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满怀矛盾,不过当舒渝坐上浅色小羊皮的驾驶座,面对一辆高性能欧洲跑车闪亮的仪表板时,她还是忍不住眼睛发亮,手开始东摸摸、西摸摸的。
耿于怀可以想象,以她开TOYOTA小车都可以让人胆战心惊的能力,绝对会把他的积架开得像在飞一样。
他喜欢她整张小脸亮起来的模样,也喜欢她乖巧中又带着小小狂野的个性。
该死,他真的太喜欢她了!
“拜托,不要开太快。”很自动的拉上安全带扣妥,耿于怀伸手拍拍她握住方向盘的小手,叮咛着,“如果我脸色发白、猛吸气、大叫或开始呕吐的话,就请妳放开油门或稍微踩一下煞车。这样要求不过份吧?”
舒渝古怪地瞥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开得太快过?”
“妳别管,先答应我。”
她不甘愿地点点头。
彷佛不用适应陌生的车子,手排档对她来说好像也不是问题,她流畅地操控着,从车库滑出,进入夜色中的台北市。
果然,一路都开得很平稳,速度虽不慢,不过还不算太可怕。
“妳知道怎么走吗?我要回诊所,妳到前面路口要左转……”
“我认得路。”舒渝嫣然一笑。“不见得每个女生都是路痴。”
“哦?”耿于怀望着她的笑脸,忍不住也跟着扬起嘴角。“可是我见过的路痴都是女生,她们还常常强调自己一离开家门就会迷路。”
“男生不认得路的也很多,只不过他们不敢拉下脸来承认而已。”舒渝不服气地反驳。
“因为社会期望吧。男人背负的压力,比女人大多了。”
耿于怀懒洋洋地说着,在副驾驶座上伸了个懒腰。
长手长脚的他一伸展,车内空间好像就变小了。
他只差一点点就会碰到她的头发,手心刺痒着。他很想很想摸摸那一头柔软的短发,让自己的掌栖息在她的后颈,然后……
“最近压力很大?”舒渝温和的问话,打断了他的绮思。
身为一个外科医生,如果轻易承认自己压力太大,未免也太没面子了。
所以耿于怀保持沉默。
“不要太勉强喔。”舒渝继续说下去,“工作这么辛苦,觉得压力大是难免的,我最近也是很忙,所以多少可以了解。”
“工作还好,就是女人……”
舒渝没有接腔,她安静地开车。
“我不是说妳。”耿于怀解释着。
该死,当然不是她!天知道他乡希望舒渝给他一点压力、对他有点要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问题、完全不挣扎地,清清楚楚地划定界限!
她的沉默让他焦躁,好不容易有机会见面、说说话,他不想把情况弄成这样!
“我真的不是说妳,我知道妳不会给我压力。事实上,妳根本没有要求过我什么,只是我自己……”耿于怀嘲讽地笑了笑。“有时候我甚至在想,我是不是太一头热了,妳说不定觉得我很烦?”
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耿于怀抬起头,才发现诊所到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她好小声好小声的问着,虽然车停了,她双手还是紧紧地握着方向盘。
“你以为……我就很好过吗?”
舒渝一直很后悔自己说了那句话。
她忘不了当耿于怀听到那句话的时候,英俊却疲倦的脸上所流露出的表情。
惊讶、心疼、带着一丝丝希望……然后,清清楚楚的--压抑。
她一点也不想给他这样的压力,她知道这一切对他有多么辛苦,她多么想伸手抚平他紧锁着的眉心,看他带着一点点痞味,似笑非笑的和她轻松谈天。
可是……她不敢啊!
接到表姊的电话时,舒渝正在公司加班画图,一面苦恼地懊悔着。
表姊和她男友不知道怎么回事,前一阵子这样轰轰烈烈的闹分手之后,现在又云淡风轻地把一切都忘记,冷了不到两个月,又重新在一起了。
表姊又搬回自己的公寓住,又开始不见人影。她后来只来找过舒渝一次,请她吃饭以谢谢她之前的陪伴,然后又拉她陪她去逛街,买了不少性感到令人喷血的内衣、以及男性的衣物。
舒渝忍不住地问了几句之后,表姊俏丽的脸蛋一沉,冷淡地说:“这是我跟他的事情,妳不用担心。”
然后,就销声匿迹。
所以,又接到表姊电话时,她便小心翼翼,不敢再乱问问题了。
表姊也没有让她多问。
“舒渝?妳等一下来接我好不好?”表姊的声音满正常的,只是有点累的样子,她简单扼要的交代,“我不太舒服。嗯,我在医院。”
“好。”她马上就答应了。
本来以为表姊是在上班,所以习惯性地找到表姊所属科别的护理站,但其它小姐却告诉她,她表姊已经离开了。
疑惑地离开了护理站,舒渝打手机试图要联络表姊。
“我在十楼,妳上来。”表姊很快便挂了电话。
结果一出电梯,舒渝便看到脸色苍白的表姊靠在墙边,神色有些恍惚地看着窗外。
“陪我……等一下。”表姊拉住舒渝,紧紧的,手心上还有冷汗。
“怎么了?表姊?妳哪里不舒服?”
表姊无神地看着这个清秀的表妹脸上毫无掩饰的关心与着急。
她眼眶突然红了。
“我……点状出血……想说……来挂个号……”表姊低低地说,声音颤抖着。“最近几个月……都不太正常……结果……”
舒渝的心一直往下沉,手心也开始发冷。
“结果呢?”
表姊撇开了头。
“下午出血得更严重。”逸出一声紧绷的哽咽,“我还来不及知道……宝宝,就没有了……”
两个年轻的女孩只能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无助且慌张。
医院走廊上惨白的灯光,居然开始刺眼,
“我们先回家?”舒渝努力地挤出几个字,“去,去我家住几天,好不好?”
“妳家……”表姊悲凉的扯起嘴角,“我也只是想要有自己的家而已啊!他答应过我,会给我一个家,会疼我、照顾我的……可是,刚刚打电话找他,他却说,不方便来……”
舒渝很怕表姊当场哭出来,所以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我们先走好不好?”
“他真的不会来吗?”表姊的眼神中,还有一丝丝残存的期待。“我跟他说,我可以等他……”
舒渝突然像是被人揍了一拳。
滚滚红尘,芸芸众生,每天上演的戏码都如此相似,而身在其中的人却不知道,还老觉得自己的故事是最特殊的、最惊天地泣鬼神的……
她何曾不是抱持着渺小的希望,希望耿于怀有一天会神清气爽的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一切都已经解决。然后,他们就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有什么不一样呢?都是如此渺茫的期待!
咬着牙、强忍心口的疼痛,她回头帮表姊拿起皮包和外套,转身想离开时,眼角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俏丽身影,刚好从诊间走了出来。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好像全台北的医院只剩下这一家似的。
韩立婷!
打扮亮丽不说,相对于舒渝以及表姊的黯淡,她整个人都散发出迷人的光采,本来就很漂亮的脸蛋,现在更是令人移不开视线。
她笑得好开心、好灿烂,彷佛拥有了全世界似的。
和韩立婷一起走出来的妇产科医师,应该和她是旧识吧,不但和她熟络地交谈着,还送她走过候诊区,站在电梯外聊了几句。
“……要来产检,妳直接打来跟我约时间就可以……帮我问候妳哥哥……恭喜了……我会保密,我知道妳要给大家一个惊喜……”
舒渝不敢抬头,她的手颤抖得握不住任何东西,表姊的皮包和外套都滑落到地面,她连忙蹲下去捡。
然后,她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头晕目眩,根本站不起来。
韩立婷……怀孕了?!
第九章
一月的天空,居然有着少见的清朗。
冬阳暖暖,让人身上的外套几乎要穿不住。
舒渝伸了个懒腰,揉揉酸麻的颈子。
她一整个早上都在工作,直到现在,才抬头望了望四周。
同事们都不见了?!这是很罕有的情况,只剩总机小妹,而现在正往她这边晃过来。
“天气好,大家都出去吃饭了,我也要出去逛逛。”小妹又把重责大任交给她,“妳不出去吧?那妳帮我接电话,我帮妳买便当回来。”
“好啊。”舒渝温顺地答应。
“那妳要吃什么?”小妹活泼地屈指算着,“我一路走过去,会遇到面店、面包店、池上便当,便当有卤肉、鸡腿、还有排骨……”
看着小妹兴高采烈的数算着,舒渝忍不住想起吴小姐。
耿于怀诊所的吴小姐也会这样如数家珍地问她要吃什么。
然后,他们会一面吃着豪华便当、一面聊天说笑,偶尔还研究要怎么混合副餐饮料,调出最匪夷所思的东西,然后忍着笑看浑然不觉的耿于怀喝下去。
那样开心的时光,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在两个多月前,验交了完工的新房子之后,就不曾再见过耿于怀了。
她可以容忍自己无望地喜欢上一个毫无交集、如同另一个世界里的男人。
却不能允许自己和具有“父亲”身分的男人有所纠缠。
分手多么简单,反正他们也没有在一起过。
不过断念却是多么困难,她一直到现在,还会梦到耿于怀。
梦到他英俊的脸庞,扬起自信又开怀的笑容。且在梦中,他们谈笑、互相打气、聊着过去或未来。她甚至还梦到自己告诉他,一开始的时候,她觉得他是多么骄傲又不可一世:而到后来,她却觉得他多么吸引人。
半夜,总是辗转反侧。而同一张床上,还有在她坚持下来家里暂住的表姊,在这种时候,通常也是醒着的。
她会听见表姊淡淡地问:“小渝,妳觉得宝宝会是男生还是女生?”
她不敢回答、也不敢动,只让眼泪无声地落下,被枕头吸收。
“我不想等了。”表姊还是那样淡淡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语气,一片黑暗中,盯着天花板,“没有希望的等待,其实就像癌症一样,我只能看着怨气不断地长大,终究有一天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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