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卑微的念头,让苏倾怔在座位上许久。好像自从回来之后,这一颗心便再也无法用层层的强颜欢笑抑或假装坚强包裹起来。从前那个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苏倾,已经被他亲手褪去所有伪装。如今的她,是一只被人揪出壳里的蜗牛,柔软的身体,连一点点的刺激都承受不住。可是,他却不再像答应过得那样,温柔地把她捧在手心里。
程子安……程子安……
从未觉得一周如此的漫长过。每天晚上都加班到很晚才回去,早晨便早早地到公司。苏倾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台被人上了发条的机器,只能按部就班地过着单一枯燥却又让人忙得忘记所有其它情绪的生活。
周一一早,苏倾便早早地起了床。事实上,自从知道程子安今天就会回公司上班之后,苏倾昨天一整天都是在坐立不安中度过的。一晚上几乎没能闭眼地煎熬着,好不容易等到闹钟响,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房间昨晚已经仔仔细细地打扫过,如果他今天回来……摇摇头,不管他回不回来住,只要还能她找到他就好。
坐在办公室里,却仍旧魂不守舍,竖起耳朵听着周围人们的八卦声。忽然听到有人说:“哎,程董回来了啊?我看到他的车了。快快快,赶紧干活吧。”
一瞬间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紧张地整个身体都发麻,苏倾想了想,避开众人的视线,装作去洗手间,绕道上了楼。
站在程子安的办公室门外时,苏倾甚至不得不用一只手狠狠掐住另一只手才能让自己继续往前走。何洛看到她,愣了一下后有些不自然地打招呼。苏倾皮笑肉不笑地勉强回了一笑,之后不禁有些暗暗懊恼着,当初连高考都没有这么紧张吧……
不停地深呼吸再深呼吸之后,苏倾终于抬手敲了敲门,听到那个朝思暮想了许多天的声音说“进来”时,却又几乎紧张地差点要转身落荒而逃。
好歹还是硬着头皮推门进去,开始的时候没敢抬头,低垂着眼帘盯着自己的鞋尖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挪进去。半响房间里却依旧没有一点动静,苏倾闭上眼一咬牙,终于抬起头看向房间正中央,刚动了动嘴,却在目光触及房间里的人时整个僵在原地。
第三十四章当时只道是寻常
程子安显然没有料到进来的人会是苏倾,当下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然后便不着痕迹地把眼神收回来,低头继续审阅手里的文件。
苏倾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走进来,先看见的不是程子安,而是沈烟和另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只是从那男人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度,还有沈烟坐在他身边一副亲昵的样子,苏倾的第一反应是,这位看上去依旧年轻,却仍是掩盖不了岁月留下苍老痕迹的人,应该是沈烟的父亲,沈剑宁。
视线余光扫到一旁的程子安…………或者不如说,从抬眼的第一刻起就不由自主地偷眼寻找的人,此时却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那样的漫不经心,直直地刺进苏倾眼里,恍然间,竟觉得自己的出现,只不过一声极不和谐的颤音,打乱了原本该是无限流畅的曲调。
一时竟然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只好又一次低下头攥紧了手心,咬着下唇僵在原地。
沈烟冷哼一声,扶着沈剑宁的肩膀撒娇道:“Daddy,你看看,子安呀,就是人太好。这样木讷的员工他都要,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把安升做起来的。”话是对着沈剑宁说得,眼神却不停地游走在苏倾和程子安之间,带着无限的讽刺,冷冷地瞟过。
苏倾的嘴唇几乎要被自己咬出血来。她其实知道,这个时候,最聪明的决定应该是装作有公事汇报,随便扯两句然后赶紧走出去。可是……她走不了。
垂在身侧的手越发颤抖得厉害,大腿上已经被自己掐到疼得有些麻木,可是那些疼又怎么及得上心底那疼的万分之一。她不敢抬头看,也只是害怕看到程子安脸上漠不关心的神色。为什么……会连一个安慰的眼神都得不到……
沈剑宁却也不开口,只是目光淡淡地留在苏倾身上,带了一丝探究的意味上下打量了几眼,刚要开口,却终被程子安抢了先:“我让你上来不是看戏的,何洛没有告诉你我要新阳区那片地产的技术资料么?你要是找不到就换别人来送。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语气平淡得不带一丝感情,就好像他们彼此从不曾相识,也从不曾有过那许多千丝万缕纠缠如梦的过去。
苏倾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来,怎么关上门,怎么勉强笑着跟何洛道了别转身就流下眼泪来,唯一记得的就只有用尽全身力气关上那扇厚重的门时,沈剑宁那句沉稳有力的话:“既然这样,你们的婚事就定在年底吧……”再也没有勇气继续听下去,苏倾猛地把门合上,力气太大,几乎一下摔倒在地上。
不去看何洛一副欲言又止,既像是怜悯又像是惋惜的表情,苏倾用力地冲他扯出一个麻木的笑容,匆忙转过身走出了他的视线。
一路跌跌撞撞地逃进安全出口的楼梯间。因为是顶层,平时都不会有人来,苏倾便渐渐哭出声音来。她以为自己只是这时才终于能痛快地流下泪来,谁知一抬手,脸颊上却早已是一片冰冷的潮湿。
哽咽着抽泣了两声,却被阴冷的过道里那一阵阵的回音吓得几乎有些头皮发麻。却终究还是不敢就这样回去,苏倾抱紧双腿,往墙角里缩了缩,拼命地克制着喉咙里滚烫的哭声,却逼迫着眼泪益发流得畅快。
从始至终,自己甚至连解释一个字的机会都没有,就又无声地退了出来。总共一分钟的事情,回想时,却竟似是已经度过了这一生最难堪的漫漫寒冬。
很奇怪。明明刚才自己被他骂得那样惨,伤得那样不留情面,可是此时此刻坐在这里,却真的丝毫想不起他的一点不好。脸上的泪被楼梯间刺骨的风吹干又流下来,似乎能触摸到脸上的皮肤都在一寸一寸地裂开。可是却仍旧无法恨他,怨他,唯一的感觉,竟然只是撕心裂肺地疼。
她想起很久以前的他。那时的他并不似如今这般强势,却已经是人群中无法忽略的聚焦点。可是当他在她身边的时候,他却总是习惯很认真地看着她,看她做事,看她吃饭,看她睡觉。那时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偶尔烦了会恨恨地指着他骂他变态。他却从来不曾为了她的没耐心而计较太多,顶多当时有些生气,过后便又一如既往地用那双清澈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
回忆卡在最温暖的时候,脑海里转瞬就只剩下他扫过自己仿若不见的眼神。苏倾不由下意识地伸手抵在胸口,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冷的氧气,可是眼泪却依旧是大颗大颗地溢出来,沿着太阳穴缓缓滑进发间,冰凉得令人战栗。
不敢发出声音,便只能微微蠕动着干裂的唇,一遍一遍地喃呢着:“子安……子安……程子安……”似乎除了这样,这世间再也没有一种方式能让她靠近他。哭累了,便把头埋进膝间,眼泪都渗进衣服里锥心剜骨般得刺痛,却仍是不能有一秒停止地念着他的名字。
从前,总是害怕失去他,所以才一次次地逃离,一次次地拒绝。好不容易,她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有勇气把自己的所有,连同今后的人生一起,都交给他。可是……他却只用那样不在乎的一个眼神告诉她:你可以离开了。
可是……他要她怎么走。
她的喜,她的忧,她的爱,她的伤,她的一切一切都早已被打上了他的烙印,离开他,便等于放弃她的所有,活下来的苏倾,除了苏倾二字,就只是一具空荡荡的身体。他要她,怎么走……
不知道在那样凌厉的风里呆坐了多久,她才终于扶着手边的墙壁站起身来。也许是坐了太久,头一晕差点栽下楼去,生生惊出一身冷汗,被风一激,才觉得头疼得几乎要裂开。
游魂般一步步地挪回自己的办公室,身边人好奇的目光和那些悄声窃语都闯不进她的思绪。苏倾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活到现在,她的人生里竟然穷得只剩下一个程子安。一个不要她的程子安。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苏倾已经几乎连身下的椅子都坐不住。失魂落魄地走出安升的大楼门口,才忽然想起自己的手提袋忘在了桌子上。想了一会儿,才想到钥匙和手机都在包里,应该上去拿回来,便又折进楼里。
再走出来的时候,却忽地有恨不得立刻逃离这座建筑的冲动。不想,再遇到他……或者是……他们。再多一眼去亲眼目睹那样的甜蜜,都是现在的她所无法承受的残酷。可是现实又太多时候都是向着相反方向前进的,天随人愿这种事情,大约只会出现在祈祷词里。
被沈烟拦下来的时候,苏倾不由自主地向后微微退了一步,习惯性地回过头去看向身后他有可能出现的方向,寻找那个熟悉的挺拔身影。可却几乎是同时又忽地想起,就算是他在……那又能怎样……再卑微的心,也总还有一点强作坚强,可是她,却在很久之前,便连最起码的自尊都一并赌输给他。她什么都没有。
还没等苏倾回过神来,沈烟已经凉凉的开口,声音里的不屑和嘲讽刺得苏倾身子一震:“别找了,子安陪我爸去工地了。我是专门等你的。”说完,轻轻地冷笑了一声才又接道:“苏小姐,看在我等你这么久的份上,陪我一起喝杯咖啡吧。”
苏倾看着眼前的女人,精致的妆容,曼妙的身材,以及脸上骄傲的表情,全都那样无懈可击。忽然怀疑,这么久以来,自己究竟是凭着什么才能把程子安这样眼光桀骜挑剔的男人留在身边。那现在……他是不是终于想通了……是厌倦了么?
沈烟却已有些不耐烦道:“苏小姐?”
把那些于事无补的想法都冻结在脑海之外,苏倾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毕竟两人并不是什么需要促膝长谈的亲昵好友,所以沈烟看到选了安升附近那家看上去比较安静的咖啡店时,苏倾也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听着她问服务生要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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