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两人却依旧泰然。
“祭礼酒原本就强劲,刚才开瓮时,老身便已言明。”毁地答道。
然而正在她说完话的同时,又有两名男子醉倒。
综观全场,能面不改色的,也只有袁充一人。
“这酒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开瓮即醉’,要不是袁某平日有点修为,现下早醉得一塌糊涂,更甭谈还想拉弓了。”他正啖着他的第二坛酒,虽然还不至于醉倒,但眼底也已流露出了几道强撑的血丝。
“呿!朝廷的贡酒可养出个酒鬼了。”他的自豪,立刻惹来旁人的酸话。
“好说,不过想喝得各地的佳酿,还是得先费点功夫,挤进朝臣之列才成。”袁充不以为意笑着。
“嗤!”说不过袁充,那人只好低头继续喝酒,可一会儿,他却像发现什么似地,忽地讶道。“咦?从头到尾只有大伙儿一头热地猛灌酒,怎不见招亲的主角──‘狼族巫女’呢?”
七、八分的醉意,让男子大胆一问,而他这一提,却也提醒了在场数人。
倏时,有人附和。
“说的也是!咱们大老远跑来,可不是要来让人灌醉的,敢问狼族长老,今天的主角何在?”
闻言,破天和毁地的脸色立刻黑了一半。
原本她们还想顺着仪式的步骤,让娘爱能不在现在见人,就不在现在见人。可眼见阶下质疑的声浪愈来愈密集,此刻,怕是再怎摆不上抬面的东西,都得厚着脸皮硬上了!
迫不得已,破天肃下脸。
“既然诸位这么要求,那狼族也不好怠慢。”她几乎是自齿缝吭出这两句,接着她吩咐下去。
“去把巫女……‘请’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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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爱走进神坛,意外地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了前一刻仍咬着牙根的破天和毁地。
换下一身破旧灰衫,巫女传统的嫩白长袍,衬得她犹如一朵刚绽放的水仙。她的身形窈窕,臂上、颈上的冰冷银饰,亦映得蜜色肌肤吹弹可破。
见美人莲步轻移地从面前走过,座上无论已醉或半醉的数人,都禁不住酒醒大半,他们恨不得将它脸上那挡去视线的狼形面具取下,好一睹巫女的真正风采。
调了调脸上破天和毁地硬要人让她戴上的面具,娘爱几乎是浑身不舒服地走进祭坛。
她虽意外于男人们惊艳的眼神,却也厌恶于他们垂涎欲滴的模样。
半晌,待她在阶顶大座坐下来,破天和毁地这才回了神,表情又回复到原先的冷傲。
“替诸位引见,这就是本族的巫女。”
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睨着判若两人的娘爱,破天眼里仍有一丝不易见的轻蔑。
“狼族巫女果如传言,冰肌玉肤、美丽脱俗,只是姑娘脸上的面具……”有些碍眼!袁充紧盯着娘爱,视线仿佛就要烧穿面具一般。
虽说此行的目的,并不全为美人,但眼前狼族巫女的绝色,却远远超乎他的预期。将视线从娘爱完美的身前曲线上移回,他内敛的眼底已多出一抹肉欲。
“在仪式结束之前,巫女的真面目不得轻易示人。”毁地回道。
听完,袁充看似失望地说:
“这么说也是,姑娘的容颜,也只有她的真命天子才有资格一睹,那么……我也不好意思让姑娘等太久。”
话一落尾,他旋即加快了饮酒的速度,而一旁的数人看了亦不甘示弱,但不胜酒力的,仍是无法扳回劣势。
“看来今天的嬴家,非袁某莫属了!”眼见对手一个个醉倒,只剩半坛酒的袁充不禁讪笑。
可俯视着阶下一片七横八竖,竞争激烈的景象,从头到尾皆作壁上观的娘爱,唇角却突地溢出一道诡笑。
等了几天,她就等这一刻!
等所有前来招亲的人兴头沸腾到最高点,又等“天定”仪式进入到最后阶段,她忖思良久的计画,便可付诸实行,她要让全部的人尽兴而来,却败兴而归。
她更要经由他们的口,让天下人知道,狼族所谓的“天定仪式”和“神圣巫女”,不过是……
“话可别说得太早!”
孰料一道凉风似的嗓音,竟硬是挤掉了娘爱几乎构成的绮梦。
寒琰衣袂飘飘地踱进了神坛,俊美的朗笑无疑攫取了众人的目光。
寒琰?
他……不是没来吗?娘爱怔然,方才进入神坛时不见寒琰,她也才松了口气,没想到竟然在这个紧要关头……
“寒琰?”然而袁充的惊愕,似乎远大于娘爱,他瞪住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脱口讶道。
“久违了,袁兄,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饶是美人的魅力大,让你不远从京城赶来。”
寒琰含笑的眼眸,一下子由袁充的方向飘到了娘爱身上,此刻虽是隔着面具,但仍然惹得娘爱心神不宁。
又瞥了四周一圈,确定没错过好戏,寒琰这才拣了个空位坐了下来,但心底仍不免嘟嚷着害他迟到的拜把兄弟,急色鬼肥镖老四。
要不是他带进寨子里的一堆女人硬是缠着他,他也就不会差点错过招亲了!
“哼!是久违了,没想到叱吒一时的‘御前射手’隐退后,果真沦落到山里来当马贼。”此刻,袁充终于证实了当年京里甚嚣尘上的流言。
五年前,年方弱冠的寒琰以黑马之姿赢得了当朝“武状元”的荣衔,由于精通兵器和武术,是以被当今圣上延揽为禁军总敦头,而又因为他最精箭术,所以又被加封为“御前射手”,圣上亲征势必跟随在旁。
原本以他平步青云的程度,往后只有享用不完的荣华富贵。但出人意表的是,他竟选在功名荣誉臻于高峰的时刻,辞官隐退。
说到他辞官隐退的原因,有人臆测是个性使然。他虽才气纵横,可却放荡不羁,虽已位高权重,实际上却不栈恋名利。考取功名,谋得高官,似乎只是他用来满足对“高官厚禄”的强烈好奇心罢了。
因为和一般人的目的不一样,所以他能说放就放,一点也不觉可惜。
但之后他为何进入银狼山当起马贼,除了以好奇心作解释之外,真正的原因也只有“七仙女作梦”,天知道了。
“过往云烟,无须再提,若是袁兄真这么想念寒某,寒某定另找时间和袁兄把酒言欢,叙叙旧。”
“哼!”
袁充不领情地瞥开了眼,虽然他嘴里不说,但心底却极怨着寒琰。
因为要不是他那自命潇洒的行为,他这个武考第二名也就不会递补官职,惹来有心之人言他“捡便宜”的非议。
在那种情况之下,纵使是人人求之不得的荣华富贵,也得成了“招祸因”了!
“看起来,袁兄这些年并不如意,出来散散心也好。”
寒琰开始啖起了祭礼酒,举杯之余,他又向人请教了“天定”的所有环节。
“废话少说!五年前输给你,并不代表今天你仍是赢家。”袁充打开了他的第三坛酒。
“说得好!一直以来,寒某都当袁兄是个好对手,今天要不拼个尽兴,怎成?”
霎时,两人之间弥漫起浓烈的较劲意味。
而阶上,娘爱是自寒琰踏进门的一刻,便始终无法定下心来。
她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
其实,他出不出现,结果不都一样吗?在她以真面目示人的同时,所有的人一定都会被吓得逃离现场的。
即使依先前的经验,她的长相一点也骇不动寒琰,可在他知道所谓的狼族巫女就是其貌不扬的她之后,必定也会拍拍屁股,扫兴走人的。
娘爱固然一直这么说服自己,但搁在椅臂上的手,还是抑制不住为即将到来的结果出着汗。
或许她是不想因为身分暴露,而失去出入“煞血暗门”的自由吧!最后,她也只能这么想。
“砰!”
突来一阵碎瓶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酒……总算喝完了。”袁充扔掉他臂上难缠的第三坛酒,“狼族长老们,这下总可以开弓了吧?”他略带醉意地宣示自己的优先权。
“来人,备弓!”破天唤道。
两名少女依言将弓带至袁充座前。
袁充挑衅地望向寒琰:
“她,会是我的!”
寒琰但笑不语,两人缠斗中的目光,同时移到了“战利品”──娘爱的身上。
感觉不太对劲,娘爱下意识地僵直背脊,拧起了眉头。
袁充走到了坛前,半声不吭,拿起了狼牙弓便瞄准了头顶的金雕。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他一吋吋拉开弓,而后“飕”地一声,将箭放出。
可在一连串金属响声后,箭虽然没入了坛顶木梁,也擦过了金雕,却未截断悬线让金雕掉落。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对准了悬线的?失手的袁充,面色死灰,眼睁得跟铜铃大。
而全场亦一片鸦雀无声。
“悬线是由世上最坚韧的‘天蚕丝’搓成的,不正面截穿,也就没办法顺利射下金雕。”
破天冷傲的声音犹如一把冰刃,突地在寂静的空间划出一道出口,引得众人像滚沸的气泡,瞬间喧腾开来。
“天蚕丝?哈……原来如此!这么看来,颇负盛名的‘御前射手’也不过尔尔,还不是一样射不下金雕嘛!”
“就是!瞧他方才还得意的。”
几个自知无力拉弓的汉子,穷在嘴皮上做文章,硬是激得袁充恼羞成怒。
但为了维持形象,袁充仍是强忍住一肚子火气。
“哼!这错不在袁某,实在是长老们未事先告知所致。”他理所当然地瞥向破天和毁地。“因此,袁某有权要求再来一次。”
“恕难如愿。”
“什么?”
“依本族传统,一人只有一次机会|Qī…shu…ωang|,所以,恕难如愿。”毁地的回覆,无疑宣判袁充出局。
“你们怎么可以……”
“请袁公子遵守本族规定,否则,老身只好让人送你下山。”
破天严厉的言词,撼得袁充摔弓的举动急急收在半空,她看着其他人,又说:
“诸位来到这里,一切就得照着狼族的规矩来,要不然后果请自行负责。”
狼族表面虽与世隔绝,但其以犀利著称的闭门独传功夫,在江湖上仍是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破天一开口,在场的数人自然都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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