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薇知道自己的自制力一向很好,平常人很少能看得出她在想些什麽,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能轻易解读她的心绪,是他的心思较一般人细腻呢?还是她在他的面前完全无法遁形?
不过他心细的举动让她的心头泛出一片温意。
“不!是我的疏忽,我一心想带你们去看看“麻巫拉菊春”,所以脚步不觉快了些。”
“麻巫拉菊春?那是什麽东西呀?”莹枫好奇的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麻巫拉菊春应该是阿美族语中的忘忧湖。”可薇开口
解释说。
“嗯!没错。”亦森点点头。“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情人湖,湖面上常年飘着淡雾,是个很美的地方。”
“你说的是不是前面不远处,绕过三棵红桧向左弯,再直走约三百公尺的那个湖?”莹枫突然说。
“你知道?”
亦森有些讶异,因为平常那个湖很少有人去,知道的人也不多。
“以前我就听人家提起过,上次我闲逛的时候刚好去过,那儿真的很美,所以後来我又去了几次。”
“路不是很熟的话最好不要乱跑,这很危险的。”亦森皱着眉头说,可薇也点点头,他们都喜欢这个小女孩,可不希望她会发生什麽事。
“这些日子我把这里都逛遍了,路早就弄得一清二楚了。可薇姐姐既然脚有点痛,那麽我带韦飒哥先过去,亦森哥你就陪可薇姐姐慢慢走好了。”
“这……”
可薇想开口拒绝,但是莹枫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
“我知道可薇姐姐是不想拖延我们的速度,但是也不能不顾她的脚呀!对不对?亦森哥哥。”莹枫问着亦森,满意的看到他点点头,然後她又接了下去:“所以□!为了不扫韦飒哥的兴,我就先带他到处走走,那麽你们只要慢慢走就可以了。”她边说还边向韦飒打信号。
韦飒哪会不明白她在想些什麽,不过他心中也暗暗看好亦森和可薇这一对,所以他也就做个顺水人情。
“这样也是,我和莹枫先走,你们再慢慢跟上好了。”
“可是这山中很容易迷路的。”亦森觉得不妥。
“你没听她说这儿的路她都逛熟了吗?而且我在亚马逊河流域那种地方都不会迷路了,你想我会在这儿迷路吗?”
“说的也是。”
亦森不得不同意,他知道韦飒是国际反恐怖组织的一员,他的足迹踏遍全世界,有些地方他甚至叫不出名字,像他这种人会迷路才是笑话。
“那就这麽决定了,我和他先走了。”莹枫抓住韦飒像是怕他们反悔一样向前冲去。
她总算制造出他们两人完全独处的机会,接下来就靠他们自己加油了。
※※※
这一次亦森刻意的放慢速度,让可薇的脚能获得充分的休息,他们就这样停停走走的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到那个忘忧湖。
忘忧湖大约一公顷左右,呈椭圆形,四周的树林映得湖水一片苍翠,湖面偶尔阵阵轻风吹过,扬起圈圈涟漪,湖畔的地上积满了陈年累月没有人清扫的落叶,在那儿独自的化为尘土。
这湖本身充满了一种原始的、自然的气息,隐隐散发着震慑人心的力量,使人在怔忡中不由得忘了烦忧,难怪要叫做忘忧湖了。
真的,可薇看得有些痴了、傻了。在这里,耳边听到的尽是风声树声、蝉鸣鸟啼,眼前看到的尽是绿叶青藤、白云碧波,那属於尘嚣的一切似乎是千百年前的事了。
“看来他们两个又逛到别的地方去了。”亦森从湖边转身回来,摇了摇头对可薇说。
“什麽?”
“可薇没有听清楚,她的心仍为这一片好山好水激荡不已。
“你看。”亦森指着湖畔的一堆看来有些不自然的小石子。
可薇顺着他的手指一瞧,才发现那些小石头歪歪斜斜的拼出了几个字——我们到别处去逛了,放心!我们找得到路回去的。枫﹒飒“看来他们是把我们丢下来了。”可薇摇摇头,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这下天地之间真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这个念头一进入她的心中,让她沉默了下来。
一片静默在他们之间升起,这种安静是奇异的,就好像下一刻会迸出什麽事情一般诡异的沉默,他们都想说些什麽好打破这教人尴尬的无声,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好。
亦森摘了一片树叶走到可薇的身边,慢慢的坐了下来,他将树叶放在嘴唇发出清亮的声音,一首Always就这样轻轻的滑了出来,让这个安静的空间一下子填满了悠扬的音符。
在这之前可薇也听过不少版本的Always,但是没有一次像亦森由这片简单的小叶子中吹出的这麽教她心动,彷佛整个世界:树儿、花儿、草儿、云儿,还有湖水都和他的吹奏产生了共鸣,而她的心也跟着颤动不已。
“太美了。”可薇忍不住在亦森停止的时候脱口赞美。
“美的是这一片山林,因为受了它们的影响,连这平常的声响也美了起来。”
可薇慢慢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她能看出亦森在讲这句话时,眼中所流露出来的真诚,他是真的爱这一片山林的吧!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真的不知道台湾还有这麽美的地方。”
“其实台湾的美比这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在经济的追逐中,人类这微小而不足道的物种却漠视了上天的恩赐。”亦森幽幽的说。
“这就是你为什麽住在这里的原因?”
“一部分吧!”
他举起手习惯性的抚了一下脸上的疤。这时可薇才发现,原来亦森的脸上竟然有很多不注意看就看不出来的疤痕。虽然这手术做得很成功以至於没有很明显,但是身为一个医生的经验让可薇明白,他一定曾受过很大的伤害,想到这里她的心竟微微发痛。
“这是怎麽来的?”可薇轻轻的抚上了他脸上的疤,亦森缩了一下,但是可薇并不放弃。
“还痛吗?”
她问的是他的心而不是他的疤痕。可薇并没有多做解释,因为她由他的眼中看出亦森明白她指的是什麽。
“不了。”
亦森好一会儿才低低的回答,等他望入可薇的双眼中时才惊觉,此刻想起过往竟不再令他那麽难过。他伸手盖住可薇的手,并紧紧的握住,似乎藉由这样他就可以汲取一些勇气来回忆过往。
“我以前是个地质学家,你知道的,就是那种研究哪边有什麽样的矿石,值不值得开采那类的事情。有一次我到南非去评估一个金矿的开采可行性,我的父母亲刚去看我,那时我正在坑道中,所以他们就下到坑道来找我,结果坑道就在那个时候爆炸……”
想起当时的情况亦森仍是无法平静,前一刻他还兴奋的向他的父母走去,下一刻他的双亲就在他的面前支离破碎,这是他被黑暗罩住前所看见的最後一幕。
“你的爸爸妈妈……”可薇无法说出口,让一个人以这样的方式失去他的父母实在太残忍了。
“我整整在加护病房待了三个月才清醒过来,然後被我自己的脸吓得要吃镇静剂才能安静下来,这一吃就吃了将近半年,因为我没有办法入睡,只要一闭上眼那一幕就再回来纠缠我,除此之外我还患了禁闭恐惧症。”
“那现在……”可薇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她只能将另一只手覆在他盖在她手的那只手上。
“你知道吃镇静剂是会上瘾的,而那时我要取得镇静剂实在太容易了,在复原的那一段时间我尝到很多平常人永远也想像不到的痛苦,可是我开始害怕吃药,我怕我会就此上瘾,所以我决定忍受痛苦,因为只有这个样子我才知道自己还活着。”
他说得是那麽淡然,淡得好像那是别人的故事一般,但是可薇知道他要活过那一段日子有多麽的不容易,她见过太多的人不是在受了重伤之後染上药瘾,再不然就是受不了折磨的自杀而死。
“你怎麽哭了呢?”
他温柔的泛起一个带着哀伤的笑容,轻轻拭去她滑落眼眶的泪水。“可薇,别哭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自从我到这片山林之後,我的心就好了一大半。刚开始的时候我是为了逃出城市的压迫感,那儿让我觉得像被关起来一样的呼吸困难,可是渐渐的我开始领悟,人类和大自然一比实在是渺小得可以,人类的生命可能在刹那之间就消失无踪,即使活了百年成为人瑞,对整个大自然来讲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讲到这里他停下来看了可薇後才又继续讲了下去:“所以我想保留这一片自然的完整,这也是我为什麽选择留在这里的原因。”
“因为你爱这一片大自然,你希望所有的人也能和你一样看见这里的美,并在受伤的时候可以有一个疗伤的地方。”可薇说出亦森的心声。
“对!我常想,我的存在或许只是瞬间,但是只要我的努力能让这个大自然存在下来,也就不枉我这一生了。人来自大自然,终也要再归向大自然,而为人类保留一块可以回归的地方,就是我对自己存在所下的定义。”亦森吸了一口
气,将他的话做了一个结束。
他一向不多话,可是不知道为什麽,面对可薇他就自然而然的想对她倾诉,想将自己的一切全敞开,好让她能够明白。而她的了解似乎对他非常的重要,这小女人到底对他下了什麽样的魔咒哟?!
“你真的……”她不知道要说什麽样的话才能表达她心中的感觉。
可薇拉起他的手不自觉的将脸靠了上去,而亦森也像是被迷惑了似的低下头,渐渐的靠近她的唇……可薇觉得自己全身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只能呆呆的看着他移近的厚唇,她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迎了上去,等待他的唇落下的那一刻来临。
这感觉就像……像闪电打雷?!
等到豆大的雨点打在他们的身上,可薇才知道那不是出自她的想像,是真的闪电打雷还带着倾盆的大雨,而亦森的唇根本还没碰上她的。
一时之间他们两个只能尴尬的对望着,不过不知道是谁先笑了出来,一下子他们两个都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
“我们像不像两个大傻瓜?”可薇好笑的问,这场雨真不知道来得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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