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珍贵的史物—冰极十二号品,两年前已移出博览馆,不再供人观赏,透明冰棺置放在银色平台,被切开的棺顶探入各种仪器和管子,维持生命的血液注入。
“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当红色血液经由细长管子流入人体时,神色一凛的萨塞尔伸手捉向平滑的玻璃窗,脸贴得极近,仿佛若没有那层阻隔,他便要纵身一跃。
百来坪的空间,二十几位穿着白袍的科学家,三呎宽、十呎长的面就为一位沉睡三百多年的女孩所准备,她平静地躺着,浑然不知别人在对她做什么。
那是奇迹性的一刻,却也是死亡的临界点,若有一丝操作错误,或是评估数据不正确,那么她会和其他实验品一样,沦为没有价值的腐烂物。
“御首,你先去开会吧!等有了结果我们再通知你。”枯等是一种浪费时间的行为,不值得提倡。
“不,我要看着她睁开眼睛,她第一眼看到的人必须是我。”雏鸟心态,他在书中看过。
萨塞尔的坚持让不少工作人员皱起眉头,不赞同他对此事的异常执着。
“就算新血迅速活络冰极十二号品的组织细胞,也不可能立即产生出你要的结果,人脑的构造极其复杂,在脑波的活动力未达一定的指标前,她的苏醒之日难以预测。”也许根本醒不过来。
他不该抱太大的期待,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我不接受任何否定的答案,我要你们的肯定。”他从不做他想,唯一的目标只有一个—
救活她。
“很困难,但我们会努力到底。”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放弃。
冰棺内的女孩脸色渐渐红润,苍冷的小脸出现淡淡的粉红色,由内透出的血色让肌肤更显白嫩细致,微弱的脉动随着仪器的增压而变强。
一阵欢呼声中,她的胸口开始有明显起伏,辅助的呼吸系统呼出第一口二氧化碳,图表上的波纹显示一切正常运作中,经由大伙儿的通力合作,她似乎已能自行呼吸。
但为了确保万一,他们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两眼专注地屏气凝神,希望情况能越来越好。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棺木内的女孩仍无动静,一如过去的数十年,恬静而安详的沉睡着,不受纷扰的世间所打扰。
不算太沮丧的结果,以目前的状况看来还算令人满意,至少躯体并未出现老化或腐败现象,依照过去的经验推测,成功的可能性极高。
不过能不能醒过来,那真是个未知数,没人敢夸口,毕竟自实验室成立至今,还没有一个冰人能顺利清醒。
“御首,时间差不多了,不能再等了。”面无表情的苏珊再一次提醒,语气平板无起伏。
“是的,御首,请移步,正事耽搁不得。”满头白发的研究专员也催促着,不希望他因私忘公。
看着雪艳的娇容,握掔双拳的萨塞尔抿着唇,眼神充盈不满的愤怒,他静静地再盯视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松开手,转身。
在他走后没多久,晶棺里那握着花束的手,有根小指微微动了一下,随后又归于静止,让人以为那是出自电波的反射动作,而非自主意识。
就这样,睡美人公主又躺在她的专属晶棺内,安静地度过三天。
好吵,是什么声音吵人好眠,滴滴答答像仪器声,扰得人神经衰弱。
累,说不上来的累,浑身乏力像一块做坏了的海绵蛋糕,先是蓬松,后又无力的凹塌,让人懊恼又气愤,却又无能为力。
是谁把她的灯关了,还是又停电了?最近的气候越变越奇怪,前天出大太阳,隔日又刮风下雨,反常得仿佛世界末日就要到来。
不过这不关她这个小老百姓的事,把谢老头交代的工作完成就天下太平、普天同庆了,生平无大志的她只想混吃等死,旁的事她想管也管不了。
怪了,手脚好像被绑住似的动弹不得,沉重得有如挂上五十斤铅球,让她没法子抬高或移动,气喘吁吁地想睁开眼骂人。
小指头动了一下,骨头僵硬的方缇亚想办法要撑开重得要命的眼皮,倔强的个性表露无遗,她号称懒人一族却有惊人的意志力,举凡她想做的事无一不达成。
“啊!好亮……”
没人注意到晶棺内的女孩以手遮捂着双目,已几百年没睁开过的眼睛畏光,一时难以适应,刺眼得让她忍不住低呼,微痛。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调适对光的接受度,很快地便能看清周遭的事物。
咦!有人?
讶异过后是震惊,当她瞧清楚正在走动的人时,不禁有种看科幻片的感觉。穿着“奇装怪服”的他们打哪里来的?不会又是她的怪邻居搞的鬼吧!
想翻个身的方缇亚十分意外撞到“墙壁”,她伸手一摸,吓到。这是类似玻璃的透明舱,而她正躺在里头。
同时,她也看见自己两手、身上插满各式各样的管子,轻轻一扯居然有痛觉,证明这一切不是做假,不明液体顺着管子流进她身体。
“天呀!我被外星人绑架了?!”
第一时间,她心惊地拔掉所有管子,虽然很痛,她仍咬牙硬撑,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怕惊动披着人皮、实则是章鱼的八脚怪。
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以往看过的科幻电影几乎都是这般描述,爱看星战片的她收集了一整套,全由她的怪邻居无酬供应。
呃,其实也不是全然无酬,多少要贡献一些“肉体”,有疯狂科学家之称的邻居老爱发明些奇怪的东西,而她比较倒楣地当了他的实验品,三天两头就有个披头散发的疯子破门而入,逼她配合。
“喔!痛……怎么脚痛得没法走路,好像刚上岸的美人鱼,刀割着双腿……”真要命,不知逃不逃得掉,没力气啦。
小心翻过晶棺的方缇亚扶着墙,慢慢地走出门口。
蓦地,她倒抽了一口气,人差点往前扑倒。眼前的景致实在教人迷惑,为什么外面有会飞的滑行车,一根粗大的管子注满水,里头冒着汽泡?
更让她想不透的是明明是外星人,为何在自己的地盘仍不脱去假皮,反以人的形态与她打照面,而且表情古怪得像见到鬼,对着她行注目礼却不敢靠近,仿佛她是一碰便散的粉末,一口气憋着不敢放。
“不管了,还是先找出口,他们怕我,我更怕他们。”她嘀嘀咕咕着。
身体摇晃的方缇亚倍感艰辛的走着,一肚子充满疑惑无处可解,她不解眼前的“人”看到她要逃走不但不拦截,还纷纷地退开,情况简直有如摩西过红海,人潮自动让开。
摸不着头绪的诡异,令人猜不透的反常现象,她很不安,也有些不知所措,感觉惶然。他们到底在看什么?一脸的错愕和兴奋,难不成她多长了一双翅膀?
她还当真往后看了一眼,瞧瞧背上是不是多了什么,不过刚醒过来的她并未如自己所以为的强壮,才一回过身便有阵晕眩袭来。
站不住脚的方缇亚往前一颠,她以为要跌个鼻青脸肿,四脚朝天,不意跌入一具男性的胸膛,有力的臂膀紧实地抱着她。
“你没事吧!冰极十二号品。”
低沉而急迫的嗓音从她头顶传来,头晕目眩的她忽然想吐,而且真吐了对方一身,她全身虚脱挂在人家身上,勉强地问了一句。
“冰……冰极十二号品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像邮件、包裹之类的物品。
“冰极十二号品是指你,你被冰封了三百多年。”是真的吗?她是真的活过来了!
“三……三百多年……”方缇亚呐呐地干笑,抓着结实的手臂不肯放。“外星人也会开玩笑,真是有趣。”
一、点、都、不、好、笑。
“我不是外星人,而且我说的是实话。”并无虚假。
“不是外星人?”讶然地抬起眼,她看到一张十分严肃,却令人怦然心动的俊容。
哇!好帅的男人,真有型。
“我跟你一样是地球人,不过我们隔了三世纪。”好遥远,却又近在咫尺。
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脸上表情平静无波的萨塞尔,只能从他眼中找到一丝激动的情绪波动,他以微颤的指头抚向她光滑的面颊,指间传来的温度虽然偏低,但已证实她不是出自幻觉。
激昂的亢奋在心里翻滚着,直线上扬的心情充满喜悦,等了二十三年,花费无数的苦心和时间,终于等到他的梦走出梦中。
她是活的,活生生的女人,有血有肉有呼吸,皮肤柔软得像他从未接触过的丝缎,滑顺腻手,有如摸上一层羊脂。
她很美,一如他多年来盼望的容颜,不曾减色,美得晶莹剔透,清灵秀婉,动人处在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灵活地眨动着。
“呃,我没听清楚,你说我们都是地球人,但下一句是什么意思?我的理解力似乎变迟钝了。”他说的是三天吧!而非百年为单位的纪元。
“现在是西元二三四六年,和你的年代相隔了三百三十六年。”萨塞尔据实以告,不想有所欺瞒。
“什么,二三四六年”方缇亚又想晕了,惊骇地往后踉跄了一步。
三百三十六年,这是哪门子的玩笑,方阳阁那混蛋准又找人整她,明明才大她三岁,为什么老是这么幼稚,一点当人兄长的样子也没有。
其实看到眼前超乎想象的一切,以及帅得不像话的男人,她心里是有些动摇。她家算是小康家庭,经济状况还算过得去,父母都是公务员,哥哥是小小的工程师而已,绝对不可能大手笔地摆此阵仗,只为看她大惊失色的模样。
不过睡了一觉醒来,怎么她满屋子的书和心爱的绒布娃娃全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冰冷、毫无温度的机器,以及教人措手不及的惊吓。
也许--她正在作梦,看到的画面都不是真的,前一天看过的惊悚片深植脑中,她才会自己吓自己,怪梦连连,分不清眼下是虚幻还是现实。
快醒醒,快醒醒,方缇亚,谢老头又来电了,再不爬起来接他的夺命连环叩,待会她就不用起床了,直接送去墓地埋了。
“你还好吧!有没有不舒服?”瞧她脸色忽地转白,萨塞尔非常不放心,直觉的就想带她去休息。
骤地被拦腰抱起,方缇亚逃走的魂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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