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人呐,出门在外要靠朋友,人缘好的人,事情还没做就赢了一大半,你要记妈跟你说的话。”
“知道。”
她的人缘不错啦,不然,才见一面的巨人怎会把她带回天堂?
“对了,昨天有个叫作‘爱情’的女生打电话来,你说怪不怪,这年头居然有人名字叫作‘爱情’,我真不晓得她爸妈头脑里面在想什么,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名字取作‘爱情’,也不怕她被同学取笑。”
五十步笑百步,她和老公取的“黄蓉”也不见高明到哪里。
“妈,艾情打电话来做什么?”
不是来要债的吧?可千万拜托,别让老妈知道她在外面欠下一屁股债。
“也没做什么,知道你不在,就说过几天再打来。”
“哦。”黄蓉松口气。
就这样,她和妈妈东拉西扯说半天,要不是门扇上面的敲叩声阻止她们没营养的废话,她会把清醒的时间全拿来打电话。
门开,一堆人形浆糊飘进来,他们站到床边,对她说话。“小姐,这是董事长为你挑的衣服,要不要试试?”
“我有自己的衣服。”黄蓉低头拉裙子,直至此时,她才发现身上是套全白睡袍,早已不是原先穿的洋装。
正常的反应是——女主角揪紧胸口,用恐惧声调问:“我的衣服是谁、是谁……”
然后男主角跳出来说话:“姑娘请勿担心,昨夜是管家替你换下的。”
女主角放松心情,偷偷在心中暗说幸好,瞟一眼男主角,发现他尔雅俊秀,芳心暗许。
这种剧情电视上看多了,黄蓉直接跳过恐惧吃惊那段,仰手拿过衣服,各种感觉并用,摸进浴室里。
她换衣服、她验光配眼镜、她吃掉冰箱里所有东西,在等待郭立青回来的时间里,她想他,比一百次多上一百次。
又在睡,她要睡多久才甘愿?
要不是她换过衣服,要不是桌面摆满她吃过的饼干袋,要不是她躺在沙发上,脸上挂着丑不拉几的新眼镜,而电视里面的主持人还在和来宾大跳艳舞,他会怀疑她从未清醒过。
“醒来。”
他推推她,取来垃圾桶,把满桌子的脏物扫进去。
她真的很脏,脏到让人抓狂,如果她一生中没得过疟疾鼠疫,肯定是她体质中有异常基因。
“醒来。”
推对她无效,他改在她耳边吼叫。
“不要吵,我要睡觉。”小手在空中晃晃,翻过身,她躲进沙发里层。
“我叫你醒来。”他加强语气。
“我明天再回电话给你。”
模模糊糊的低语落进他耳里,郭立青不悦,他的声音那么清晰,她居然以为他在打手机。
他不悦的结果,是把她整个人提起来,摆手摆脚,把她当作死尸般,调整仪容姿态。
终于,她端正坐在沙发上,但嘴角边冒出泡泡,不是中毒,是口水浓度超过百分之六十。
摆好尸体,用卫生纸擦去她嘴角的七彩泡泡,立青左看右看老觉不对劲,退后两步再前进两步,好不容易,他发现问题。
原来是眼镜,丑眼镜挡住她的长睫毛,把她的可餐秀色挡去一大半,二话不说,拔下她的眼镜,抛物线划过,新眼镜落进垃圾桶里。
“醒了没?”
他拿她的身体当钟摆,以一百二十度角摇摆,想摇出黄蓉的些微意识。
“醒了。”
梦中,她随口敷衍。
他倒来清水,喂进她口中,说也怪,明明是沉睡,她还是乖乖吞下半杯水,以正常标准而言,她大概有了五分清醒。
“很好,我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我有事情和你谈,听见没?‘
她点头配合。“听见。”
收下黄蓉的“听见”,郭立青走进浴室,很好,她听见了,十分钟后她清醒,他要和她谈……谈包养问题。
包养问题?
是的,包养。
她对他的影响已远远超过自己能忍受的范畴,他想她,无时不刻,开会时想,视察土地时想,和员工讨论方案时想,工作的十个小时中,他想起她,至少五十遍。
他用科学逻辑推论,却找不到切合解释,只好胡乱从自己的心理层面下手。
直到下班前,终于让他找到说法——他尚未得到她。
男人女人对彼此存有幻想,只因两人的距离不够近,在遥远的距离中,任何事情都保有几分朦胧美,有美、有幻想、有不切实际的念头,就像今天的自己,在她身上浪费太多无谓的想念。
洗好澡,擦干半湿头发,立青从浴室住客厅走。
不过十步,他的轻松眉头皱起,轻松肩膀紧绷,轻松在转眼间抛弃旧主人,投向新欢怀抱。
轻松的人是黄蓉,她躺在地毯上,抱拖鞋当枕头,软软的脸颊在毛绒绒的拖鞋布面摩擦,她有没有醒?
有……有个鬼啦!
她是周公家常客,和周公建立革命情感,若不是情非得已,周公哪舍得她回转阳间。
肮脏。
郭立青抖着嘴角,两道浓眉从上扬到下滑,速度比崩盘股市更快。
她会得霍乱、日本脑炎、肠病毒、高血压、糖尿病、老年痴呆症……绝对!他气坏了,完全没考虑高血压、糖尿病和老年痴呆症与肮脏无关。
不顾自己洗得干净清洁的身体,他的大手捞起她,迅速将她搬离地面。
脱人衣服的能力伴随经验成长,这回,除去她全身上下衣物,只花了……嗯……八十秒不到。
她是只得了白化症的小乳猪,未上桌,他幻想起她的香气。
开热水、倒沐浴乳,对这份工作,他得心应手。
立青学会,洗长发时要拉直发尾,才不至发尾纠结;学会搓洗身体时,要替她撑一下后脑勺,因为就算溺水,她都不肯睁眼,她是情愿一路睡进阎王殿的女人。
忙完黄蓉,他的额头冒出点点汗水,照理说,他应该再跳回浴缸,替自己冲洗干净,但他的视线被床头柜上的摺纸给吸引了。
有鸟、有兔、有青蛙、有小狗,一只只用便条纸摺出来的小动物站在床头,她有相当不错的手艺,看来,除了睡,她多少有些优点。
立青拿起小青蛙,欣赏着上面的立体招痕,意外地,发现青蛙身体里面有字迹,打开,他读着里面的字句,念着念着,笑意松弛了冷肃面容。
他不是怪胎,只是不擅长微笑。
他怒说:眼镜该为自己行为负责。
但他冷冷的眼里装满热热的关怀。
我醒来发觉——
他挑起眼镜的责任为光明铺路。
说他怪胎?真正的怪胎是她吧,能写诗,却把成语解得一塌糊涂,想起她的“知己知彼,百站百圣”,他的唇角再添温度。
触触她的脸庞,他又想责任分摊了,亲亲她的额、亲亲她的唇、亲亲她的脖子,和稍稍往下的私密空间,偎着她的柔软,这夜,他又是一夜好眠。
第三章
盯住从脖子到胸前的大小红斑,那个……是不是腥红热?
应该不对,她只有“猩红”没有“热”,那么……是红斑性狼疮?
红斑性狼疮是会死人的怪病耶,她听说过,红斑性狼疮的形状像展翅蝴蝶,自己身上这堆,比较像……草莓……
哦,懂了,应该是水土不服啦,她刚换新环境,自然比平时容易累、容易生病长疹子,这是正常现象之一。
短短几句,她安抚了自己的不安心。坐回桌前,她拿起便条纸涂涂写写,摺起一只小小猪。
纸条上写着——
蓝色新衣蓝色眼镜
我是蓝蓝天空里的小白云
风一吹吹到巨人窗前
问一问你需不需要春天
附带说明,她又有了新衣、新眼镜,虽然她不明白昨天的眼(奇*书*网。整*理*提*供)镜跑到哪里去。
门开启,在她的经验里,这时间进门的不外乎是送饭小姐,所以,当她抬头看见郭立青时,有短暂怔愣。
匆匆走到她面前,他不确定,她还能保持多久的清醒。
“你醒了?”他问。
“嗯。”点头,她傻傻的表情娇憨可爱,甜嫩娇美的声音,隐隐地,催动他的心。
“我有事想跟你谈。”
直接切入主题,这是他行事标准,绝不把时间拿来做无谓的迂回。
“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
他有不耐烦,等她,他已经等得够久。
他的不耐烦带给黄蓉一丝熟悉,望住他的眉眼,她假设,他们很熟——
“但是什么?”
再问,他的耐心全用在她身上了。
盯住立青,她歪头,考虑着话出口,会不会伤人太重。
“你不会生气?”她犹豫。
“说。”他言简意赅。
“什么话都可以?”她小声问。
“对。”
“请问……”
她的话在“请问”后又断掉。
火苗渐渐上窜,该死的女人,连句话都说不明白,头脑差、爱睡觉,一定是猪来投胎。
念头转,狠话跟着喷出:“猪!”
听见他的咒骂声,黄蓉眼睛瞠出大圆圈,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啊!
“你不想讲,就由我来说!”立青终于按撩不住。
她被他吼急了,一串话飙出口:
“请、请问,我们认、认识吗?你为什么跑、跑到我朋友家?为、为什么知道、知道我的乳名叫作小猪?”
她、她、她……吃他穿他用他,居然不认得他?什么时候这里是她朋友家?作梦哦!
她的话里,只有一句稍稍耐听——她果然是一只猪。
“你说我们不认识?!”
雷鸣般的怒吼,震动了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沉重的鼻息喷向她额间,她吓得全身寒毛直竖,阴森感逼向她,恐惧卷起鸡皮疙瘩,黄蓉头皮发麻。
“不用靠那么近,我、我看得到你。”
新眼镜上脸,她的视力在正常范围内。
“很好,看清楚,我是谁?”
他的黑眸晕出两个大黑洞,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吸入其中。
“对、对不起……可不可以给个提示?”
恶狠狠地瞪住黄蓉,她是上帝派来毁灭他的。
“提示一,床是我的。”他指指她的右手方。
难不成他是房间的原主人,她占去他的床,所以现身讨回?不、不会吧……农历七月到了,她眼底充满惊吓。
她听过医院里的传说,老人死在病床上,从此认定那张病床是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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