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倒到床上,有气无力地呼天抢地:“天啦,不至于吧,就算作好人好事也不要这么夸张嘛,你不过是去上厕所路过,举手之劳而已,雷锋阿姨。”
“去死吧你!不是啊,我是说,你猜她掉的是什么东西?”
冰不感兴趣,勉为其难地胡诌:“摇头丸?钻戒?月光宝盒?日本遗留的毒气弹头?”
“不是啊,是那个……那个……套……哎呀不是手套啦,就是……避、孕、套!”
最后三个字一出来,听的人说的人都腾地红了脸,互相不敢看。冰在心里毒骂:这个白痴!知道难听,遣词造句还不注意一点,要是说成“安全套”,听起来到底不那么刺耳。静了片刻,远冰还要逞强,作涉世极深状:“你知道什么?现在都这样,有什么了不起的。”
“真想不通,现在的女大学生怎么都这样!?”草大惑不得其解。
远冰抗议:“奇怪了,你怎么不说现在的男大学生如何如何啊。没有男的,女的怎么可能单独……那样。”
“倒也是。哎对了,你怎么说得那么轻松啊,是不是你跟申申如君……”
冰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跳到草的床上,骑在她身上,要不是手机及时响起,一准就制造了新的一起校园命案。
“高如晦?……哦,记得记得,你好你好。……没关系啦,迟到一点点而已,其实跟你没关系。……好啊,反正我也差不多每天都去方老板的书店。好吧明儿见。”
放下电话,冰儿问草:“你说,如果我移情别恋怎么样?”
阿草好像看到了天地大碰撞:“没毛病吧你,你是跟申申如君耶!申申如君你知道吗?你移情别恋谁啊,这个打电话的什么污秽吗?搞污秽还是搞误会?”
“高如晦!当然不是啦,我们今天才刚认识。哎呀,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不爽、不痛快,没有那种生命力张扬、浑然天成的感觉——喂,你在干嘛?”
草抱着砖头似的字典猛翻:“我要查‘不可理喻’这个词的意思。”
第八章、年少轻狂一生恨
1、取次花丛懒回顾
“你说,如果我移情别恋怎么样?”
我把木墩移过来,正对着门埋头坐着,阿寒刚一开门进来,我就没头没脑地问,把他惊了一下。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寒把门大打开,提着两捆书和一个购物袋绕过我:“我给你钥匙不是为了方便你恶作剧的。”
“喂,我是认真的。”我追过去,坐在一捆书上,不让他整理。他是唯一能跟我讨论感情问题的异性,从白海开始就是。我很想听听他的意见。
“好吧,”他坐到另一捆书上,面对我,但并不看我,他每次一谈正经事就这个要死不活的鬼样子,“那……如晦兄比申申如君强吗?”
我糊涂了:“跟高如晦什么关系?”
“你说移情别恋不是指的他?可他对你很有意思啊。”
这一段时间,如晦总是用借书、还书、新书共欣赏的老土借口约我,为了掩饰别有用心,还总约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显得是同学间多么光明正大的学习交往,在一起也绝对只谈科学、文学一类可以放到卫星电视台播出的内容。他就是那种其实全世界人都一眼就明白他是怎么回事,他还以为自己多深藏不露的鸵鸟型白痴。有一次我取笑他,说“我们来玩个捉迷藏的游戏好不好?”然后就蒙住自己的眼睛说“我藏好了,你来找我呀。”如晦居然不解其意,还敢笑话我“你好幼稚科呀,小孩子才这么玩”,以至于阿寒都看不下去了,说:“你不要跟她玩,否则会尸骨无存。”
不过戏弄归戏弄,我并不讨厌他。第一,他绝非坏人,第二,他内秀有才,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本人虽然无趣,却能以憨而倔的品质给别人带来乐趣,牺牲我一个,快乐千万人,这样的人就是好同志。所以自认识以来,我们差不多天天见面,每次都有说有笑的,难怪寒有此一问。
“是他对我有意思耶,这跟我有什么相干!”我大叫,“他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寒第一次抬起头来看我:“你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样的。”
我一时描绘不出来,歪着头用力想。
阿寒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我这样的?”
“才不是呢!差远了。”我想都没想地拍他的头,脱口否定:“我要长得帅气,修养又好,牵出去遛的时候特别有面子……嗯,如晦其实也有几分接近,不过他太好了,一点危险性都没有,新好男人最没意思了。男孩子里面要正,外头须带三分邪气,表里不一才好……”
东方寒静静的听着,似笑非笑的。
我说得来劲,自顾自地神采飞扬、滔滔不绝:“至于你嘛……”我笑着指点道,“你长得太欧化、太洋气了,喏,鼻子这么高,眼睛这么深,还鬈毛,不行不行。我喜欢长得平易近人的,孩子气的帅气阳光小子。”
“申申如君是这种吗?”东方惊问,他没有见过申如。
我顿时黯然:“不是。不过这不是问题。其实我跟阿申的事很简单,就是我不想跟他在一起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是因为穿衣的品位、用餐的礼仪、生活的格调,就是不想在一起。是的,他的风度、家世、职业、收入、修养、生活习惯,什么都好,什么都合适我,可我就是不喜欢。
“你跟我说过,他对你很好。”阿寒说。他的语气非常平和,但是他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他为什么一直盯着地上?
“是很好啊,但我不喜欢。这么说吧,女人如果买了件非常昂贵的羊绒衫,一定会精心配一枚胸针,而且百般呵护,可说到底还是为了配衣服。我不想当一枚胸针。其实说到底,我不喜欢他,他也不真的喜欢我,就这样。”
“可能是你想得太刻薄了,而且他确实很合适你。”寒慢慢地一字字说,“你们各方面都门当户对,而且可以肯定,你妈和他爸是很满意你们……”
我恼火地一把扭住寒的耳朵,迫他抬起头来,盯牢他的眼睛:“寒你这是说真的假的?”我止不住地冷笑,“我算是白认得你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货色、什么德性吗?那一年我喜欢白海,你旁观者清,知道要劝我撤退,现在你倒来撮合我了!”
“够了!”寒突然有点粗鲁地拨开我的双手,他对着窗站着,半天才沉沉道:“上一次你是小孩子,现在你是成人。如果你真的决定了,根本不需要跟别的任何人说什么,直接去做就行了。你跟人说,就是还在犹豫,还想借别人的口劝自己的心。——我不过是遂你的心罢了。”
没料到他有如此一说。我往后一倒,靠在书架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长久地望着他的背影,慢慢地悟出了一个道理:感情的事也好,人生别的任何事也罢,都是自己的,跟谁说都没有用,说什么都没有用,你必须自己判断、自己决定,自己明白、自己活。
这么一想通,忽然就海阔天空起来,我朗声笑道:“也许你说的有道理,我要再想一想。好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跟你说了,也不会跟别的任何人叨叨。我的人生我把握!”
寒显然是缓了缓,他回过身,重新坐到我对面,低声道:“你不要误会,如果你觉得找个人说说舒服一点的话,我不是拒绝听……”
“我知道!”我擂了他一拳,灿然笑着打断他,“我们俩谁跟谁啊?我还能不懂你的意思、你的心吗?——对了,你有没有买什么填肚子的,我还没吃早饭呢!”
我从购物袋里翻出一瓶酱萝卜来打开了,又到处找勺子,找到桌前,看到桌上摊的信,才恍然想起自己大早跑来的真正原因。
“你妈来信了。”寒租的是非法建筑物,没有通邮地址,书信只有通过我转交。我是他的鱼雁。不过话说回来,这年头还写信,也是稀罕事。东方阿姨不是不知道我的手机号,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吗?
寒坐在床沿看信。我正在窗前用手拈酱萝卜吃,听他说了句“我妈来东市了”,一下子跳了过去,酱黑的手指一边往他的白T恤上抹,一边抢信。他没有松手,我们就并排坐了一起看。
“……现在我和你外公生活在一起,一切都很好。以前我们都误会他了,我写给家里的信,并不是每一封都到了他的手里,他也并不是真的要一怒之下舍弃他的小女。只是哥嫂以我为耻,此外也牵涉了家产的问题。父母终究年纪大了,哪里架得住天天吵?也是大家庭宁事息人的做派,我很能理解。现在哥嫂全家都已移民海外,惟有老父母因为年龄关系没法拿到签证,而且当时老母也病重,不久就亡故了。老父亲独居在老宅子,辗转找到我。……外公对你犹多歉疚和挂念,希望早点见到你,他现在卧病在床,我也分不开身,你见信后马上过来,我们的地址是……”
我大为兴奋:“天啊阿寒,你们一家要团圆了!恭喜恭喜!有二十年了吧。还有你外公在自家花园的照片耶,他长得跟你好像哦,这是你第一次见你外公,该穿什么衣服呢?我帮你找。”
寒反手一把按住我,不让我瞎激动。
“谁说我要去了?”
我大惊“失声”:“(升调)你怎么回事啊!?你妈你外公、你的老家耶!还有你们家那么漂亮的花园……(降调)你还恨他们是不是?可你妈都说了,是因为你舅舅舅妈的原因啊,他们一定很厉害,才会这样的……(升调)喂,你倒是说话呀,不去也要讲个道理嘛。至少你可以打个电话知会一声啊,我借你电话,我给你拨号码好了。喂!”
寒默默地夺过我的手机塞进被窝,把信原样叠好捅进信封,起身去收拾图书。这正是他一贯的风格:决定了的事去做就是了,不需要多说。这就是他话少的原因。
我围着他前后转,苦口婆心的:“你别这样。世界上有什么恩仇是不能解的?你妈都已经……”
“女人的骨头是不是天生比较软?”东方打断她,突然问。
我登时僵住了。我记得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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