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博很是认真的看了他父亲一眼,脸上似乎有点失望:“父亲,别人不懂,难道你也糊涂了吗?我将陆子旭关起来,说到底也是为了留住他的性命,以他的秉性,加上我们家的地位,在江南这样动荡的时候,如果放任他出来,谁知会捅出多大的娄子来,到时候,别说是你,就是我,也不一定救得了他。”
陆风涛一时哑口无言,陆子博站起身道:“我要走了!父亲请多保重。”
“这就走了!”陆风涛跟着站了起来,着急道:“吃过早饭再走吧!”
“不用了!”陆子博摇了摇头:“我自己开车,不用给我备司机了。”
天色大亮,只是雾气太重,陆子博穿过花园时,眼前忽地一片水气蒙蒙,原来是他的睫毛上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许多的雾水,他掏出手帕,正要擦拭眼睛,林伯慌乱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帘中:“少爷,这么大的雾,你还开车回来,真是吓死我了。”
陆子博头也不回,只是一边走一边问林伯道:“昨夜有什么新情况吗?”
林伯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感觉出大事了,可是打探不到一点消息。”
陆子博霍地顿住了脚,无数细细密密的雾水纠缠着他,就连他的话语中都带着一股浓浓的湿气:“打探?你需要打探消息吗?江少帅那边没有一点消息传过来吗?”
林伯再次的摇头道:“没有。”转言又说:“少爷,我怎么感觉,少帅那边的人,似乎对我们心存戒心?”
陆子博呆了呆,一时像没了话说,林伯正等着他训话,万没料到陆子博一句话也没有搁下,转身就走进了雾帘中,浓密的水气里,他的身体朦胧成了一个影子,林伯忙跟了上去,才走三四步,谁知陆子博忽地站住了,若不是林伯收脚及时,只怕会一头撞到他的背上——
“林伯,万事以大局为重——”陆子博忽然说话了:“不要随便猜疑,不要过早下结论,还有,想办法给我联系何天翼,我有事要与他商量。”
这样大的雾,铺天盖地的弥漫在江南的山山水水间,妙曼的遮住了无数或远或近的风景,叶飘枫向来起得早,这一天更是比平时早起了许久,她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只披上一件及膝的大衣就出去了,门外的卫兵在一夜之间增加了二三十个,一路上,就是浓雾也遮不住那种肃杀的气氛,叶飘枫慢慢的走着,满眼都是卫兵手中枪尖上的刺刀发出的寒光,她心里一阵窒息,仿佛空气都在这场大雾下凝结了。
还未走出庭院,侍卫长官就从雾气中冒了出来,对叶飘枫,他自然是恭敬之极:“小姐这是要出去吗?”
叶飘枫点头道:“是的,我要去送一位长辈。”
那侍卫官微笑道:“好的!我这就派人护送小姐去,不知小姐要去的是哪个地方?下官也好派人去清理清理,免得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借机对小姐不利。”
叶飘枫愣了愣,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下关!”
下关是江南城的一个渡口,自古以来就是江南人离乡背井的主要通道,曾有人说过,下关那里的水都是咸的,因为那里面浸满了离别之人的泪水,叶飘枫在小的时候一直想去尝尝下关的水,看它究竟是不是像人们传说中的一样,可府上的人都不让她去,因为那里鱼目混杂,以她的身份,实在是不适合去,偏偏父亲疼她,看她撅着小嘴不高兴,忙喊来严管家,让他从下关那里汲来一囊水,亲自送给小小的叶飘枫尝试,别人都以为叶飘枫会用一个指头蘸点水试试,谁料她咕咚两口,狠狠的灌下了两口又脏又腥的江水,那一次,江水是咸的还是无味的她倒不知道,只是肚子疼了一天一夜,吃药打针的倒让她记得一清二楚,事隔多年,等年迈的严管家在渡口向她提起这件往事时,任叶飘枫是怎样的心事重重,还是忍不住当场一笑,明媚生嫣中让浓雾都褪色了不少——
“大小姐,我一个下人,你居然这么早就来送我,我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严管家看着叶飘枫的笑容转瞬就逝,一时老泪纵横道:“小姐小时候笑得多啊!现如今,我这老头子看着你笑,心里反而更难受。”
叶飘枫默默的替严管家擦去了眼泪,又是一笑:“严伯伯,您看您,您现在都成小孩了,怎么说着说着就流泪呢?您要是不舍得我,就不要走了,我会对您尽孝心的。”
严管家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只是你家的仆佣而已,小姐再这样说话,我可没老脸了,叶落终需归根,我也该回老家了,小姐肯让我走,我这老头就感激不尽了,往后我能多活一年,就为小姐和子青少爷多烧一年的香,让菩萨保佑你们,一生快快乐乐的。”
叶飘枫拉住严管家的手道:“严伯伯,你放心好了,我和子青都会好好的,子青现在国外,病情好转了不少,等他完全恢复以后,我会接他回来的,到时候,我们去看你。”
“唉!那就好,不过——”严管家忽地嘿嘿一笑:“到时候,我希望你身边能多上一个人,手里再抱着一个人,这样就完美了。”
叶飘枫脸一红,赶紧点头道:“我会的。”
眼见离船开的时候快到了,严管家摇头道:“小姐,你要多为自己打算啦!见到好的,趁早嫁了,也好有个依靠,只要那人对你好,不弄个三妻四妾的,你就多惦记着,我看,陆家的二少爷,人长得俊,心肠又好,又有本事,最重要的是,对你一往情深——”
“严伯伯——”叶飘枫娇嗔的跺了跺脚:“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是吗?”严管家脸上绽开一朵花来:“是那位威武神明的江家公子吧?早听说了,人家喜欢我家小姐得紧,他人长得俊,身份又好,本事更是无人能及,小姐要是嫁了他,只怕整个天下的人都得仰望着你,只是他那样的人家,少不得三妻四妾的,到时怕是委屈了小姐——”
“他敢!”叶飘枫咬牙切齿道:“我宁为玉碎——”话说到这里,叶飘枫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后面一句话再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严伯看着她的窘样,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唉呀!我家小姐人还没嫁出去,心里早就没了容人的量,竟然这样,小姐还犹豫什么呢?赶紧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办了吧!”
“我——”叶飘枫望着烟波浩淼的江面,一下失了神:“我,我有点害怕,以前我死都不怕的,可是这几日,我心里很害怕,我不知道我害怕什么,但我的心一直都不安,现在还不是我嫁人的时候,我是爱他的,他对我那么好,我差一点就答应了他,但是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伤了另外两个人的心,他们都处在风尖浪口,外人看上去,他们坚强勇敢,无所不能,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他们都受过很重的伤,心一碰就会裂,我与他们一同共过生死,所以,我还想陪他们走过这一劫,等这一劫过了,我也不会再有什么念想了。”
“劫?”严管家叹气道:“我一辈子都待在你家,风刀霜剑看得太多了,现在的世道更乱,唉!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小姐,如果当初何将军答应了大帅的请求,也许,今日的一切都会不同了。”
叶飘枫惊问道:“请求?什么请求?我父亲请求过何天翼什么吗?”
严管家笑道:“当然了!你不知道,可我一清二楚,那年你十六岁,大帅甚是器重何将军,何将军对你的那点心事,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自然也逃不过大帅的眼睛,大帅看何将军是青年才俊,又功勋卓著,心地纯善,心里不知有多喜欢他,连夫人都对他喜欢得很,加之他对你的心意,而是,在一个夜里,大帅把你托付给了他,并且要何将军在那一年迎娶你,我们都以为,何将军一定会满口答应的,谁知他居然当场拒绝了,大帅一听,气得差点背过去,你想啊!哪有人这样不顾大帅面子的,大帅正要发怒时,何将军忙说,他此生非小姐不娶,只是不是这样一个娶法,不是他爱上小姐就能娶小姐,须得小姐一心一意的爱上他,心甘情愿的愿意嫁给他,他才能娶了小姐,否则的话,对小姐你就是不公平,这样的事情他绝不会做,大帅听他这样一说,不怒反笑,当下就说:何天翼,那你就放手去追我家女儿吧!,相信她一定会爱上你。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后来居然发生了那样的惨剧,何将军的心愿自然也落空了,小姐,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弄人啊?”
在叶飘枫的记忆中,有一句话一闪而过,那是在那个阴暗的水井地道中,何天翼大大咧咧的对她说的一句话:“那我要是告诉你,你父亲当年差一点就把你嫁给了我,你岂不是更不信!”难怪他知道她家的那个秘密,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只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些年,那些旧日的话也不见了,叶飘枫摇头道:“这不是什么天意弄人,而是上天要我遇上另外一个人。”
正文 情不伤人人自伤(未完)
(4)
雾散去时,天空也放晴了,柔和的阳光丝丝缕缕的投进车厢,像怀春少女羞红的脸,江南的天空清澈见底,澄净得有如一块上好的蓝田玉,叶飘枫就那样认真的看着,大大的眼睛一动也不动,街上的行人比往日多了一些,但盘查的军人更多,城墙各处,已经开始在设防了,厚厚的沙袋和密密麻麻的铁丝网,勒住叶飘枫的视线,压得她气也喘不过来,她感觉自己有点晕车,胸口处有一股酸涩的东西搅得她头重脚轻,若不是一味的强忍,只怕早就呕吐了出来,她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正准备摇下车窗时,车子忽地一个急刹车,随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叶飘枫的身体立刻就离开了座位,重重的撞到了车顶上,等她被惯性弹回座位时,一阵剧疼旋即就侵入她的五脏六腑,她咬牙挺过了最痛的时候,车外便喧闹开来——
只一分钟的工夫,十几个持枪的卫兵就将叶飘枫的座驾密密麻麻的围了起来,打头的那辆军车上跳下几个军衔略高的男子,叶飘枫见他们朝天放了两枪,然后就从慌乱的人群中揪出了两个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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