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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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不死-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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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全城及附近州县。同时,他还利用互换存货的名义,掌握了各家品种余缺信息,暗中指使亲信药铺囤积居奇,他从中捞取好处。此外,利用代收货、代付款的变相放贷形式,渐渐摸清各家进货渠道,又大大拓宽了货源组织门路,很快,范沉香便成为北平药业一名总调度,坐地搬运,坐地分赃,呼风唤雨,兴风作浪。与四川成都、湖北武汉、浙江杭州、安徽徐州以及上海、广州、南宁、拉萨、西安、太原的药商特别是杭州的胡庆余堂统统挂上了钩,结成联盟,这些地方的药商一提“陈祥”二字,无不买账。再紧俏的货,也会满足供应,再奇货可居的热门药材,也不会敲他的竹杠。当然,这些人来北平时,遇到为难遭灾之事,他只要听说,就会出面帮忙摆平。日久天长,人缘就结下了。

范沉香虽然钩挂四方、神通八面,却从不做违背纲常之事。在他眼里,顾九芝是同业泰斗。虽然为人宽厚,颇有长者之风,他也从不勉强他做违心之举。大事小情,能和他讲的,他事前都要同他商量,不能讲的,事后有什么好处,他也从不独吞,总要设法送上顾九芝该得的一份。他说,自己的地位是靠顾九芝得到的,所以,永远不能对不起顾九芝。这样一来,顾九芝自然也就任他去施展,不掣他的肘,后来,见他越干越招摇,名气也越逼近自己,便想出个笼络之计,向范沉香提出要将自己一个孀居的小妹顾紫苑嫁给他,说是妻妾均无妨。范沉香受宠若惊的同时,却也明白顾九芝的用意,便求得柳含烟的谅解,将顾紫苑迎娶过来,与柳含烟不分大小,像何若菡与韩玉茑一样,姐妹相称。柳含烟其年二十岁。顾紫苑二十七岁,当初是为冲喜嫁给一个痨病丈夫的,结果,十八岁出嫁,十九岁就守了寡,八年孀居,耐尽寂寞。顾九芝可怜这个小妹,才谋划出这步棋来。

柳含烟出身贫寒之家,自幼丧母,又饱受继母虐待,被范沉香买下后,一步登天,连续生下两男一女,成为范家头号功臣,被范沉香宠得日见任性。现在顾紫苑过门儿,她心中当然不愿,但却无力反对,好在顾紫苑处处把她摆在前边,让她无话可说,渐渐也就接受了这一事实。

顾紫苑八年孀居,饱受孤寂之苦,现在进了范家大门儿,备尝夫妻恩爱、家庭温暖,便也不在乎什么名分,与柳含烟相处甚洽,让范沉香也免受醋海波澜的困扰。三个人相敬如宾,竟过得甜甜蜜蜜、风平浪静。顾九芝听到见到小妹苦尽甘来,自是高兴,从此了却心事一桩,对范沉香也愈加信任。

转年,顾紫苑也生一子。这样一来,范家和程家都是三男一女,两个院子,每日来来往往,很是热闹。都说这处房子买对了,不光旺财,更旺人丁,便在两家院子内外空地上,又栽下许多杏树,点缀风水,也点缀杏林人家的日子,自是其乐融融。



程少伯自从迁居北平以来,主要精力均放在研读古籍与撰写《回春堂精要》两方面上,偶尔被范沉香牵扯,帮他研究个新方、新药。或者,受顾九芝嘱托,接待一些重要人物或关系密切的亲友入室问诊一回(顾九芝的通仁堂原是清王朝指定供药之所,因而地位最尊,也便是重要人物的求药之所,常有人求药同时也求医)。平日,读或写倦时,只在后海岸边信步徜徉一番,只有重要时令如清明、端午、中秋和重阳才举家出城一游。

一日,顾九芝亲自陪同一位姓李的北京大学的教授前来问诊,患者主述五心烦热,两肋隐痛,双胛酸沉,并经常腹胀吞酸,口干舌黏,小便短赤,不耐久立。切脉,浮弦无根,沉细乏力。望诊面色黧黑而泛青,舌苔白而有淤斑。当即诊断为肝凝湿毒,正气衰惫。乃以舒肝理气、利湿解毒之治则,投以加味柴胡舒肝汤令服。半月后复来,言肋痛减轻,烦热已缓,腹胀吞酸依然。又改为舒肝健脾,软坚化淤之治则,在原方基础上加减数味药。这次是李教授一人前来,见程少伯案头古籍甚多,又见他手稿盈尺,不禁多聊几句,并表示他们图书馆也藏有大量线装古籍医书,如有需要,可为代借。程少伯闻言喜出望外,当即随了这位教授去了北大红楼图书馆。那李教授责成一穿长衫的南方口音青年,带他详细浏览了古籍专柜,热情帮程少伯选了《唐修新本草》、《开宝本草》、《嘉佑注本草》、《证类本草》等一批线装古籍。程少伯很想找到南朝人陶弘景著的《道藏》与《本草经集注》两书,但那南方青年替他查了许多藏书目录索引也没找到,便只好作罢。那南方青年送他出来时还表示,一旦查到他想找的那两本书,就会通知他,并留下了程少伯的家庭地址。

一个月后的一天,程少伯伏案太久,觉得闷倦,就到门前的后海岸边散步。时值秋令,满湖衰荷一片枯竭,有野鸭嬉戏其中,秋风荡起满湖涟漪,时而飘落的柳叶,溅起轻微的沙沙声传入人耳,知了歇了,燕子也不再呢喃,只有蛙鼓偶尔起落几声,不知是在伤感夏日的短暂,还是抱怨秋风的早至。

程少伯正信步徜徉,却闻身后有人招呼,急转身张望,乃是北大红楼图书馆那个穿长衫的南方青年正向他招手,手里还拿了一本书。程少伯恍然意识到他可能是来送书的,心里便很感动他待人的真诚和对工作的负责,连忙迎上前搭话。

南方青年确是来给他送书的。他找到了《道藏》,但没找到《本草经集注》。他说恐怕这本书不大容易找到了,因为他查遍了能查到的索引,根本没有这本书的踪影。

当时,天已近午,程少伯感激南方青年送书之热忱,便邀他在银锭桥边的小吃摊上一起品尝小吃,他爽快答应了,说他很喜欢北京的小吃。他们便蹲在路边的地桌旁,每人要了碗豆腐脑外加两个芝麻酱烧饼。那南方青年没往豆腐脑里加韭菜花,却加了许多的辣椒,然后把头埋得很深,专心致志吃得津津有味,转眼就见了碗底儿。

程少伯见他吃得意犹未尽,便又给他加了一碗豆腐脑。他笑了笑,没有推辞,又加了许多辣椒,埋下头又很有滋有味儿地吃得一干二净。

程少伯问他还要不要尝尝别的,比如炒肝、爆肚儿,或清水羊头?

那南方青年朝小吃摊上望了望,指着满锅冒气的卤煮火烧说:“再来一碗这个吧,有汤可以多放辣子!”

程少伯就又叫了一碗卤煮火烧,看着他又加了许多辣椒,埋下头津津有味地又吃了个光。至此,程少伯确信他是真的吃饱了,才结了账。

两人起身时,程少伯见那南方青年的长衫兜儿里掉下一本小册子来,封面上醒目的三个黑字:《新青年》,便好奇地问:“是什么书?”

那青年便将小册子递到程少伯手里,说:“这就是李教授他们办的刊物,今天带来,就是想送你一阅。李教授说,你是有志青年。”说着,将那小册子翻开,指着其中一篇文章道:“这篇文章乃是拙笔,是论述国人应大力开展体育运动的,请不吝教正。”

程少伯翻开那篇文章,看到署名是二十八画生,便道:“先生大名——很是别具一格。”

那南方青年笑道:“我是不敢将自己的小名儿和大家一起并列,随便起个笔名而已。”

“那您怎么称呼?”程少伯问。

“毛润之。”那南方青年回答,“滋润的润,之乎者也的之。”

……



夏末的一天,何若菡与韩玉茑带着孩子在门前玩耍。已经三岁半了的小杏圃,正是调皮的年龄,把两岁多的杏英和杏元要么推个嘴啃泥,要么弄个仰面朝天,总要啼叫一阵才能作罢。气得何若菡要打小杏圃,那孩子却说:“你打我,我爸回来打你!”

何若菡听了这话,心里好不是滋味。几个月前,收到程少仲来信说,硕士毕业了,就要回国来办洛克菲勒基金会的慈善医院,很快就要与家人团圆了。程汉儒夫妇听说儿子要回来,自然高兴,便天天教小杏圃见了爸爸叫什么、问什么、要什么,见了黄头发、蓝眼珠儿的女人又叫什么、问什么、要什么……一教就会的小杏圃,每日便将爸爸、二妈,这样的称谓挂在嘴上,将那些台词也一样样背了记下。何若菡将这些看在眼里、听在心里,觉得很别扭。程少仲不回来,往事如何都无所谓了。现在他却要回来了,见面后说什么呢?如何处理小杏圃与他的关系呢?日久天长,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日子怎么过呢?她把这些话都和程少伯说了。程少伯笑了笑,让她别想得太多,事情既然总是要发生的,就让它早些发生好了,反正到时候就会有办法的——你别扭,他不别扭吗?既然大家都别扭,不要住在一起就是了。这还不简单?程少伯虽然这么说,何若菡却依然不能不想那许多难以忘怀的往事,弄得她连日来睡不好觉,白天偏头疼。

小杏圃又把杏元推倒了,这次似乎摔得重了些,小杏元连蹬带踹不肯罢休。韩玉茑哄不好自己的儿子,就骂小杏圃是头野驴。小杏圃不服气,就还口骂韩玉茑也是野驴。气得何若菡把杏英丢给乳娘就去追打小杏圃。小杏圃见妈妈生气拔腿就跑,转过院墙一拐弯就不见了。

何若菡追打小杏圃,却见一黄包车迎面而来。车夫见了她,便停下来问程家在哪个院子?何若菡听他打听程家,这才引起注意。见车里坐着一男一女和一个小孩儿,女人很明显是个外国人,小孩也是外国装束,她立即意识到了这女人和孩子的身份。定睛再看那满脸惊诧的男人,果然正是她害怕见到的程少仲!



拿到硕士学位的程少仲,这次回国并非一般意义的业成而归。他除了是中国留学生毕业回国之外,还是美国洛克菲勒基金会中国慈善医院及其附属医科学校的负责人之一,肩负着在中国北平创办一所慈善医院及其附属学校的使命。也就是说,他已正式受聘美国洛克菲勒基金会,参与以布朗和皮特为负责人、在北平创办医院和学校的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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