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半不见,父亲须发尽灰,脸上又刻出不少皱纹,形容变得更加苍老,如果在以前,还有晋哥哥可以分劳解忧,如今……
“爹,您不要当官了,留下来让女儿孝顺您。”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媛儿,你爹可是堂堂的天朝飞将,怎能轻言引退?”他笑着拍拍女儿。“你快帮爹生几个外孙,爹就很开心了。”
“这……”婵媛低了头,默不做声,好一会儿又抬头道:“晋哥哥……”
“不要再讲起他的名字!”杨浦脸色一变。“那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那让姐姐留在家里,我好随时回去看她。”
“随你吧!”
看来姐姐的死,让父亲更加无法原谅晋哥哥,婵媛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两年发生很多事,如果姐姐嫁过来,恐怕更会承受不住。我梦见姐姐,她过得很好……”
“别说这些事了。”杨浦气在心头,但他不愿迁怒小女儿,于是放缓了神色。“我们父女难得见上一面,今晚五王爷为我办了一席洗尘宴,你也来吗?”
“还有其他朝臣和王族吧?”婵媛微笑摇头。“翊铮不会让我出面的,正好我这几个月生病,他连宫里的节日宴会也不带我去了。”
“他把你保护得很好?”
婵媛点点头,脸上出现了微微红云。“明天我再为爹接风。”
杨浦看到女儿的幸福神采,他真正放心了,笑道:“王爷对你那么好,你别顾着老爹。快养好身体,为王爷生个儿子吧!”
有了子女,才是真正的幸福吧!婵媛绞着指头,一颗心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夜里,腊烛从红纱笼透出微弱的光芒,等待夫君的归来。
朱翊铮洗去身上的酒味,轻声进房,解去衣衫,再轻声上床。
他照例检查她有没有踢被子,再在她身边躺下,握住她柔软的小手。
“翊铮,谢谢你。”
“你还没睡?”朱翊铮感到惊讶,她重伤初愈,这些日子来她总是很早就睡了。他转遇脸,笑道:“谢什么?还不快睡觉?”
“谢谢你为我爹做的事。”婵媛也是看着她,大眼轻轻眨着,在昏红的烛光下更显迷幻美丽。
“你爹是我的岳父,我当王爷的使点权谋手段,也要照顾自己的家人呀,”
“你密函请人出兵,万一皇上知道了,又会对你有戒心,说不定还会怪罪下来,你……你太冒险了。”婵媛说出了她的担心。
“既然打了胜仗,那些将军们只会自夸判断得宜,把功劳全揽在自己的身上。况且他们升官发财,还得靠我去游说,所有利害关系,我都请追魂向他们暗示了,没有人会笨到和自己作对。”
“可是皇上……”
“我已经不再去司礼监看奏章,就是要皇兄明白,我完全不管国事了。他做一个堕落皇帝,我就当个堕落王爷。”“你不再管朝廷的事?”
“有事的话,内阁大臣还是会来找我商量。另外,我和司礼监那边很熟,若有什么重要奏章,只需关照一声,也可以请他们批红。”
他做事小心谨慎,处处用心,婵媛明白,其实他可以不必这么麻烦,不只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她。
“翊铮。”她主动偎进他的怀中,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有什么事吗?”朱翊铮转身搂抱她,准备哄她入睡,却摸到一片滑腻柔嫩的肩背。
“你!”他好像摸到烫红的铁块,立刻缩回手,弹跳坐起。
棉被骤然掀起,一股凉意袭上婵媛裸露的身躯,她打个冷颤,望看他沉默的背影,听到他浊重的呼吸声,她突然慌了。
“快把衣裳穿了吧!”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好冷漠,好无情。
他还是不想碰她!婵媛失望至极,既难堪,又惊惶,心底仿佛卷起寒风,一阵阵地吹进她的毛孔里,狠狠地扯出她的空虚、害怕、畏惧、伤害……
她拿起被子掩住自己,声音几乎破碎。“我的衣裙……在……长榻上,请王爷……请……”她泪珠一颗颗掉落,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的哽咽声敲醒了朱翊铮,他瞬间结冰的心情再度瞬间爆融,他在做什么啊?她是他的妻子,是他所至爱的亲人啊!
“婵媛,对不起。”他转过身,以被子裹住她颤抖的娇躯,再把她紧紧抱入怀里。“对不起,我不是要拒绝你,我只是习惯这样做……”
“王爷,是臣妾不好。”婵媛泪水直流,依恋着他的胸膛,只怕下一刻他又要推开她。“我会在后边找了一间房,以后我去那边睡,不会再吵你。”
“你多心了。有些事情,我一直没机会跟你说清楚。”
低头吻上她的唇,以行动说出他的歉咎,一再地熨贴、吸吮,直到她的啜泣稍止,又温柔地舔舐她的泪水,一面娓娓道来:
“婵媛,我们新婚时,我以为你别有目的,所以我不愿意碰你。后来知道了你的实际年龄,你那么小,我整整大你十岁,我更不敢动你。”
婵媛吸了吸鼻子,卧在他怀里,静静听他说话。
“我从小跟着皇兄在宫中行走,他为所欲为,毫无人性。有一次他抓了两个宫女,自己脱了裤子就扑上去,把另外一个宫女丢给我,叫我跟着他做。”
朱翊铮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要平缓思绪。“那个宫女很小,大概只有十三、四岁,我拉开她的衣服时,她一直哭,求我放过她。那一刹那,我忽然想到娘亲,她十五岁生下我,那时候父皇还在裕王府,娘亲只是裕王妃身边的小丫头,身分低,小小年纪大了肚子,别的妃子老是欺负她,甚至父皇登基之后,也忘了给她一个名分,她……娘亲她十六岁就含郁而终……”
婵媛听到他剧烈震动的心跳声,她从被子伸出柔美,握住了他的大掌。
“看到那个小宫女,我想到娘亲的下场,我没有碰她,皇兄在旁边耻笑我,竟然把她抢了过去,我不敢再看,只听到她的哭喊……唉!我那年十五岁吧!从此我再也没有办法接近女人,特别是年纪幼小的姑娘。”
婵媛低声道:“所以你一直在等我长大?”
朱翊铮抚了她的秀发,又继续道:“二十岁那年,皇兄封我为亲王,所有的人都想和我结为亲家,王府一下子送进来两百个美女和丫环,酒池肉林,香鬓如云,每天回房睡觉时,床上总是躺着一丝不挂的女人。”
“这张床?”
“我们大婚时候,早就换过新床了。”他忽然喜欢她那酸溜溜的口气,笑着揉了她的发。“她们没有真情,使尽手段,只求达到目的。即使是绝色天仙,我只为她们感到可怜,就像刚刚那样,我会严厉地把她们骂走。”
“那些女人呢?”
“一个月内,全部被我送走了,从此五王爷断袖之癖的传言不断。”
婵媛抬起眼,笑得很温柔,她好喜欢这种感觉,夫妻相拥,柔情谈心,在言谈之中,她触摸到他内心不为人知的一面,就像此刻心贴心,他们毫无距离。
“我都明白了。”她的额头轻触他下巴硬硬的须根,来回摩挲着。“请你帮我把衣服拿过来,你一定累了,我们睡吧!”
“不拿。”
“啊……”婵媛蓦地全身发烫,窘得把脸埋进被子里。
“你诱惑我之后,就要睡觉了?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朱翊铮开怀大笑,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温香软玉,心之所爱,投怀送抱,他如果再没有感觉,就表示他有病。
“你不是不能接近女人?我不勉强你呀!”婵媛抓紧了里身的被子,满脸通红。
朱翊铮轻易地拉开她的被子,情意绵绵地吻上她的唇瓣,两手轻抚她光洁的臂膀:“这种事勉强不来的,今晚我要跟你证明,我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原来这就是他要证明的事情!婵媛不敢再看他,粉颈低垂,羽睫轻眨,眼睛有点湿热,她怯声地道:“其实……我今天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生儿子……我肚子上有一个伤,很深,可能没办法生孩子,可是……我不信……”
“我只要你,不要孩子。”他拥住了她。
他什么时候褪去衣衫呢?婵媛贴上了他结实温热的胸膛,气息为之一窒,全身摊倒酥软,眼神迷蒙。“翊铮,我想为你生儿子。”
朱翊铮望进她的眼眸。“你很爱我?”
她如痴如醉地看着他,双颊酡红,羞涩地点了头。
“爱我,不一定要为我生儿子。”他轻柔地将她放躺在软褥上,俯身吻了她滚烫的脸颊。“你已经用自己的性命证明你爱我了。”
“夫妻总是要生孩子……”
他摇头笑了。“有缘的话,就有子女,命中无缘,亦不强求。”
她仰脸望他,心头很暖,眼睛很热,大眼一眨,两道热泪缓缓滑下。
他叠上她温软的身子,吮吻了她的泪水。“别哭,我的新娘子。”
此时此刻,她的身、她的心已完完全全沉溺在他的深情里,她好愿意当他的新娘子,一生一世,永结同心。
“我的夫君。”她伸手抱住挚爱的人,迎向他的深吻。
迟来的洞房花烛夜里,芙蓉帐暖,人影交缠,软语相对。红纱笼透出晕红光芒,腊烛仿佛也感到害羞,跳动几下,就熄了火光。
月光悄悄映入,万籁俱静,只有那低低的喘息声在回荡……
第九章
岁月悠悠,潮起潮落,七载光阴匆匆而过。
京城,大雪初霁,王府的内院里,莫追魂蹲着马步,“嘿”地一声,一拳打了出去。
跟着他后面的六个小鬼也打出小拳头,大的小孩约莫七、八岁,小的才刚会走路,个个有模有样地跟着他练功。
园中小亭烧着火盆,婵媛身披羽氅,伸出一双手取暖,她看到小孩子天真稚拙的动作,笑道:“才刚下过雪,小心他们冻着了。”
喜鹊挺着大肚子,帮忙拨了火炭。“小姐你放心,我那两个小子可厉害了,跟他们的爹一样不怕冷,至于老周管家的孙子,早就裹得像团棉被了。”
“你别忙了,坐着不要乱动。”婵媛担心地望着她的肚子。
“好不容易王爷今天不在,喜鹊才能过来服侍小姐,不然王爷又要赶人家回去烧饭带小孩了。”喜鹊得意洋洋地道。
“要是人家知道王府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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