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他不可能没有爱过你。”方问菊避开柔娃的问题。
“也许有,但那不是爱,只是不服输的占有。”
“占有?”
左丽凰动作轻微得几乎看不出她在点头。
“我原本是他二哥的女朋友。”
“什么?”方问菊吓了一跳。
“我比宝玉大了两岁。”
“真的?”
“真的。就因为这样,他从来不曾在我面前认输过,他才是一家之主,决不因我一句话而更改他的决定。”
“谁都看得出他是很有魄力的人。”
“没有错,他现在的确这样,但以前的他却是一个很可爱的人,就像个弟弟一样。”左丽凰发现自己不自觉的说了太多,勉强一笑带过去,问道:“方小姐,你真心真意地爱着宝玉吗?”
“我爱他!”方问菊话才出口,觉得自己的声调太富挑战性了。听着爱人的前妻回忆他以前的种种,她忍不住妒火中烧。
左丽凰笑了。
“那我也不便再说什么。”方问菊实在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左丽凰只说:“你不用担心菜娃,毕竟你们有交情在,只要让地想通父母再婚于她没有威胁,她就没事了。宝玉的口才很好。”
方问菊实在不想再听她提宝玉如何如何,只是点点头。
左丽凰起身要走,不意瞧见方问菊作势欲呕的样子,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但难以言喻的悲哀情绪还是使她浑身打个冷颤,脚钉在地上不走了。
一你怀孕了?”
方问菊别过脸去,没有必要回答。
“你可以试试苏打饼,效果不错。”
方问菊倦容毕现,表明了想送客,但左丽凰自觉有责任帮她澄清真相。
“你告诉胡先生胡晓侠了吗?”
方问菊怒道:“我为什么要告诉胡晓侠?孩子又不是他的。”
“那是谁的?”
方问菊愤怒得全身发抖。“你跑来向我问东问西的是什么意思?孩子是谁的关你什么事?”
“我是为你好,真的。”左丽凰感觉出另一个悲剧又要开始,声音也颤了:“你该不会认为孩子是宝玉的?”
“你给我出去!”方问菊尖叫起来:“你以为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同时有好几个男人?你凭什么侮辱我,我要你立刻给我滚!”
“我没有恶意,……”
“滚!滚出去!”
“不!”左丽凰异常的坚定,一脸决然。
方问菊的气又涌了上来。她以为她是谁,一个下堂妻凭什么来向我胡言乱语?来的应该是宝玉才对啊!她接连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吃了就吐,直吐得胆汁和泪水交边涌出来,一点胃口也无,实在虚得很了,方才骂了几句,此时唯有拚命调匀呼吸,免得当众呕吐出丑。谁人面前丢脸都不打紧,独不能输给左丽凰。
“你还想说宝玉怎么了?”她讥讽的说。
左丽风的声音轻柔而平静。“你听我说,你肚里的孩子不可能是宝玉的,因为他根本无法使女人怀孕。”
“你胡说!”方问菊本能地自卫。
“你不妨到医院做个检查,看孩子多大了。”
方问菊不由自主的战栗了,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竟冷得像冰。
“我不相信。”
“话说完我自然会走,听不听由你。”
“我本来也不知道,直到柔娃要上小学那年,我才恍然大悟,但一切都太迟了,只有将错就错。”
“你说宝玉结扎了?”
“没有,他天生无法使女人受孕。”
此刻,方问菊彷佛游过冰河到了岸,方才的恐惧消失了,人也精神起来。“你开玩笑么?柔娃就是最好的证据。”她轻松的说。
“柔娃不是他的孩子。”左丽凰叹息道。
“你……这种话不能乱说的。再说……再说……谁都看得出宝玉和柔娃长得多像。”方问菊突然结结巴巴起来。
左丽凰自嘲的一笑,笑容中满是悔意和恨意。
“这些话藏在我心里很久了,看你又将重蹈覆辙我不得不说,请你听过之后便忘了,然后远离那个男人。”说到此,左丽凰感觉深埋在心底的痛苦又开始啃?蜈鵅戚潺汝嚏?拿起茶杯握住,彷佛这杯子能赐予她对抗的力量。
往日的思绪一经勾起,左丽凰便不停的说下去:“我跟宝玉的二哥仲节感情很深,当时先父还健在,也非常欣赏仲节的品格和抱负。仲节是韩家三兄弟中最会念书的,而我也跟得上他的程度,我们约好了毕业后一同赴英国留学,我小他两岁,他当完兵我也正好毕业,这一切的计画同时包含了家父对我的期望,所以我们愈发不敢贪懒,为的就是再等两年又几个月的日子好出国扬眉吐气。然而,像弟弟一般淘气的宝玉态度突然变了,而毁了这一切。”
“喔!”方问菊喃喃自语,极力克制自己别激动。
“宝玉人长得好,身为老么嘴巴又甜,使中年再得子的两老对他百般纵容,而他就像个孩子老爱抢别人的东西,仲节因为最出色,常常成了他的目标。他发育得很快,看起来很早熟的样子,可是那张孩子脸却骗不了人,这反而使他更具魅力,教人更疼煞他了。我和仲节一样,只当他爱淘气,常挤在我们中间也不在意,因他正值大学联考,仲节一边研究毕业论文一边帮他补习,他常拉我一道帮忙我也很开心,认为自己已被韩家接受了。谁知联考放榜后,仲节当兵没多久,他居然跟我表白:‘现在我也有资格追你了,我也是大学生啦!’”方问菊无言地聆听,活像被催眠一般。
左丽凰看了她一眼,内心正努力将过去混乱迷惑的片断拼凑起来,放下杯子,双手不自觉地轻轻着,彷佛想给予自己一丝安慰,寻求力量的泉源。
“那时候宝玉是个爱笑爱闹的大孩子,起初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因为他说要追我的话也曾当仲节的面说过一两次,我们都没当真,但是他却认真了。我被他吓坏了,他是那种要怎样就怎样的人,我被吓得不敢再上他家去,他的行为愈来愈过分了。方小姐可能无法了解我们那时候的人对爱情非常严谨,不像现在的人说散就散,何况仲节跟我已经……很亲密了,说起来俗,但我们真的认定今生非卿不娶、非君不嫁,无论如何我都难以接受宝玉的感情。”
说到此,左丽凰迅速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想藉此镇定下来,却掩不住愈来愈激动的语气。
“宝玉看出了我不受他热情所感动,就用了最卑鄙无耻的方法骗我上当,……他打电话跟我说要向我陪罪,约在茶艺馆碰面,我如果不去理会他就好了,但他说得那么诚恳可怜,没想到,……他,他在茶里下药,用最简单的方法得到我……”她喘一口气,缓缓说下去:“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我吓坏了,又没脸再与仲节通信,就在仲节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嫁给了宝玉,……当时我真恨、我只有恨……”
方问菊的眼神条地亮起来。“宝玉一定真的爱你,要不然他不会娶你,大可推到他二哥身上。”
“不,不是,宝玉从小就不服输,偏偏仲节的头脑、才能都在他之上,他没有办法,只有抢走我作为报复。”
“你一直都这样想吗?”
“你可知道新婚之夜他对我说什么吗?他踌躇满志的说:“我简直等不及二哥回来,真想看看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子。””方问菊叹道:“这太过分了,就像个顽童。”“是的,他一直是被宠坏的顽童。”左丽凰按按眼角,一滴眼泪不小心溢出来。“难道他不曾想过做下卑鄙的事会有怎样的后果?”
“就算他想过,我想他也不在乎,大家都当他还是个孩子,大家都原谅他,包括……仲节。”
“什么!”
“仲节是个内敛的人,他是否悲愤或者恨得想杀人,我不知道,他只默默住了一夜,第二天就回兵营报到,从此极少回来。退伍后,仲节依计画出国留学,变的是他不想回国服务,留在英国的大学任教,后来也娶妻生子了。”
“你原谅他吗?”
“你以为宝玉的行为值得原谅吗?他不仅逼走自己的兄长,也毁了我的理想和我父母对我的期望。我有个姊姊大我很多,但她不是我爸妈亲生的,我母亲四十岁才生下我,他们全部的希望都放在我身上,我亦不负众望一步接一步爬着人生的阶梯,眼看就要到达顶端,却教宝玉整个毁了。最重要的是,家父出身书香世家,虽然人才凋零,遂然没落,依然极重传统、礼法。宝玉夺人之妻已不可原谅,使的又是下流手段,终我父亲一生,不曾原谅过宝玉,也不许他上门,两边的亲家亦不往来。”
“这……太顽固了。”
“家父就是这样的人。”左丽凰语气中透着骄傲。
“难道你不苦吗?”
“我苦,谁在乎?”
“可是,柔娃的父亲……”方问菊嗫嚅的问。
“是仲节。当时我也有几分怀疑,可是我吓坏了,又没脸再见仲节,只好相信孩子是宝玉的。”
“后来怎么又不是了?”
“那是仲节拿到博士学位的那一年,他回国省亲,见到已经会跑会跳的柔娃特别投缘,……有一天,我上楼找柔娃,私下瞧见他将柔娃抱在怀里,不住的说:‘叫爸爸,叫爸爸,柔娃乖,叫,叫爸爸。’柔娃那年要上小学了,已经很会说话,反问:‘您是伯伯,怎么会变成爸爸?’仲节说:‘你希望变成伯伯的女儿,叫我爸爸吗?’柔娃说:‘一个人可以有两个爸爸吗?我已经有爸爸了啊?’仲节问:‘爸爸对你好不好?疼不疼你?’柔娃咯咯笑得好开心,说:‘幼儿园的同学说我爸爸不像爸爸,可是我还是最喜欢爸爸。’仲节就不再说了。”
“于是你怀疑了?”
“我去问宝玉,宝玉很生气,立刻上楼找仲节,我想阻止,柔娃突然闹起来,等柔娃方便完我再上楼时,在楼梯口听见宝玉又像哭又像笑的叫着:‘……没有生育能力,你胡说!你胡说!柔娃是我的,绝不给你。’说完他就冲下来,瞧见我的?那,那表情就像撞见鬼一样,整张脸都白了。”
方问菊的脸也白了,脸色坏得可怕。
“后来我也没有再追究,柔娃终究姓韩,认了生父对她又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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