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见了我都很高兴。不管怎样,我却快活不起来。我听他们絮叨一番,完了,我拿了块切好的西瓜回了我那屋。我很快得吃完了那块西瓜,汁流了我满嘴巴都是。妈妈进来正好看到,就笑我永远长不大似得。她帮我拿了毛巾,我擦完脸还给了她。妈妈又给我拿了块西瓜,我不想吃,让她吃。她也不吃。她就把那块西瓜放在了桌子上。
妈妈说我瘦了。我说我不觉得。她不仅说我瘦了,还说我比以前黑了。我伸了个懒腰。末了,她问我在外面的工作怎么样。不过,这时我有点困了。我躺在床上,脑袋枕着胳膊。我说差不多。妈妈说,听我从小到大说得最多的就是差不多。我想睡会儿,妈妈见我闭上了眼儿,没再说什么。她让我睡会儿,说等饭好了再叫我。我本想让他们不用管我,等我饿了再说。但妈妈说完随手关了门。
我下车后,脑袋一直沉沉的。我以为睡会儿就会好些。眼下,不知怎地总也睡不着。我翻了几下身子,只打了一个呵欠。我感到口干,起身把那块西瓜吃了。我躺在床上不知干些什么,左右睡不着。像个病号。
不知过了多久,妈妈叫我吃饭。我没有胃口,但还是简单地吃了些。我跟丢了魂儿一样,没吃两嘴就放下了筷子。妈妈让我多吃些。总之,一跟他们坐一块,我就觉得不自在。我有点闷得慌,又睡不着,→文·冇·人·冇·书·冇·屋←就起来翻看小时候的照片。照片里的妈妈和我年纪相仿,二十来岁,脸色红润。她脖子上的丝巾打成蝴蝶结的样子。爸爸则显得古板些,穿着中山装。一双黑皮靴。他身后有一座塔。但照片上只露出塔尖和湖的一隅。还有一张爸爸在山顶上拍的照。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托着初升的太阳。当然,还有我不少照片。
之后,我出去走了走。因为光线暗了下来。我喜欢这个时候出去。路过一家服装店的当儿,我听见有人叫我。我扭头时一个人正看着我。他向我打了招呼。我蓦地认出他来了。我猜到服装店是他开的,就这么问来着。他说是和他一个朋友合伙办的。我问他什么时候干起这个的。他说已经干了快两年了。不过,按他的说法,去年干这个赔了一万多。
“眼下呐?”我说。
或许不该这么问,事实上,我当时就是这么问来着。
“可能会好些,也可能更差……”他说,“说不准。”而且,他和他的合伙人都不打算这么苦苦撑下去了。
“依你看,应该怎么着?”
“我……没准会等等看。”我说:“……我的意思是,这事得你自己做主。”
他问我为什么等等看。我说我也不大清楚。我确实想等等再说。我不知道他听懂我的话没有,我甚至不知道我所说的是不是我的本意。总之,我就是这么想的。末了,他对我说的未置一词,只说了句"走一步算一步“的话。我祝他好运。然后就走开了。
第十一节 完结
接下来的几天,我经常去河边看别人钓鱼。当然,上午不能去。就我看来,热天儿能把人晒干。这些时间大多用来翻一些漫画杂志。到了下午,日头快落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沿河支起钓竿儿。他们大概要先付一笔钱给看管的老头儿才能获准这么做。搁在七八年前,还能听到牛哞哞的叫声。也有个把奶牛在附近逡巡。它们低着头,不住地甩着尾巴。Ru房几乎垂到地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嘴巴始终嚼动着,缓慢而有节奏。总之,吃的有滋有味,看的人直眼馋。我甚至想草这东西有朝一日说不定真会成为人们餐桌上的一道美食。这谁都说不准。
不知为什么,我晚上总睡不着觉。我尽力不去想那些烦心事。我安慰自己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事实上,也总会有办法的。我这么想着希望能好好地睡上一觉。不管怎样总会有出路的,大不了明儿向他们坦白。这没什么了不得的。而眼下,我想我得睡了。有好几天,我都没睡个囫囵觉了。自回到家就这样了。即使有时候我睡得很早,天儿刚入夜,还没完全黑下来。但直到天蒙蒙亮,我重又睁开眼,已经是破晓时分。我像是睡着了,又恍惚没睡儿。我听到小鸟叽叽喳喳地叫。我迷糊了一会儿。忽地有人叫我,我猛地睁看眼。从眼睛里,我看到妈妈的身影。她在叫我吃饭。我差点对她发起火来。起初我以为有人在故意捣乱。
有一回妈妈叫我,我直棱棱坐起身子,把她吓了一跳。这样一来,我白天很容易瞌睡。并时不时地做梦。前两天,我做了个梦。那天我摆弄了一阵子花儿,有虎皮兰、紫龙骨什么的。末了就在椅子上睡着了。我向妈妈说了我的事儿。一开始她觉得我在开玩笑,后来见我当着,她立马变了脸色。她叫来爸爸忙地收拾行李,说要去找校长帮我求情。我说已经晚了。妈妈就一个人在屋里哭。妈妈哭了很长时间,眼泪从她房间里涌了出来。我就拼命地敲门,脚下的水却越涨越高……然后,我就惊醒了。
出事那天,我没看时间。但感觉比以前要早些。太阳还毒着,烤的我头昏脑胀的。整座城似乎都燥热得冒烟儿,在竭力嘶叫着。我想起那幅离奇的不成样子的回。而我如同在画里面。我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模样。那些房屋扭曲着身子,像是累坏了似得,坐在地上呻吟着。跑来溜去的车辆无一例外地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管怎么说,天儿的确很热儿。也有汗珠不断从我眉梢上滴落下来。
眼下,河边上还没多少人。我从草地上穿过,看到几坨大块的牛粪。它们呢,像疮一样长在草地上。每坨牛粪都招来不少苍蝇。那些小东西绕着牛粪嗡嗡地转悠。我奇怪它们倒是不觉得热。水面晒了一上午,跟个澡堂的水温差不多。有四五个孩子在岸边戏耍。他们都光着背,只穿了一件短裤。我见他们一起下了水。但都离岸不远。只有一个男孩抓着游泳圈孤零零地在一边。他们在水里没玩多久。等其他人都出来了,那个男孩还在水里泡着。
过了差不多十来分钟,我听见那个男孩大声喊救。游泳圈漂到了离他有四五米远的地方。而他,像只瓢虫,一个劲儿在水里扑腾。岸上的几个男孩都不敢下水救他,只跟着拼命地喊人。有一个吓得哭了起来。我就跳下了水。从他们下水的岸边。我先是脚挨着地儿往前走,没走多远,我就恐慌起来。我见那孩子快不行了,就扎到了水里。我忘了我不大识水性,只是一股脑地往前刨水。这时,岸上聚了一些闻声赶过来的人。他们象看马戏一样沿岸齐刷刷地望着我。不过,我顾不上这么些。
我用力刨着水,耳旁是哗哗的水声。只能听到微弱的说话声。我听见有人喊“快去拿绳子!”,但声儿传过来已经很模糊了。我想接下来会有跑步的声响……我抓到了男孩的手。他浑身抽搐着,从嘴里吐出一口水。我用一只手抱着他的腰,——他急促地喘着气,我也好不哪去。另一只手拼命地扒水。我看到游泳圈在离我们左前方大约三米远的地方,我就往那儿刨水。游泳圈随着水波漾来漾去。说实话,我以为我没可能抓到那东西。我尽力试了两下,结果只用一次,我就够到了。不过,我们两个人只能一个用那玩意儿。一块怎么也浮不起来。
我见那男孩缓过劲来,我就让他抓住游泳圈别放。然后,我松开了他的肩膀。这之前我让他快点往回游。他听了我的话,就使劲往岸上靠拢。我困困乏乏的,体力有些不济。又勉强在水里游了会儿。岸上站了很多人围观。人数也在不断地增多。有的人还朝我喊什么来着。我感觉这不像是真的。我的意思是我没准还躺在屋里的床上。这只是一个梦。等我醒来,我还得想破脑袋解决失眠的困扰。
那个男孩上了岸,最终得救了。而我却轰动一时,各大媒体报刊没准都会争相报道我的事迹。我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我觉得待在水里挺舒服的。太阳光也柔和起来。我不想再费力了。我想到了妈妈。确实是这样。
就我来说,我希望她为我感到骄傲。因为我觉得我做的是一件值得人称赞尊敬的事情。基于此,我认为政府应该给我颁个奖章什么的,最好能封个烈士。这样,妈妈没准也能沾上我的光儿。说到底,我希望妈妈想到我时能开开心心的,仅仅由于我的缘故,由于我是她的儿子,而她的儿子做了件了不得的事情。
【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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