牧舟哇,呵呵,还没睡呢,看会书就睡了,怎么了?听口气有点失落唷。”爷爷语气委婉的说道。
听爷爷慈祥和蔼的语气,我禁不住鼻子一酸,忙说道,“嗨!没事,就是想您了,给您打个电话,呵呵。”
“别说瞎话了,我看你长大还不知道你什么性子么,再说你们这个年纪晚上都惦记人家黄花闺女,大晚上惦记我这糟老头,有什么好惦记的?哈哈,说吧,又遇到什么事情了。”
听爷爷这么说,我只能把今天经过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下。就听到对面电话没有做声,问道,“爷爷还在么?”
“嗯……”沉重的鼻息声,“你三叔那臭脾气还是没改下,居然还让你跪下,我都舍不得让你跪呢。呵呵。”
“爷爷,这不是重点,我只是搞不懂我为什么要退让,我没有做错什么,那人太欺人太甚了。”我语气有点激动的说道。
“是有点欺人太甚,可是牧舟你可是相当于寄人篱下,清楚么?我记得元旦的时候就跟你说过,凡事多多忍耐,吃亏也是福的。”
“可是……”我一时语竭词穷。
“你现在身边有没有有点重量的小物什?”爷爷问道。
我环顾下周遭,看到果盘里有三婶洗的水果,拿起一个苹果说道,“有,怎么了?”
“扔一下,再接住它。”我听到后也按照爷爷说的,朝自己眼前一扔,然后又接住,说道,“这没什么啊?我扔了也接住了。”
“多扔几次,发现什么没有?”
我按照爷爷说的又多扔了几次,除了感觉苹果比较光滑凉凉的之外,并没有再发现什么,说道,“没发现什么,就是个苹果。”
“不要看苹果,看你的手,你没有发现你的手每次在接苹果的时候,都要下沉一下以便接的更稳当一些么?”
我又扔了几次,说道,“嗯,是会下沉,可是爷爷啊,这跟我说的事情有关系么?”
“那个动作就叫‘退让’啊。我们的退让是为了更加稳当的接住我们想要的东西,就像你手里的苹果一样。当这个物体越来越大的时候,你如果想得到它,就意味着你要退让的距离更大,等待的时间更多,这就叫做‘忍耐’。当你碰到像冈村胜平那种脾气暴躁的人,就更应该退让,因为你现在没有制衡他的能力,以暴制暴也是在相近水平或你高于他的水平时才可以用的,你明白么?”我看着手里的苹果,恍然间若有所得,像是开窍的样子,是的,原来这就是退让,当我们碰到足够强的人时,只能通过这暂且的退让以把握有利的时机,缓冲对方的压力,这道理是一通百通的,就像武术格斗中的躲避一样,没有人会拳对拳的打击,都是在不断的躲避与适时机的出拳中较量的。
“那我要退让到什么时候?总不能一直这样啊。”
“哎唷,我的孙儿哟,你现在的实力如果还想待在你三叔那边的话,也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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