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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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滋味-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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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他没交代,只是要求大家不可因此松散。

小书这才知道,他的家在台北。只听过南部人汲汲营营想往台北发展,成为台北人;像他们这样,从台湾头跑到台湾尾工作的人,倒真的不多。

他的父母亲是做什么的?公务员家庭吗?小书没为这些事烦过心,她认真工作、认真过日子,她的生活不精采,但留在他身边,就不至于灰暗空白,反正她配不上他,是她老早就知道的真实,多晓得几分,无法改变现况。

只不过……两个礼拜,那时候肚子里的小宝宝就将近五个月了,她是不是该在他离开之前告诉他?

这件事情在她心底反复,做菜的时候想、整理办公室时想,她时时刻刻挂记着他的反应。

他会生气吗?会大怒吗?或是冷冷一句——咎由自取,将问题交回她手中,小书不知道,心中辗转反侧。

终于,完成一天之中最后一件工作,小书回到房里,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一袭洁白衣裳,她走到他房门口,敲敲门。

打开门,看见小书,淡淡的微笑掀起,带着些许讽刺与自得,他成功控制她的身心,成功变成她生活中的唯一重心。

冠耘神定气闲地欣赏起她眼中的寥落。

“我今天不需要,妳回去吧!”

他是残酷的,小题没说错,他对她的过分是入神共愤。

“我们……可以谈谈吗?”

“我们之间有事可以谈?”勾起嘲弄,他总有本事,让她在他面前自卑自惭。

“不会耽误你太久,十分钟就好。”

他没回答,转身进屋,小书跟随他的脚步。

屋里,他正在整理行李,小书自然而然接手他的工作,将床上的衣物折叠装箱。

“妳打算把十分钟用来整理行李?”冠耘双手横胸,望住她的举动。

“你问过我,如果我跟你,我要要求什么东西?”

“没错。”

“现在,我还可以要求吗?”她小心翼翼,低垂的眉头,始终不敢看池。

“妳想要什么?”

她变聪明了?是小题教会她别做亏本生意,还是她认为自己的线已经长到足以让他这条大鱼上勾?

“我想要一个小孩子。”

聪明!可是她以为他有那么笨,笨到把支配权交到她手上?

“不行!”他一口拒绝。

“为什么?”

“我给过妳十分钟,而这十分钟已经是过去式。”

“如果我已经怀孕呢?”

“拿掉!”他说得绝然。

拿掉?他连考虑都没有……深吸气,小书终于抬头对他,惨淡凄然。

“你真的很残忍。”她幽幽说。

她说他残忍?她应该去问问自己的母亲残不残忍!“妳怀孕了?”

她看他,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成了僵立化石。

“回答我。”

有没有重要吗?不重要了,他已经回答她“拿掉”不是?垂首,心灰气丧,沉重的疲倦感侵袭。

“没有。”摇头否认,小书叹口轻到不能再轻的气,俐落地整理好他的东西,起身,鞠躬。“冠耘先生,我先下去了。”

转身欲离,他的声音留下她。“为什么想要一个孩子?”

“只是……一时兴起……”她否认掉之前的幻想,逼自己回到现实面。

“这段时间,妳没有避孕?”

她怎晓得什么叫作避孕?就如同他所言——她缺乏一个母亲教导。

小书不语,淡淡的悲伤,浓浓的愁绪,熏染她的心。

“我不会要妳的孩子。”

“我知道。”

他说不要啊!是斩钉截铁的不要,毫无商量余地,她怎会蠢得认为他会给她一个家?或者,偶尔来看看她?

“想替我生小孩的女人多的是,我绝对不会选择妳。”

“我知道。”她默默接受他的“绝对”。她的反应激不起争执火花。

“这次我回台北,就是要确定订婚对象。”

确定订婚对象?这是什么语法,为什么她听不懂?订婚对象不该是由爱情产生?为什么需要确定?又以什么来确定?

这些年,他身边没有别的女人啊!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怎地发生在他身上便失去真确性?

“我不懂你的意思。”

“要我详加解释?好,我今天有空,从头至尾讲给妳听。我家的家族企业是世新集团,全台湾排名前三大集团之一,妳听过世新吗?”

小书摇摇头,那是一个她全然陌生的世界。

“我选择到南部发展,除了兴趣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我想摆脱家里为我铺好的路,我要凭自己的能力建立另一个王国,一个比世新更大、更辉煌的经济王国。我的愿望不仅只经营一家专业牧场、一个度假农庄,我还要在世界各地,拥有自己的度假农庄。”

说起未来,他眼中的热情如昔,光灿的热、温柔的表情,那是一个男子的骄傲与自信。仿佛间,小书回到过去,蹲在衣柜里,从缝隙间偷看他的表情。

“你会成功的。”

小书的声音提醒了冠耘,眼前他的工作是伤害她。

“通常企业之间,会以联姻作为加强双方关系的方式,当我要南下发展时,我答应父母亲,婚姻对象由他们指定。”

想起文沛铃,冠耘冷笑,曾经,他还为她与家里大闹一场,怎料得到竟是不值得。

听到这里,小书懂了,这就是他要回台北“确定订婚对象”的原因,她有强烈无力感,可在他面前,腰必须挺得直直,咎由自取的苦,她不能在他面前表现。

“最近他们锁定几个企业家族的千金,要我和亚丰、季扬回去相亲,作最后决定。”

看着小书的无条件承受,突然间,他发觉自己无法安然自若地欣赏她的痛苦,心微微挑动,报复的快感消失。

“是不是……确定了对象,我们之间……就宣告结束?”小书困难问出。

“不用,我不会这么快就结婚,也许再过三四年,要确定两家的合作关系融洽,才会有下一步动作。”

换句话说,要是合作关系不融洽……她还有几分机会?就算机会不存,她也有几年时间?

“懂了。”小书点头。

“懂了最好,妳不会是我的结婚对象,更别想替我生下孩子,因为我不会给妳机会。”

“是。”

“还有疑问吗?”

“没有。”

“很好,妳下去吧!”

“是。”

走出他的房门,月光洒上她的身体,半圆月亮斜挂天际,拉出她孤伶身影,长长的影子落地,任人践踏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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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三兄弟回台北当天,小书失踪了,整整十二日,没人找得到她。

小题虽感到离别愁绪,却为她终于懂得爱护自己而欢欣。牧场里不乏像小题这种心情的人,但有更多人拿小书的事当话题,无聊八卦纷纷出笼。

事实上,小书并非无故失踪,她请了一天假,离开屏东,跑到没人认得她的高雄做流产手术。

原以为手术只要四十五分钟,哪里晓得,流掉四个多月的胎儿是危险手术,她大量出血,差点死在手术台上,手术后愈合情况不是太好,她整整住院住了十几天。

十几天中,她发烧、她作恶梦,一次一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每个恶梦里都有他的声音,清清楚楚说着——我不要妳的孩子。

他不要她的孩子,一如不要她,但她仍奢望地期待他的心情转变,期待爱情产生,真是无可救药了!矛盾的她、矛盾的情结,若真有前世今生,那么,她的前世肯定负他太深。

封锁知觉,小书从出租车下来,颤颤巍巍,走过一遭生死,她仍看不透爱情,就如小题所言,她笨死了。

晕眩得厉害,她仍一步步向前走,每定一步,她都累得想躺平,医生说,别仗着自己年轻,回家后要好好休养身体。

这里是她的家吗?

曾经,她以为有他的地方就是家;曾经,她紧跟在他的身后,走入牧场,那刻,她告诉自己,她有家了,她不再是无依孤儿,哪里晓得,他想给的不是家,是恨!

“小书,妳怎么又回来?”

小题从老远的地方飞奔过来,拉起她就是一阵摇晃。

“我……”她好晕,晕得说不出话。

“我以为妳下定决心离开大哥,妳怎……唉……”

虚弱微笑,她理解小题的心情,是恨铁不成钢吧!

“妳是不是没钱、没地方可去?没关系,住的地方我帮妳想办法,钱我给妳。”

嗜钱如命的小题居然要给她钱?她的爱情不被看好到这等程度?微笑带上苦涩。

“不对!妳生病了,对不对?”小书异常苍白的脸色,引得小题注意。

“只是感冒。”勉强支撑自己,既然回到这里,她必须放手过去十几天的恶梦。

“严重吗?”小题关心。

“还好。”

“告诉妳坏消息,大哥打电话回来说,他今天晚上就要回牧场了。”

“他回来不是坏消息。”小题真认定她不该和冠耘碰在一起?

“他、他要带未婚妻回来,我大哥真是个大白痴,居然同意娶震驿企业的苏大小姐。妳不知道那个女人我见过几次,超刻薄、超小心眼的,她同谁都处不好,站到哪里都像只嚣张孔雀,大哥真是头壳坏去了,等妳见到她,妳就晓得她有多顾人怨。”批评未来大嫂,小题不遗余力。

没太多讶异,他上台北相亲,有未婚妻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带她回来更毋庸怀疑,未来,说不定苏小姐会住下,慢慢适应牧场环境,毕竟嫁鸡随鸡。她接受,她无异议,可怜的心,痛由它去吧!

“我本来还很开心,高兴妳早一步走掉,让大哥看看,女人不是好欺侮的,可是……妳为什么要回来?再回来妳有苦头吃了!”小题滔滔不绝。

“不会吧!”

“什么不会,吴伯伯说,大哥本来计画后天才和二哥、三哥一起回来,可是他在电话里一听见妳失踪的消息,暴跳如雷,气得要马上回来,看到妳,他可有话骂的了,要不要……我先带妳到朋友家避难,至少躲到苏孔雀回台北再说。”

“要来的躲不掉。”

没关系,最辛苦的十二天,她都安然度过了,有什么事比死一回更严重?

“妳……我实在说不动妳,固执,妳和我大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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