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事关平民百姓诸多人的福泽,而且事情紧张到牵一发动全身的地步,烈问寒早就竖白旗投降了。
虽然如此,是日一早他仍精神奕奕地动身到了码头。
那船是艘不大不小的乌篷船,沅江中这种船只最多,湘西山货下放,湖滨稻米上运,用的都是这种鸟篷船。
小龙女也随后来到码头。
站在甲板上,烈问寒望着梢公把她接了过来。
“沅江滩险不适合大船,要委屈妳先坐这种小船了。”
小龙女一身月白薄绸衫,这回宝儿心细将她素来漫不经心甩在背后的长发编了个流行时髦的发型,看起来更是光芒四射。
她虽然翘着嘴,眼光还是不自主地仔细打量了迎风站在甲板上,一派潇洒的烈问寒。
老实说,他长得真是不难看,眉是眉,眼是眼,就连她最看不顺眼的那缯大胡子在闪闪江水辉映下都显得英姿焕发,生命力强悍。
她发现,她的烈问寒不再是心中在海边发现的那男孩了。
他是个完完全全的男人。
“妳想些什么?”他发现她眼底闪烁的东西。
她漂亮的脸蛋一红,唯恐被窥破小小的心事,连忙挥手。
她没想到自己是站在舢板上,身子惊险地晃了晃,烈问寒血液一窒,慌忙把她接过来,等她确定安全在甲板上,一颗心才放下。
烈问寒一颗心怦怦跳,这厢的小龙女却偷偷吐吐舌,所幸因为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分散他的注意力,要不然让他知道自己因为贪看他而差点掉到水里去,岂不是又要变成一个大笑柄。
“我可不可以把你那匹红鬃烈马带上船?”
说来说去她仍未打消原来的念头。
其实她根本不须要烈问寒的回答,只消看他一眼不以为然的眼神,'奇+书+网'她就知道自己是浪费心机和口舌了。
“生气了?”烈问寒哪里不明白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个性,见她翘起嘴来,差点忍不住把心底的打算透露出来了。
小龙女脸上挂不住,遂扭头,打算这一路都要装袭作哑不跟他说话。
烈问寒好笑之余,也只好由着她去。
这时,梢公已解开缆绳,把船撑到江心,此时,南风正急,风扬水顺,船如水箭向下游疾去。
中午时分,船到了会临县,在换船之前,烈问寒和小龙女一起上了岸。
小龙女果真贯彻不理睬烈问寒的“政策”,一路行来,对他的问话始终不言不语。
虽然只是短短几个时辰,烈问寒却有点吃不消了。
为此,他只好把脑筋动到“旁门左道”上,设法让她开心了。
他在一家规模颇大的糖果糕点铺前停下脚步。
“哗,这些是什么?”五颜六色的糖果迷住小龙女的眼睛,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好奇心压过别扭,把什么不愉快全丢到脑后去了。
“可以吃的糕饼和糖果。”他不嗜甜食,却知道用这东西拐小孩是百试百灵。
她兴奋得两颊泛红,来来回回,蹦蹦跳跳地把里面的一应东西瞧了个够。
铺子的老板哪见过像小龙女这样粉雕玉琢,漂亮得像水晶的小孩?又见她对自己的手艺赞不绝口,窝心之余,自动讨好地掏出一把桂花杏仁糖请客。
这一举动看得另一些买糖果的小孩们又是羡慕又是流口水。
她大方地吃一片,然后把手头剩下的全分给那些眼巴巴的小孩们。
此举不止博得小孩的欢呼声,就连老板也微笑地点头嘉许。
烈问寒瞧在眼里,也不说什么,只轻轻吩咐了老板几句话。
老板先是惊讶,再来忙不迭的点头。
“问寒,你嘀嘀咕咕的跟他咬什么耳??”她一大半的心即使在别的事物上,仍不忘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妳等着瞧瞧就晓得了。”他眨眨眼,难得童心大发地卖了个关子。
小龙女瞥见铺子老板两三下写好什么纸条,然后高高兴兴地拿出去张贴。
原来他用小龙女的名义买下铺子里全部的糖果,大请客哩。
老板一把条子贴出去,不消一刻钟,小小的店子里就挤满人头和各式快乐的笑声。
那些穷人家的小孩一年哪有几次有糖吃的机会,来到梦想中的天堂,个个的快乐之情当然是不在话下了。
烈问寒功成身退地挟着小龙女退出那方天地。
“问寒,为什么那些小孩的衣服全是补丁呢?”小龙女可细心了,就因为这点,她原来兴奋的心情似乎退烧了点,就连捧在手上的油包纸都有点显沉重。
“并非每个人生下来都能锦衣玉食,不愁吃穿的。”人是生而不平等的。“但是最重要的是努力,暂时的贫苦是不算什么的。”他有感而发。
他也是从坎坷艰辛中走过来的,却从不怨天尤人、自暴自弃,他明白那些心理因素全只在浪费自己的精神时间,要虚掷那一大把时间,倒不如用来开疆辟土,建立自己的实力!
“这些东西太严肃,妳只要知道就好了!”他轻轻带开话题,又亲昵地捏了下她的小脸。“妳买了这么多糖,待会儿也请红鬃马吃一颗吧!”
“哼,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明知道牠又没来!”
“妳瞧,那不是牠吗?”他遥指泊在岸边的一艘大船。
小龙女抬头望去,果真见到一颗长长的马头伸出冰花格窗,神情有丝不耐,显然正因为不习惯站在船上左摇右摆而闹别扭呢!
“喔!问寒,你真是好人!”她开心地搂住他的腰,脚不沾地的跑向红鬃马。
烈问寒因为她这紧紧的一抱而顿时满怀柔情。
即使让他费再多周章,再多麻烦,他之所以永不厌倦是因为小龙女的笑容是他最渴切和想拥有的报酬。
小龙女亲热地一把搂住红鬃烈马的颈子,马儿也响应她超乎寻常的磨蹭。
“来,请你吃糖。”她拈了一颗三色糖。
红鬃烈马也不客气,舌头一卷,滋滋喳喳吃得津津有味。
小龙女也慰劳自已挑了一块玫瑰豆沙,她才吃了一角,只觉指尖一凉,那半块豆沙又落进马儿的肚子里了。
她不以为意,反倒格格笑得无比开怀。
她又重施故技拿了一块三黄白莲蓉,结果也是一样,又一块红枣酥酪,这次她还没沾到唇,红鬃马已经老实不容气地“制敌机先”抢先享用啦。
于是红鬃烈马有生以来一口气吃遍各种糖果糕点,一人一马争相吃食又龇牙咧嘴的场面引得船上一堆人观看,大家看得入迷,全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
烈问寒轻咳了声,把众人从迷梦中敲醒,大家这才掩嘴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
“问寒,你也吃一点吧!”她终于想到还有个烈大当家哩。
“大人不吃糖。”
小孩吃糖被人视为天真未凿,大人吃糖,就不伦不类了,况且他也不爱此道。
“你明明跟我一样大!”她不喜欢他老气横秋的样子,彷佛她是个长不大的小孩似。
她又钻牛角尖了。
烈问寒明白她在意年纪的问题,只好一笑置之,扭转话题。
“妳别贪甜吃太多糖,小心肠胃受不了。”
小龙女根本不是生气耍脾气的料子,她长年住在海底,心胸比任何人都宽阔,被烈问寒一拐,乖个隆咚锵,一晃眼就忘记自己先前生气为的是那桩。
“但是它真的好吃。”
摸摸她那微被风吹散的发丝,烈问寒苦笑。“叫妳用膳好象要妳的命一样,吃糖果又全不是这么回事,怎不教我怀疑…………”
“怀疑?”
“是啊,怀疑我买糖给妳是对是错啊?”
想来,他有点后悔呢!
小龙女翻翻精灵的眼珠。
“大丈夫做事是不时兴后悔的,更何况那些饭啊、菜的一点滋味都没有,教人哪里吃得下!”
“妳的理由真多。”看来他得另想办法才好。
烈问寒心念电转,心底有谱了。
他不动声色。
正当他在思索时,梢公已经率领着舵手过来请示开船与否。
他点头,遣走了那些人。
随着船慢慢开动,又小龙女努力地讨价还价,两人终于取得了协议。
那就是小龙女一餐至少要吃一碗饭才能碰零食。
小龙女怎么算都觉自己吃亏。
遑论一小碗饭,就叫她吃一口都有困难。
真正到他们停下打尖用膳时,小龙女的懊悔才开始。
依照惯例,她还是很坏习惯地把饭含在嘴里,不吞也不咽,连咀嚼更是动也不动一下,眼珠子滴溜溜地瞧着满桌菜肴发愁。
烈问寒帮她挟了一块蜜汁腊鱼,见她那委屈百般的模样,不由心中一软。
“既然吃不下就不要勉强了。”
小龙女闷着头不发一语,可是水灵灵的眼瞳中却浮起一层水雾来,说时迟那时快,两串水珠倏地滑出眼眶,连小巧的鼻头都染上微红。
烈大当家什么恶劣的场面没见过,偏偏对一个泪眼汪汪的小女孩没辙。
尤其小龙女在他心中占着无人可取代的分量。
“翩翩乖,不哭,不爱吃饭就不要吃,何必掉眼泪呢!”
他无奈又为难,也亏得他不知从哪生出来的好耐性,顺着她的性子又哄又骗,只差没应允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
“我答应过你要把饭吃完,我就该做到!小女子也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呀!”
敢情她的好胜心还不是普通的强。
说着说着,她泛着汪洋的眼睛又掉出一串泪来,口气好不委屈。
烈问寒举白旗投降了。
只要有法子能一时三刻止住她的泪,别说上刀山下油锅,他也会二话不说的马上去办。
他放下饭碗,寻找小龙女的眼睛,而他的目光底是一片浸人的温柔。
“我希望妳加餐饭是为了妳的身体着想,不过…………或许是我爱之深,忽略了妳跟我有不一样的地方,从今天起我尽量不再逼妳吃饭,但是,我要妳答应我一件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小龙女已拭干眼泪,忙不迭的大点其头了。
烈问寒拿她无可奈何,横竖她总有办法撩动他对旁人而言,少得可怜的恻隐之心。
可是,他并不觉自己这样专宠她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毕竟,他苦盼了她十年不是吗?
更甚的,第一眼见到她时那像亲人般的感觉,十年来一直挥之不去。
十年后,他不以为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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