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话可说,只是释然地点头。
他握着夜蝶的手,与席谷雪一起奔向顶楼。
※※※
对王裕元来说,他明白这一刻已是他的死期。
站在大度顶楼,眺望这大地间,彷彿这世界全都踩在他的脚下,他大吼:“人拥有了世界,却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哈!哈!这就是我的下场吗?”
他什么都没有了,死──将是他的去路。
站在顶端的角落,只要他再向外跨一步,他就会告别这个世界……
死,要有极大的勇气,而他──
在千钧一发之际,女人哭喊的声首传来,“裕元、裕元,别自杀!求你,别去……”
王裕元倏地回头,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正眼”看自己的母亲,席谷雪。
旁边还站着仇尘刚及夜蝶。
他相当疯狂、愤恨。“怎么,你们来看我笑话吗?还是要来监视我自杀?”
“够了!”仇尘刚正凛然道,“是你无止境的慾望,毁了你自己!”
“我毁了我自己?”王裕元闻言,仰天长笑。“不!不!”他大声否认。就是你,是你要杀我,是“股神至尊”要我死──”
夜蝶的脸色大变,仇尘刚竟是“股神至尊”?老天──
王裕元涕泪纵横。“你别以为你匿名,神出鬼没,我就不知道你是谁!”他双眼像野兽般扫向仇尘刚。“当今天下,只有“股神至尊”能随心所欲地对股市呼风唤雨,也只有他,能让股票一夕之间风云变色。”他失笑了。“而今日的股价狂跌,已造成了世界性的金融风暴,我才明白,原来你就是“股神至尊”──”他崩溃地大嚷。
““股神至尊”有天大的能力,我斗不过他的,所以我必定会死!”说着,他的身体已转向天台外侧。
“不──”席谷雪哭喊:“别跳楼,裕元,妈妈求你!我……”她惶惶乱乱道。
““股神至尊”那又如何?他还是葛烈啊!一个妈妈好久以前的朋友,妈妈会向他求情,让他放你一条生路……”
“葛烈?朋友?”王裕元肆无忌惮地捧腹大笑。“都是妳这淫妇害了我──”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妳不是我的母亲,不是……”他声泪俱下。
王裕元终于说出他对母亲的痛恨,他对仇尘刚道:“亲爱的“股神至尊”,你可能不知道吧!你为了一位有夫之妇,而陪上了你妹妹的性命;你冒着“奸夫”的罪名,将自己逼上了绝境。但你真的了解席谷雪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吗?”
王裕元用手指着席谷雪咬牙道:“她是名副其实的荡妇──是荡妇──”
席谷雪脸色霎时惨白,王裕元续道:“从我小时候,就一直看到妳与不同的男人
上床……一直道我十一岁,见到了妳与他──”他瞪着仇尘刚冷嘲热讽。“仇大爷,你知道你的女人,也就是我的母亲,对你的海誓山盟,值几斤几两吗?”他讥屑道。
“你们的奸情被我父亲知道后,我父亲派人杀你妹妹与你!所有的人都认为你死了,包括我的母亲。你猜她对这事有什么反应?”
“不到两个月,”他指着席谷雪。“我的母亲又有新欢了,她早把葛烈忘得一干二净,继续与别的男人寻欢作乐。这就是一个女人的“真心”,维持不到两个月的“忠诚”。”他转向对仇尘刚批判。“你妹妹的死,是报应,因为你与这荡妇之间的淫乱,本来就罪该万死,死不足惜──”
仇尘刚的脸色铁青,残酷的事实令人心痛如绞。
“亲爱的妈妈!”王裕元对席谷雪道,“我会有今日的命运,全都拜妳之赐,是妳害了我。我恨妳的淫荡,所以,我早早就离了家,在远地唸书,而后在这花花世界中,吃喝玩乐,不择手段地赚取暴利,最后,自食其果……我这一生,妳从来不爱、不关心我,妳只在乎妳自己的慾望与男人……”
席谷雪面色苍白如死人,她全身剧烈抖动。
她的眼中充满泪水,迎向她的儿子以及她的“爱人”一脸的轻屑及怨恨。
“妳不爱我!”仇尘刚道。“自始至终妳只是玩弄我,当我是妳的洩慾工贝,而我,傻傻的为妳牺牲自己和我妹妹。”他无情道。“因为妳的慾望,我在海外流浪了十四年,而妳的儿子财迷心窍必死无疑。”他旋过身子,用行动表示决定。
“不!”席谷雪崩溃尖叫。“我是爱你的,我确实是爱你的,否则我怎么可能在这么多年后,还忘不了你,还依然记得你的容频?只是──”她可怜兮兮道。“你不会懂的,女人需要男人为她排遣孤独与寂寞……这是我的无奈啊──”
“别惺惺作态了,我不会再相信妳。”仇尘刚笃定大喊。
“够了!”一个低沈威严的声音响起。
一代风云人物──王伟效坐着轮椅,让仆人推着迈向他们。
他老了,再也没有叱咤风云、野蛮残忍的蛮劲了,他好似风中残烛,只等待着死神的来临。
他备受病痛的折磨,瘦弱凹陷的大眼,圆凸凸地瞪着仇尘刚。“葛烈──”
“好久不见!”仇尘刚嗤笑。“王董事长。”
“是很久不见了。”王伟效环视在场的每个人,单刀直入但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你要复仇,请针对我。当年,我是要杀死你,一旦你没死,我就已领悟到,终有一天,你会来取我的命──因为,我有罪──”他坦诚道。
“是的。”仇尘刚仇视道。“你杀了我妹妹,你让我在海外整整十四年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这笔帐,是该清算了。”
“清算!?”王伟效脸上黯淡无光,向来赫赫有名,绝不表露情绪的大企业家,竟露出痛心疾首的口吻道:“如果我有罪,我该死,难道,你就没有罪,没有错?”
“天下哪一个丈夫能够忍受妻子的背叛?而你,就是令妻子对丈夫不忠实的罪魁祸首,你成功地毁了我。那时,我内心所承受的煎熬、痛苦,该我几乎想以自杀解决我自己,就算你没拿刀杀我,却已使用了最可怕的杀人手腕。”王伟效一脸落寞道。
“如果你真的觉得你没错、也没有罪,那我当然无话可说,毕竟我确实欠你一条命,“杀人偿命”是自古不变的定律,请动手吧!”
仇尘刚静立不动。王伟效有错吗?他不停地想着。
熊熊的恨火,此刻却莫名其妙地灭了。
面对他恨的人,他的心,竟一片平静。
不再有恨、不再有怨、不再愤世嫉俗,怨天尤人,他已从禁锢中完全解脱了,只因──
他才是兇手──是他杀死了他最爱的妹妹。
面对他妹妹的死,他已能坦然处之。
过了许久,仇尘刚觉悟道:“我也有错,我该为我妹妹的死负责,因为是我先与你的妻子有不伦的关系──”他向他的妹妹忏悔。“妹妹,原谅我!”
“葛烈──”王伟效和席谷雪泪流不已。
“尘刚──”夜蝶心悸地流下泪水。
“一切的恩恩怨怨,就此终了吧!”他潇洒道。他侧过头,注视着夜蝶──他的世界中,只有她。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王裕元对天狂啸。“我不得不死啊!义大利黑手党的人,不会饶过我的,他们因为我,在股票中赔得彻底,他们铁定会杀了我,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我……宁愿有骨气的先自杀。”
他痛哭流涕。“对不起,爸爸!妈妈!”
“不──裕元──”谷雪这一声叫喊,也是最后一次叫自己的儿子。
王裕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纵身往下一跳──
“裕元──”王伟效痛彻心扉地狂啸。
他最宝贝的儿子,在一瞬间粉身碎骨。
王伟效承受不了这致命的刺激,心脏病突发,与他的儿子共赴黄泉。
席谷雪一刹间失去了所有──她这辈子的“倚靠”都没有了,她──活着还有何
意义?
她受不了地崩溃了──成了一个疯子!
这场血腥的“赌注”,风云变色的股市──
已俨然成为一个人类的杀戮刑场。
“啊!”仇尘刚仰天长啸,他的心底哭泣不已。他猛地一旋身,向前跑。
“尘刚──”夜蝶吼叫。“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她跪在地上哀嚎。
她听到他的回音。“妳现在是一代股市女大亨,妳已得到了妳的“荣耀”,妳不再需要我了……”
这就是她的“代价”吗?
“尘刚──”夜蝶怆然痛哭。
我爱你啊,我爱你……求求你别走……
※※※
一切都结束了──
室内闇黑得有股森冷的气息,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夜蝶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她脑中空白又混沌,而她的心,也归于死寂。
收音机传来新间报导的内容:
“……震惊全球的金融风暴使股市重挫,造成投资客倾家荡产,负债累累……初步估计,全世界至少有数百名投资客跳楼自杀……”接着新闻播报员报导台湾地区死者的姓名。
当夜蝶听到坚基叔叔及婶婶的名字时,她哀伤地将脸用力埋在双掌内。
这场赌注──无形中,竟残害这么多条人命:
王裕元临死之前的话,在她脑海中盘旋──一个人拥有了全世界,却赔上了自己的生命……
是否有一天,她也会赔上自己的命?
她现在是一代股市女大亨啊!为什么她已得到了她的“荣耀”,却一点也不快乐?
她只有痛苦、失落,以及悔恨!
难道她不该成功,她不该富有,她不该……杀人?老天爷!原来害死这么多人的兇手是她!
而仇尘刚却为她背负“杀人”的罪名!
夜蝶的心一沈,感到痛苦异常。
求求你回来!尘刚!求求你快点回来!
他们是恶人──恶人死不足惜啊!
尘刚──喔!她不能没有他啊!
强烈的失落感侵入她的骨髓,她全身血液彷彿冻结。
他还没回来?他当真就这样一走了之吗?他不再走入这个他俩共同居住四年的地方吗?不!她不准!
这就是她的“荣耀”吗?
她不需要成功,不需要财富,不要成为一代女大亨!她只要──仇尘刚爱她,答应让她当他的妻子,
这才是一个女人的荣耀。
她终于大彻大悟了。
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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