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帮忙。”他怀着欣喜和好奇的心,饶富兴味地望着她以及将她玲珑曲线衬托得曼妙生姿的衣裳。“你们大明的女子,都穿这东西?”在他眼里,它单薄得简直不能称之为衣服。
“是呀。”受不了他炯炯目光紧盯着,朱雩妮几回暗示兼明示他转过身子,起码也该闭上眼睛以示尊重,他却赖皮地非看个仔细不可。“这袭衫裙,你从什么地方买来的?”
“日本人不可能卖这种‘东西’,这是我特地央请定岳的;母亲做的。”嗯!她的手艺值得嘉许,他美丽的娇妻穿上它,居然比以前更风流柔媚,惑乱人心。
“她好厉害,从没见过我,竟能替我做得这么合身。”她轻盈地旋身一圈;快乐得像只小喜鹊。
织田信玄只是抿嘴浅笑,若不是他提供,的尺寸精准无误,就算再厉害的裁缝师,又岂能做出如此剪裁合度的衣
裳?
高兴不了多久,朱雩妮便垮下双肩,郁郁地叹息。
“夜深了,咱们睡了吧。”他想必只是让她过过瘾,开心开心而已,否则不会半夜了才要她穿上这袭满是乡愁的衣衫。“睡不得,春宵一夜值……呃,”糟糕!获原定岳怎么说来着?”“春宵一刻值千金。下回你想学汉语,让我教你就可以了,不过你得准备丰厚的束修。”由阿发口中,她已经知道,他那笨拙且有点毒辣的半调子汉语,都是荻原定岳教他的。…织田信玄不以为然地轻睨她,他怎么也不会给她有那个机会当起他的老师。
“你的态度很不友善,难道我不够资格教你?”别人求她,她还不想教呢。
“你只要尽心尽力做我的妻子就够了。”尽管情意浓浓,他仍不会片刻忘记她该千依百顺服侍他,他是天,她是地,吞坞之间隔着很长一段距离,他不允许她借各种名目逾越。,
“是,相公。”她学着她娘对待她父王的方式,朝他一颐及地。“小娘子我又困又累,能恩准我好好睡一晚吗?”滑稽俏皮的尽求外加挤眉弄眼吐舌头,表明她对他的大男人独作风,打心里头不服气。“不行。我约好了人,咱们现在必须赶往淀池,你想睡,到那儿再睡吧。”
淀城是丰臣家族的后人所聚居的一庄别业。当年雄霸东洋各诸候,百战皆捷的丰臣世家,由城主跃升“关白”,最后更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阁”时,这儿曾经有着通宵达旦的歌舞,和繁华得极盛一时的大排场,“能剧”上演过一出又一出……它是世人所称颂、羡慕的富丽象征。
然后是聚乐第、伏见城、……他缔造了前无古人的旷世霸业。而今日,它则只是个销声匿迹,繁华不再的家族,过往的荣耀,仿佛久远的古国,没有人会再次提起的。
但淀城里的北政夫人却是个好客博学的奇女子,她广结善缘,希冀若有不幸落难的一天,仍有仗义相助,的好友。这个是个动荡不安的时局,天皇保不了她,她自己也保不了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是像织田信玄这类英雄豪杰。
年过花甲的她,端着慈谒的笑容,延请朱雩妮和织田信玄入座。
“二位今日前来,真是使淀城蓬毕生辉。”她有女人家难得一见的爽朗笑语和豪迈性格,教人一见即产生好感。
在中原,像她这类的人物应属于稗官野史里记载的江湖儿女,即令她的三名公子,及一名女儿,也都散发着浓浓的侠客风格。“淀君过奖了,寅夜打扰,我夫妻俩还深深觉得过意不去呢。”织田信玄搂着朱雩妮,示意她向北政夫人请安。
“夫人好,冒昧前来,请多包涵。”“好说,好说。”北政夫人忙阻止她行礼,满是细纹的眼眸,盯阒她看了看,尤其她身上的衣衫格外引起她的兴趣。
不止她,她的三个儿子对这位突然光临的翩翩佳人,更是陡然惊心,炫目且迷恋不已。
“你们能来,是老婆子我的荣幸。现下,就让百合子引两位到厢房休憩、梳洗一番。百合子!”一回头,才发现她的女儿看着织田信玄看痴了,浑然未闻她方才所说的话。
“百合子!”她低斥着。在贵客面前,如此失态,真要不得。
“啊!”百合子神魂乍合,如梦初醒,“娘,您叫我?”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汗颜呐!
北政夫人冲着织田信玄尴尬一笑,盼他千万别介怀才好。
他豁然颔首,全不萦怀,世间女子,他只在意身旁的娇妻,其余的何足挂心?
“抱歉,叨扰了。”他的笑又令百合子失神了好一会儿,才羞赧地领他们往后院而去。
朱雩妮暗暗觉得好笑,趁百合子走在前面时,朝织田信玄扮一个鬼脸,嘲讽他只会伤纯情小女子的心。
他只是稍稍用力握紧她的手,作无言的喊冤。人长得英俊又不是他的错。
“就是这儿了。”百合子指着“抚风坊”,请他二人进去。“里边的器物一应齐全,,若有不足,请不必客气,尽管告知侍女,告辞了。”临行,犹流连地瞟一眼织田信玄。
奇怪!朱雩妮给弄糊涂了,她没事干嘛喉咙发酸?不是吃醋,绝对不是,即便是,她也不会承认的。可……百合子看他的眼光,的确让她感到很不自在。
“咱们不过睡个觉,有必要大老远地跑到别人家来吗?”留下三万名静候出征的兵士,他还真放得下心。
“娘子有所不知。”他看百合子已然走远,便打发伺候的侍女也一并离去。然后抱着朱雩妮,三两个纵跃,上了廊外的飞檐。“左边的寝室,瞧见没?”
“呀?!”朱雩妮低呼着,骇然淀城竟聚集这么多人,而她进来时,却丁点也没有察觉。
那间寝房,约莫十六张榻榻米大,错落地或站、或立了二十余人,个个神色慌张,窃窃私语,不知商议什么大事。
织田信玄冷冷望了一眼,即肇足返回屋内。
“他们是谁呀?”朱雩妮迫不及待地问。
“是我们这次即将去攻打的加藤清正手下。他从容自若的样子,好像说的只是寻常百姓。
“是他们?那你还带我来?”难不成要自投罗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很得意能把这句汉语说得流利且恰到好处。
要得虎子你大可自己去得嘛,干嘛硬拖人家下水呢?
朱雩妮才慢慢对他增生的好感,一下子统统抹煞掉。现在好了,不仅没得睡,还要陪他在“虎穴”里,居危思安。
“然后呢?”她哀怨地问:“你是不是准备拿我当诱耳,去‘钓’的虎子?”
“你?”他贼贼地笑得好坏,“嗯,这招不错,我怎么没想到于好吧,在充当诱饵之前,你必须先去彻底洗个澡,浓郁馨香,才好引敌人人瓮。”
“什么节骨眼,谁有心情沐浴?”差劲的提议,朱雩妮不依,瘫在榻上,坚持补足睡眠。“放心,在他们的主公没来之前,不会有任何行动的。”不容争辩,恃强地将她抱起。“现在,咱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泡个暖暖的温泉澡。”温泉是日本老少皆喜爱的特殊“汤水”,这种他们叫“汤”的滚热泉水,只有少数富贵人家,才有办法引到屋里来鞠。
据说它具有养颜美容的特殊疗效,可惜朱雩妮到东洋整整六载,却无缘得以享受。现在有福气享受了,竟是在众多敌军的环伺之下,光用想的,就觉得恐怖。
第六章
炎炎夏日,原不是个适合泡温泉的季节。然而此处的泉水温热得恰到好处,将身子浸泡其中,长途的旅途劳顿,霎时涤净得了无踪影。氤氲的热气,令周围盛开的紫藤全笼罩在一片粉白浓雾之中,隐隐约约地,可窥不见不远处两三盏逐风摇曳的纱灯。
朱雩妮立在岸边,趑趄着是否该和织田信玄共浴。在日本,做为妻子的人,是有义务为丈夫搓背,她和他结缡数个月,却从没为他做过项“服务”,他该不会利用今晚四下无人,硬跟她索讨吧?
沐浴是种享受,倘若还兼着替别人搓背,那就不怎么令人愉悦了。蛰居日本六年,骨子里仍是道道地地的汉人,脉搏里跃动着犹是皇家尊贵的血液,要她帮他洗澡,岂止是纡尊降贵,根本就是残忍的虐待。
织田信玄才不信她那套“尊贵法则”,理所当然地把搓洗用具塞到她手里。男尊女卑的观念,在他脑子里已根深蒂固,他母亲就是这样伺候他父亲的,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朱雩妮接过方巾,脚步一个踉跄登时狼狈地滑进池子。幸好织田信玄接得好|奇*_*书^_^网|,她才免去吞中人大口硫磺水之苦。
“你自己洗不好吗?咱们各自赶快沐浴完毕,赶快回房里注意敌人的举动,才是当务之急。你瞧!那么多武土,凭你一个人哪是他们的对手。”每回遇到她不想做的事,她就会拉拉杂杂扯出一堆以是而非,没啥根据的理由来搪塞。
“用不着担心,里边只有两名武士,其余的是来自各地的浪人。我一个人也许对付不了他,但加上荻原和三十名精锐武士,则绰绰有余。”他是有计谋而来的,这趟淀城之才,他不单纯只是携美眷畅游温泉乡,甚且要一举擒住加藤清正。
所谓擒贼先擒王,逮住了他,这场征战便可叫停,也许明日破晓,他们就能够高奏凯旋歌。
“获原君也要来?”提起他,朱雩妮神色变得有些儿不自然。他们虽没有世俗儿女的暖昧情愫,但感情十分深厚,而且她还一再跟他抱怨织田信玄的种种恶劣行径,这会儿,让他瞧见她正在替口中的大恶人搓背,岂不是要羞死了。
织田信玄悄瞥她一眼,立刻拉长了脸。
“他来不来对你有什么影响吗?”阿发回报说,他们两人在远赴京都时,成天混在一起,有说有笑,相处甚是愉快。那日他提早一天赶回笼烟楼,也亲眼、亲耳撞见她口无遮拦地诋毁他。他们之间该不会有什么吧?
“当然没有影响,我只是随口问问。”拎起搓布,开始很认真地为他净身,边问他力道如何,重一点好还是轻一点好,过分的殷勤明显揭示她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他按住她扶在肩上的素手,“我需要知道,你对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态,”
他在怀疑她的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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