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新部门到底都在做些什么事呢?”她轻柔地问。
“选咖啡豆、煮咖啡、喝咖啡,目前只做这些事。”他苦笑了一下,眼睛没睁开,接着说:“我今天大约喝了三千CC的咖啡,差点没挂掉。”
恋星笑起来。
“可是你一点也看不出精神亢奋的样子。”
“我现在最需要睡眠,实在很想好好大睡个三天三夜。”
恋星看他的脸色确实很疲倦,明显的睡眠严重不足。
“每天跑医院,很辛苦吧?”她小心地探问。
蒙于砚无奈地耸了耸肩,以一个苦笑当作回答。
“除了你,还有谁能帮忙照顾伯母?”
“没有,我没有兄弟姐妹,父亲很早以前就去世了,其他的亲戚有的在美国,有的在加拿大,目前没有人能帮得上我的忙。”他懒洋洋地说,声音平淡得没有什么情绪。
“可是公司才刚把一个大企划交给你,你这样……怎么能吃得消?”恋星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他合着双眼,手指按揉着太阳穴。
“吃不消也没办法,人生不是每件事都能选择的。”他有气无力地说。
“没有选择也是好的。”恋星喟叹着。“如果有太多选择,反而容易遗失很多东西,没有选择最起码有了烦恼也还单纯一些。”
蒙于砚睁开眼睛,正好接住恋星专注凝视的眼眸。
“我随便乱说的。”她慌乱地调开目光,有种心事被看穿的尴尬。
“你好温柔。”他深深看着她,像是不经意地说。
恋星不敢抬眼看他,就连呼吸都不敢,紧张得快要窒息了。
她知道自己没有他想像得那么好,她不觉得自己像天使,也不觉得自己够温柔,她对人好,只是不想被讨厌,而她愿意对他好,想用自己的优点来打动他,目的是想要他喜欢她。
她想用十倍的好,换来他的喜欢,如果能用一百倍的好换来他的爱,她也愿意这么做。
半晌的沉默,人来人往,上车下车,列车缓缓驶进了士林站。
正要对蒙于砚说她要下车时,忽然感到肩膀一阵沉,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把头无意识地靠往她的肩上,停驻。
要下车吗?要吵醒他吗?
凝视着他的浓眉、长睫,恋星耽溺着这一刻的亲密,不愿被干扰。
睡吧——
她愿意守护他,只要能给他一个宁静平和的睡眠,她愿意守护。
站在淡水捷运站的月台,蒙于砚和恋星两人相视微笑了。
“两个人居然一路睡到淡水,真是离谱。”蒙于砚抱着双臂,不可思议地瞪着墙上的“淡水”两个字。
“都是你把瞌睡虫传给我,我才会跟着睡着的。”恋星心虚地把责任丢给他。
“是这样吗?”他挑眉,不怀好意地笑看她。
恋星脸一红,深怕他看出什么来。
“你饿了吗?”他突然问。
“有点。”她点头,一颗心提了上来,期待地望着他。
“那……”他四下张望。“既然来到淡水,干脆到街上吃晚餐好了,顺便帮我把这一仟块的铜板花掉,减轻我的负担。”
恋星笑着点点头,心跳加快。
“好哇,这个忙我很乐意帮。”
“不错,好现象,愈来愈不怕生了。”蒙于砚揉揉她额前的发,相当赞许的样子。
“不,我很怕生,生鱼片我死都不吃。”她一脸严肃地。
蒙于砚呆了呆,会意过来时,立刻被她机敏的回答逗笑,他用力扯了扯她的辫子以示惩戒。
“正好我也不吃生鱼片,以后一起吃东西可以省点选择的麻烦。”他笑说。
以后一起吃东西……恋星甜滋滋地想。
这是否表示蒙于砚还想跟她有续集发展?
“有家阿给很好吃,我带你去。”她的声音和情绪都飞扬了起来。
蒙于砚在恋星的引领下走进淡水老街,两个人沿路吃了阿给、淡水鱼丸汤、叉烧酥、酸梅汤,还买了老街名产当零食吃。
蒙于砚似乎是太久没有吃过台湾小吃了,所以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而恋星是第一次单独和男人逛街吃饭,她小心翼翼地记住这一切,记住他吃东西的神情、记住他无意间触碰到她指尖的震撼、记住他蹙眉、浅笑的模样。
万一将来不再有这样的机会,她还可以用甜美的情绪去感觉这短暂的回忆,郑重将他收藏在心里面。
就在晚餐之旅即将结束时,蒙于砚看了看掌心还有不算少的铜板,直呼不可思议。
“吃了这么多东西,一仟块的铜板居然还花不完。”
“因为是小吃嘛,当然很便宜呀!”恋星耸肩轻笑。
“接下来呢,还想吃什么?”
“不了,再吃肚子就要爆炸了。”她睁大圆亮的眼睛,笑着说。
“那怎么办呢?我可不想再把剩下的铜板背回去。”他继续搜猎下一个目标。
“那……要不要买个广东粥带去给伯母吃?”她提议完后,又略有些紧张地解释着:“我不知道伯母是不是爱吃广东粥,我只是想伯母是病人,所以吃粥会比较好。”
蒙于砚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知怎地,他忽然想起在餐厅时听到的那些话,恋星的确不管对谁,都会付出同样的关怀,对他的体贴,也不是因为他特别。
“很巧,我妈正好喜欢吃广东粥。”他淡淡地说,掉头便朝一家卖广东粥的小摊子走过去。
心口为什么烦乱起来,他也不太明白。
买了粥,还剩下三百五十块铜板,蒙于砚转头看见恋星站在旁边的摊子前,专心挑选以手工编织成的饰品。
他走过去,看到老板是位颜面伤残人士,既不招呼也不理会恋星,自顾自地埋头看书,一副爱买不买都随便的样子。
“这条好看吗?”恋星挑起一条手链,转过头笑盈盈地问他。
坦白说,不好看。不过蒙于砚没真的这么说,他只是笑了笑不表示意见,其实这些手工饰品做得并不好,粗糙、美感不够、价钱也贵了点。
恋星仍然决定要那条手链,并准备付钱。
二这条多少钱?”他走过去抢先问老板。
“三百五。”老板头也没抬。
居然这么巧!“请你点一下。”蒙于砚把剩下的三百五十元铜板付出去。
老板抬眼瞄到堆成一小叠的铜板,脸色僵了僵,很受伤的反应。
“对不起。”恋星看出老板脸色骤变,急忙从皮夹内掏出三百五十元钞票,把那叠钢板换回来。
蒙于砚不解地看着她。
“走吧。”她拉着他的手腕往外走。
“为什么要把铜板换回来?”他蹙着眉问。
“付那么大堆铜板给他,可能让他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你没看到他刚刚的表情吗?好像很生气。”她看着手腕上的链子,吐了吐舌尖。
“其他摊子都能收,为什么就他会觉得自己被侮辱?这么骄傲怎么做生意。”他忍不住批评起来。
“他是残障人士嘛,跟普通人不一样呀。”她理所当然地替那人解释。蒙于砚不以为然,眼眸变得深沉。
“我不觉得他跟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脸部受了伤而已,虽然他是颜面伤残人士,但也不能因此践踏别人的同情心,自尊心若这么强,就不应该到闹市摆摊子,搞得自己跟买东西的人都战战兢兢,这是何苦?既然决定面对社会大众,就应该放下身段,把自己当成一般人,否则你刚刚所有的一切行为,每一件都会让他认为是在羞辱他。”
“真的吗?”恋星扇动着长睫,愣愣地说:“我只是想帮他的忙,倒是没想那么多……”
“恋星,你很善良,可是太懂得揣摩别人的心思了,这样反而会害了别人,也会累死自己,你知道吗?”
蒙于砚的话说中恋星的痛处,她是不知道会不会害了别人,但快要累死自己倒是真的。
“我的意思不知道你懂不懂?”他叹口气。
“懂、我懂。”她忙不迭地点头,会对她说这种话的人,他是第一个,这样的劝告对她而言别具意义。
蒙于砚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想起总务部那些人口中所形容的恋星,是那么万中选一、不可多得的好女孩,他心中不免浮起一股深切的忧虑。
他眼中的陆正辉是个标准东方思想的男人,看起来“仿佛”老实可靠,不过他并不认为陆正辉能给恋星真正的快乐。
“恋星,你现在……快乐吗?”走向捷运站的路上,他忍不住轻问。
他暗示的是她与陆正辉之间的关系,但恋星却会错了意,她|奇+_+书*_*网|以为他问的是和他在一起的“现在”。
“快乐呀,当然快乐。”恋星低下头,内心惊喜交集。
看见恋星满脸喜悦幸福的表情,眉眼染上淡淡的玫瑰色,分明就是恋爱中人的反应,蒙于砚感到有些困惑,会是自己多虑了吗?
“我希望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他诚挚而含蓄地说。
恋星双颊酡红,笑意在唇边荡漾,她偷偷揣测他话中的真意,自我解赞成特殊的、模糊的暧昧暗示。
她当然相信自己的选择,选择他,选择努力让他喜欢她,选择认真面对她的爱情,怕的是——这一切只是她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列车进站。经过了四个站,蒙于砚在忠义站下车。
“明天见。”
车门关上那一瞬,两个人挥手道别。
恋星望着蒙于砚消失在月台的背影,珍宝地轻抚腕上的手链,这链子,还有皮包里那三百五十个硬币,对她而言都代表着特殊的意义。
她迷离恍惚地体会着心中涌动的感觉,很清楚地知道她的选择。
她选择他,想要他。
用尽一切努力,她都希望梦想成真。
第四章
蒙于砚忘记上一次看见日出是什么时候了?
晨起的初阳照着翠绿的山头,橘红色的阳光仿佛正努力穿透薄雾,他早已忘记晨曦是这么美。
“是不是没睡好?叫你回去睡就是不听。”
他听见母亲虚弱的声音,回头笑着说:“我无所谓,妈不是也一夜没睡好吗?你可比我辛苦多了。”
“那是化疗的副作用,所以我才告诉你,我不想做化疗呀。”乐静兰费力地说,经过一夜的折腾,看起来气促人虚。
蒙于砚再度陷入两难的挣扎,看母亲一整夜发高烧、打退烧针地循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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