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星期五下午。
上海浦东国际机场。
“保重啊！”
“一路小心！”
机场，本是一番悲欢离合之地。
现在，又多了一幕离别。
许明雯红着眼睛：“死小子，要走也不早说。”
高达红死命拖着张牙舞爪的许明雯：“她不想你比赛情绪受影响呀。”
刘振晶已经脱下了翔光校服，着上了红色格子衬衫，敞开了白色T恤，全然不怕寒冷。她头发仍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双目仍然是那么明亮有神，只是添了番忧郁。她勉强笑道：“我给赔礼道歉，可以吗？”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百元。”许明雯叫道，鼻子又一酸：“算了吧……”
刘振晶摸出一百元的钞票：“这已经是我最后一百元了。”
许明雯道：“好……”终于掉过头，不愿刘振晶看到此时她的模样。
成天艳静静立在一边，刘振晶看见她了，动了动嘴唇，又没说什么。成天艳早已接道：“祝你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这个自古以来不知被多少人说过，有的带着“何时方能相见”的感伤，有的带着“问君几时还”的痴情，有的则带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而有的却暗自窃笑，但现在成天艳说这个的时候，神情平静极了！
身边的成天阳叹道：“振晶，我很遗憾，你不能和她们一道打华东大赛了。”
刘振晶苦涩一笑：“至少，我们打进了大赛，至少，我们打败了浦东。我……很开心。”
成天艳无言。高达红上前道：“你一走，我没对手了。”
“嗯？”刘振晶呆呆望着高达红，忽然笑了：“你很高兴吗？”
“不，恰恰相反。”
刘振晶凝视着高达红，目中流露出遇到知己时才有的欢欣表情。
成天艳转身拿出一串千纸鹤：“这个送你。”
刘振晶凝视着五颜六色的千纸鹤：“好美……”
“这七百只是我们为你做的。这两百只是冯敏学姐、黄融学姐，以及谈雅永做的。还有一百只则是石豪瑜学姐在病床上做的。”
“是她──？”刘振晶捧起一串，看见了字迹：“祝刘振晶一帆风顺──黄融、冯敏、谈雅永。”
是她，那随意飘动的短发，一双眉毛英气闪现，眼睛深得可以看到人们心底，嘴巴微微抿着，显得沉静与骄傲。
“黄融学姐……我不会忘记你的！”
又捧起一串，念着刚正清秀的字迹：“祝刘振晶在美国永远向上──石豪瑜。”
眼前也浮现了她──华贵的笑容，全身散发出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度。
“魔女……希望你的伤早点好起来！”
转过身，走进绿色通道。
“振晶，再见了！”
“保重！”
“到了美国记得来信啊！”
停住步，回过身，向朋友用力一挥手：“再见！”
泪水忍不住落下来，但又悄悄拭干了，抬起头，留恋地看了生她养她的上海，日夜相处的朋友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
翔光学校从此少了位名叫刘振晶的学生。但她的朋友，她的对手，仍然记住了那自尊高傲的名字。
刘振晶……
第二章 第一次请求
刘振晶走后，翔光队少了一员大将。
成天艳望着窗外，心里盘算着要李若奇加入。她清楚，没有刘振晶，翔光就没有了外线，而华东大赛会更加激烈，没有外线的球队连赢球都别提了。
所以，让李若奇加入，成了决定球队命运的关键一着。
问题是，李若奇有这个意愿吗？
成天艳转过身，下了决定。
……
李若奇又在打球了。她的速度更快，球也进得更加频繁了。
成天艳一直注视着她，越发坚定了这个决定。她相信，有了李若奇，就可以让翔光在大赛打出百分之百的水准。
而刘振晶，也可以放心地走了。
她还记得，送别那天，刘振晶突然低声对她说：“千万不可放弃那小个子，我有强烈的感觉，她绝对可以坐上主力之位。”
当时成天艳点了点头，刘振晶又说：“不管怎么，你一定要让她加入。”
成天艳告诉她不要担心，她一定办到。
刘振晶点了点头，带着对她的信任飞渡重洋去了。
李若奇突然停下来了，看了看表，似是失望地嘟囔了一声，而后拾起了球，走向教学楼，却身影一滞，又看见了那个老是来看她打球的学姐。这次她又这样抱着胸，对她正淡然微笑着。
听说，这学姐是篮球队队长，得分后卫，还入选上海最佳阵容。
李若奇轻声笑了，刚要和她擦肩而过时，成天艳突然抬起头，冲她低声道：“你好，愿意加入我们吗？”
李若奇停下了，她目光闪动了下，却淡然微笑道：“为什么？”
成天艳静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李若奇，道：“因为你打得一手好篮球。而我们打进了华东大赛，正是用人之际。所以——想不想加入我们，一起在华东大赛上闯荡？”
李若奇轻轻笑了，双目精光闪现：“但，如果我说我不愿意？”
成天艳一怔，她还真没想到眼前的小个子居然会拒绝，她思虑了下，道：“那么，我们只能以现有阵容出战了，但也许很难走得更远。如果有了你，那一切就不同了。”
李若奇轻笑出声：“很抱歉。我没兴趣。”
“李若奇同学──”
李若奇道：“你尊重我的选择，对吧？”
成天艳不得不点头，毕竟，她也没有权利逼别人一定要打球。
李若奇又轻声笑了：“很不好意思了。再见。”
看着李若奇远去的背影，成天艳静静地站着，但她真的放弃了吗？
“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在4月上报队员名单前让你加入的！”成天艳捏紧了拳头，下了这个决心，是的，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挡住她的！
她抬起头，忽然看到传达室的老头朝她挥了挥手，便走了过去：“大伯！”
传达室的大伯递过一个包裹，示意她签收。成天艳签了名，大伯又递上一封信：“还有这个也请带给全大中老师，辛苦你了。”
成天艳点了点头，接过那封信，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沈老师没来吗？”
大伯戴上老花眼镜翻着名单：“还是没来喔。”
“又没来？”成天艳奇怪地自言自语：“已经一周了……”
……
老师办公室里。
“这样啊……太突然了。”全老师看着手中的信函，居然皱起了眉头：“你看看这个吧。”
成天艳拿起来一看，不禁动容：“修改赛制？四节制？”
“没错。”全老师轻笑了下：“七月的大赛马上就要开始，这时候才通知更改赛制，确实是个挑战呢。”
“四节制，不就是新实行的赛制吗？”
“正是。每节十分钟。”全老师凝视着成天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比赛的节奏……估计更紧张了。看似休息时间多了，但比赛节奏就此给分割开，比赛的结局更加不可预知……”
“正解。”全老师点点头：“我们是该有所应付了。”
“如果预选赛用的是四节制，我觉得……几场比赛的结果要改写了……”
全老师呵呵一笑：“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提它作甚？现在你我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在训练中熟悉因四节制而带来的节奏的转变，以及身心上的调整。”
“你我？沈老师呢？”
全老师忽然不响了，他看着手中的咖啡杯，居然出了会神。
“沈老师有一周没来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我……我也在等着他的指示啊。”
“天艳……你们的训练，我暂时来负责。”
“可是……”
“天艳，你现在暂时不要管这个，听我的吧。沈老弟只是暂时请假而已，别担心。”
“……是。”
“还有，这是沈老弟给我的笔记本，里面都是训练计划和战术要点，你回去好好看下，然后按照训练计划来吧，有问题来问我，但最终还是你们得靠自己，OK？”
“好的……”成天艳低头看着手中黑封面的笔记本。
……
“四节制吗……”韩雷看着窗户。
曹成明抱着胸：“别告诉我你不了解四节制的意义。”
韩雷大笑：“你太小看我了吧。”
“哼。”
韩雷凝望着窗外的景色：“确实是个挑战呢。”
“倒是那些女生们，我听全老师说，打算暑假里来个特别的集训。”
“特别的集训？”
“我也不知道，”曹成明凝视着操场：“我只能肯定，集训时，我们不会和她们一起了。”
……
许明雯打开门，看了里面正专心看着黑色笔记本的成天艳一眼，对里面的韩雷打了一下手势，而后轻轻绕到成天艳后面，突然喊道：“嘿！”
“妈呀！”成天艳吓得把手中的笔记本都丢到地上了。
许明雯哈哈大笑起来了，对她成功捉弄住成天艳，感到莫大的愉快。
成天艳瞪了许明雯一眼，爱怜地捡起笔记本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许明雯见这本笔记本，大为好奇，伸出手想夺，无奈成天艳反应实在太快，才没让许明雯夺去。
“切，不给我看就算了，”许明雯扬起了头，失笑道：“可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沈老师留给你的笔记本吧！”
“你听到了？”
“嗯，那次我正好经过办公室，看到你和全老师在谈话，就听了一会。我说，沈老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让你负责训练，真是闻所未闻啊。”
成天艳摇了摇头，是啊，沈天这是搞什么，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许明雯叹气道：“我们都很需要他啊，全老师只能顾男生，顾不上我们啊。”
成天艳默默无言。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华东大赛绝对是不可放弃的，我们就是只剩下五人，也一样要去的。”
韩雷吹了口哨，状似奉承：“说得好，我们许大小姐果然有胆量！”
忽然听到外面人声鼎沸，还夹杂着怒喝声：“什么人？！”
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不但是成天艳她们的朋友，还是对手哩！”
成天艳和许明雯对视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了：“是她们！”
第三章 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