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奇特。
“古人信奉鬼神,我不过是拿来玩玩而已。”裂开的龟甲在他的手上,谈倦细细的观察着,他的眼神幽深,如同一泓看不见底的深泉。
“据说有经验的占者能够根据龟甲上的纹路来判定结果……”
方御风绕到椅子前坐下,以手支颐。
“依我看,你不妨看看我们此行适宜去往何处?”
谈倦轻轻地看了他一眼,就继续盯着他手上的龟甲。
龟甲上的裂纹很奇特,有的十分规律地排列,而有的却细碎而紊乱。
“岂非白也吐耀含辉,禀西金而成姿。”
方御风吃了一惊,“西金?你莫非是想……”
谈倦放下龟甲,看向他,“我正是想去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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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池畔的迎春花刚刚吐出鹅黄色的嫩蕊,令千秋和方御风却因各自的事情分别出了京。
而当它们已是串串金黄色缀满枝头的时候,乾坤堂总堂却有两位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由于令风云云游多年,总堂的事务一直是由天字堂几位资历较老的分堂堂主代为处理,这日,恰恰是天满堂堂主曲游春在总堂当值。
下属弟子传禀之后,曲游春便将二人自外堂请入奉茶。
这乾坤堂总堂,外客原本轻易不得入内,只是这二人之中有一位与乾坤堂颇有渊源,曲游春这才破格相待。
他来到厅中之际,二人刚刚落座。
见曲游春出来,其中一人起身拱手道:“曲前辈,沈冥造次了。”
这人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身着玄色长袍,剑眉星目,虽然行事进退有礼,却仍隐隐有一种卓尔不群之气。
曲游春笑道:“沈世侄见外了,莫说令师与我们总堂主有同门之宜,便是区区在下也一向对沈国师仰慕得很。却不知沈世侄今日到此,有何贵事?”
沈冥转头看向上首,“这位赵公子乃家师世交子弟,家中现有病人,想请贵堂天寿堂主过府诊治。”
曲游春闻言,朝坐在上首的那人看去,见是一位少年公子,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却生的眉清目秀,器宇轩昂,加之服饰华贵,便知不是平常人家子弟。
原来乾坤堂的天寿堂主姓邳名境,正经是令风云的入室弟子,和令千秋、方御风等人是师兄弟。他本是万寿山庄传人,其父万寿山庄庄主邳恪乃东汉名医邳彤之后。
邳彤乃光武帝刘秀的开国功臣,满腹文韬武略,《后汉书》称其为“一言可以兴邦”之俊杰,在平定王莽后,任曲阳郡太守,以功封灵寿侯。其人精通药理,乃一代名医,人颂为“药王”。
邳境家学渊源,医术自然不差,平时亦常与乾坤堂的医药供奉相互切磋,只是鲜少为外人诊病。曲游春微一沉吟,想沈冥原本不算是外人,况且邳境如今又刚好在京,不若便与他说之此事,也算卖沈清微一个人情。
当下便遣人往天寿堂去,请堂主至总堂议事。那少年公子坐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此时却道:“听说贵堂的天寿分堂立此不远,与其请人过来,不若我与沈兄一道前去天寿堂延医,也免去贵堂一些烦劳。”
曲游春听了这话,自然无甚异议,却是沈冥看了那少年公子一眼,神色间颇为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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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得天寿堂之时,邳境却正在给堂中一位香主诊治。原来那位香主李之铉原本在地刑堂供职,新近才被提拔到天寿堂,却不想却给邳境一眼看出有恙在身,细究之下竟是身中奇毒,自己却全然不知。
邳境将三枚金针分别刺入李之铉督脉上的至阳、灵台、神道三穴,沉吟片刻后,缓缓展手,凝聚出一团白色雾气。随即一掌拍出,白雾登时在李之铉背后化成一片,刹那间已沁入体内。
见病人神色不变,邳境索性伸手扣住了李之铉的脉门,并将右手拇指点在其少商穴上,随即瞑目凝神。
李之铉的胳膊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紫线,沿着手太阴肺经自少商侵入了邳境的右手。随着时间消逝,越来越多的毒素被邳境引入体内,以至于他的整只右手已变成了紫色。
邳境双眸紧闭,面色平静,只是在某一刻,眉头却微微一皱,同时迅速将右手放入身旁桌上的药汤盆中。
他整只右手浸在药中,左手却是不停。拈起一根金针,看也不看就闪电般地向李之铉的百会穴刺去。他指下如风,瞬间又拈起三根金针。接二连三地刺入李之铉背后要穴。他手法巧妙之极,将几根金针轻轻拈动,又随即迅速拔出。只见李之铉瞬间身子一颤,喷出一口紫血。
邳境神容不变,只是轻轻将金针收起,经他一番诊治,李之铉体内之毒已完全消除,彻底根治。
他方从内室出来,早有堂内弟子将沈冥来访之事回报,当即整衣相见。
二人寒暄几句,沈冥还未开口相求,他身旁的赵公子已先拱手道:“久闻万寿山庄历代皆是神医,先生更是深得祖上真传,乃岐黄圣手,医术绝伦,家严今日身染重病,还请先生不吝过府一视。”
邳境见那人服饰华贵,气度不凡,年纪虽轻,谈吐极其有礼,偏又处处透着贵气,料其颇有来历。若是寻常官宦子弟、乃至王侯将相前来求医,他往往都是避而不见或当面婉拒,但此人随沈冥而来,自然又比别个不同。
他当即笑道:“境不过后学末进,哪里称得上岐黄圣手,公子过誉了。想京城之中杏林前辈颇多,胜境者更是不在少数,公子何必舍近而求远?”
赵公子似是料定他会如此回答,却也不甚求恳,只微微一笑道:“不才听闻先生除乾坤堂弟子外,向来不治外人,但家严与这位沈兄的令师素为至交,可算得上与贵堂颇有渊源……”他缓了一下,自袖中取出一物递与邳境,“另外,这是在下一位好友之亲笔书信,还请先生一观。”
邳境接过展开,见云笺上只有寥寥数字,落款却是一位故人。那纸上墨迹微微透出紫光,更是奇异。
他心中一动,原本对这位赵公子身份的怀疑又落实了几分。
原来这沈冥的师父沈清微乃乾坤堂总堂主令风云之同门师弟,更是当今之国师,于宫廷朝间均颇受礼遇,所结交者除去本门师兄弟之外,多数都是皇室中人。而今这公子自称姓赵,想来自是皇族中人,又有沈冥引见,更是难以推却。
他抬眼看向沈冥,只见他正襟危坐,仍是一副岿然不动的表情,心中不由暗自腹诽其师徒总是给自己找麻烦。但事到临头,又有故信,只得暂时先应下此事。
那赵公子见他应允,却是颇为欢喜,二人当下告辞离去。邳境亦不虚让,只将二人送至堂前。
眼见二人座骑离去,邳境回到内室,重新将那信笺展开,却见那几个字力透纸背,直欲乘风归去
——但愿长醉不复醒。
他神情凝重,喃喃道:“姜师兄,你还真是一下子给我找了个大麻烦。”
三 邳堂主深宫试龙脉 沈国师幽府测凤心
沈冥那日离了天寿堂,将“赵公子”送归其处,便自行向沈清微复命。这沈清微不过年近五旬,却已是两朝之国师。他本是昔日“一代天骄”敖苍穹之大弟子,谈倦之父谈谁论的同门师兄,与令风云等人亦是同门之宜,日常亦多相往来。这次沈冥前往乾坤堂延医倒有一半是他的主张。
沈冥面见师父,细述详情,沈清微不由得捻髯微笑,“阿境这孩子,和他父亲一样的脾气,想来今日若非你亲自前去,纵有姜紫墨之书信,他也未必就肯入宫施诊。”
沈冥颔首道:“正如义父所料。”他一向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即使是在师长面前,也不肯多说一字。
沈清微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乾坤堂从创始者令师伯起,到如今千秋、御风这些晚辈,哪个是把帝王将相看在眼里的?更休提起名利二字。”
原来,世人皆传当今武林白道的十大门派中“昆仑蜀山,逍遥天下,武宗少林”,终难敌“长歌御剑,天罗沧海,一统乾坤”。说起武林中实力最强,风头最劲的五个门派,自然要数东海长歌岛、昆仑御剑峰、江南大天罗宫、塞北沧海城和素有“天下第一堂”之称的乾坤堂了。
那乾坤堂的创始人令天一乃是江湖传说中“神帝”终步天的弟子,终步天生平收徒惟二,一是令天一,二就是沈清微的师父敖苍穹,是以沈清微当称令天一为师伯。
如今的乾坤堂总堂主令风云,正是令天一之子。其人颇肖乃父,一生傲笑世间,武林中皆奉其为泰斗。据闻令风云近些年来已不大管理俗物,常年云游世外,是以目下在乾坤堂总堂中主事者除昔日之元老外,多半是其弟子。
当下沈清微与沈冥议论几句,便着人安排次日邳境入宫诊病一事不表。
次日,邳境一早轻装简服,也不带从人,径自往国师府去了。沈冥早已在府内等候,二人寒暄几句,便离府入宫。
原来本朝开国皇帝赵匡胤体恤民力,崇尚简朴,因此不曾大兴土木,这皇家宫殿不过是在原汴州府治的基础上改建而成,整座宫城面积仅是唐大明宫的十分之一左右。官府衙署大部分在宫城外同居民住宅杂处,苑囿也散布城外。
宫廷前朝部分仍有三朝。但因受面积限制,不能如唐大明宫那样前后建三殿。其宫城正门为宣德门,门内为主殿大庆殿,供朝会大典使用,相当于大朝。其后稍偏西为紫宸殿,位于群殿中央,乃是皇帝早朝和接待他国使节之地,圣寿赐宴多亦在此处。大庆殿之西有文德殿,称为“正衙”。其后有垂拱殿,是常朝。三朝却不在一条轴线上。
邳境一路行来,只见雕梁画栋,果与别处不同。眼见宫殿格局虽然不大,但其绚丽华美却是无以复加。宫城正门宣德楼,下部砖石甃砌,开有五门,金钉朱漆,雕刻龙凤飞云,上列门楼,左右有朵楼和阙,都覆以琉璃瓦。邳境以往也曾听得人说,为了弥补宫前场面局促的缺陷,宣德楼前向南开辟宽阔的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