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是子瑜的次子,因为孔明长久无子,就过继到孔明名下,以承血脉。北伐时孔明安排诸葛乔与普通士卒一样担负最繁重的搬运粮草的任务,一向身体不好的乔竟染上疾病英年早逝了!
“丞相不要太自责了。”我继续“传达”子瑜的话,“子瑜大人说乔本就不该给予特殊照顾的,为朝廷出力,为军队效劳也是他的职责。这次的不幸,也许……也许就是他的命数吧。而且,丞相如今也有了子嗣……”
第一次北伐期间,孔明即得到了喜获麟儿的喜讯,他为他取名瞻,诸葛瞻。
“我是个怎样的父亲,”孔明仍旧背对着我,声音低沉乃至于隐约的沙哑,“乔儿死时,我没能在他的身边;瞻儿出生时,我也不在他身旁。我看过了蜀锦销量,看过了农产税收,才来看一看家信……我是一个父亲,但……”
孔明平稳的肩在颤,我实在很想找出更多的话来安慰他,但张了张嘴却什么字也说不出来。我该用怎样空洞的言辞来慰籍他呢?他是一个父亲——— 谁还记得他是一个父亲呢?有些责任太重,另外的责任就于无形中消弥了:他好像只是个丞相!一个不该有家庭不该有妻儿的丞相!
我黯然。
孔明并没有许多时间招待我,于是又是游尘来替我布置一切。
游尘说明鹏我有事情要与你说一说。
她的神色出乎意料的肃穆,似乎也可以无言地感染他人。她端坐在地板上,将双手平整地置于膝盖处,身子游挺得直而且硬。看到游尘这样,我也忍不住肃然起敬了,急忙调整自己的坐姿使我看来显得与她一样庄重谨慎。
“有什么事情吗,冬青?”
“明鹏,我把我这张地图交给你,这样的话,你那里收集的地图就完整了,对不对?”她避开了我的问题,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上等蜀锦织就的蓝色小包袱,一层一层地将它打开,那里面安详地躺着 “蜀”的一纸沉重。
“嗯,看清了,你千万将它收好。”游尘停了停,几乎是屏住呼吸地看着那神秘得可以沟通古今的一纸洁白,继而又伸出纤巧的尖尖手指,将它一层一层地包好,双手递给我。
我几乎麻木地接过那地图时,手触到光滑的锦面,好像触到了微风习习中的江水。我感到它竟是这样的重,重得我几乎托它不起。
“冬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鹏,我知道你是愿意回到 20 世纪的,现在有了这三张地图,只要将它们完整地洽合在一处,你就必然可以回去。你可以在你希望的任何时候回去,完全把三世纪的一切抛开。明鹏,现在你有这个机会了,不要挂念我和子悦,不要再想我们,在需要的时候,你一个人平平安安地回到 20世纪去。做一个优秀的学生,日后做一个优秀的职员,或者别的什么。”
“冬青!你到底在说什么?”她在排斥我吗?她不愿意要我这样一个朋友与她一起承担未来吗?她要我一个人抛开我的朋友毫不负责地做一个跨越时空的逃兵吗还是,她厌恶我了呢?会吗?
“明鹏,你不要多心,”游尘缓缓地摇了摇头,调整呼吸使自己的语调变得平缓宁静,“你知道丞相为什么要令你来协助我们吗?”我在少许的疑惑之余应声道:“不是丞相希望我能够得到进一步的锻炼吗?”
“那只是一个托辞,明鹏,那只是一个借口。实际上,是我劝丞相将你招来的,我只是为了将这个交给你。明鹏,你答应我,在你遇到什么危险或者实在难以选择什么的时候,你就会将这三张支零的地图拼接起来,永远地摆脱三世纪,你会幸福。”游尘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她的眼里闪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关爱的光芒,这神色令你很自然地想起孔明一贯的温和,“明鹏,你是个好女孩,你应该得到幸福。如果你能够坦然地将一切放下,你必定可以在 20世纪寻得你的幸福。”
“冬青——— 你,你能不能说明白一些?”越听越糊涂的我忍不住用略带烦躁的声音低呼道,“我一点也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么你请听好,明鹏,我发现不对了。我发现我们回到三世纪,说什么我们以 20 世纪人的身分回到三世纪这话实在是太不对了,它无法自圆其说。我觉得,我们是陷入了一个幻境,或者说是骗局之中,被我们自己古板天真的思维给欺骗了。明鹏,也许打破这个幻境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抛开它。但是我不行,子悦也不行,我们陷得太深无法自拔;我想你应该可以的,你可以超越它,因为你想到过回去。”
我说我还是一点也听不懂,我不知游尘到底想表达什么样的思想,云里雾里我不知她在向我陈述什么解释什么。幻境?骗局/这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词汇!?
游尘深深地吸了口气,挺了挺身子:“明鹏,我想先给你看一样东西,也许你会明白……原谅我,我见到你只想尽快地将一切告诉你,这不免使我自己的思维也纷乱起来了,原谅我。”
她给我看的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是一叠装订好了的宣纸而已,也可以称作是 “书”的原型。三世纪印刷技术还未发明,什么东西都必须按粗糙的手工制作来完成。
那本“书”有一张相当简单的封皮,标明了“书名”是《将苑》。
我的眼睛一亮,《将苑》?20世纪时我们都知道 《将苑》一书的存在,据史家考证那是后人托名孔明的作品,也很有可能是孔明的秘书按其治军原则替孔明撰就的。我还曾翻过中华书局版的 《诸葛亮集》,里面收录了《将苑》凡五十篇,粗粗地一看就发现它与孔明各类表章的文风并不一致,于是也没有兴趣再深究下去了。隐约地记得游尘,确切地说该是阿音,当时对 《将苑》根本不屑一顾,她说既然不是孔明的作品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看它呢?
我接过那叠素宣草草地翻了翻,“兵权”、“逐恶”、“知人性”、“将材”……一条一条分门别类,的确与 20世纪时我看到的印刷体的内容一般无二。游尘给我看一本将苑》?这该是第一本手稿了罢,它到底是不是孔明写的呢?游尘应该知道的,如果不是孔明那么它会是……
这可是一个历史疑案哟!我饶有兴趣抬了头,想问一问游尘这到底……我呆住。游尘的脸色蜡黄中透着惨白,她的唇微微地颤抖着,顺着她的手臂,我游移的目光发现她正在用指甲狠狠地掐自己的腿使自己镇定下来。然而不行她正在用指甲狠狠地掐自己的腿使自己镇定下来。然而不行,她那用力掐自己腿的左手也在无可控制地发着抖。游尘怎么会这样,那么杰出那么强的她怎么会如此恐惧以至于无法自持呢?
“游尘,冬青,你,你怎么了?”我伸出手去按住她的肩,迟疑着问。
她闭了闭眼,急促地喘息着:“明鹏,那本《将苑》,那本书,是我写的。”
是游尘……阿音……写了《将苑》?
我的脑袋在瞬间的轰鸣之后一片空白,又在瞬间的空白后渐渐恢复,缓缓运转:《将苑》竟然是游尘写的!《将苑》是一本流传至 20 世纪的古籍,原本没有我们的历史中它就是存在的;阿音,也就是游尘,游长史,游参军,她说到底只是个被强行拉入历史的现代人,属于 20世纪,相对三世纪而言一千七百年后的 “未来人”,她怎么可能写 《将苑》?思想并不是可以重复制造的东西,如果游尘是 《将苑》的作者,那么没有游尘的历史中又为什么会有《将苑》的存在呢?而且,它们的内容完全一致,只字不差……
“冬青,你怎么可能写了 《将苑》,你怎么可以写 《将苑》……”我用含糊不清的语气喃喃着,“《将苑》的作者怎能够是你……”
游尘用力地揉着她的眼,但那种因极度迷惘而恐惧非常的神色仍不屈不挠地由她的指缝中漏出来:“不,我原先根本不知道我写的竟是 《将苑》,我只是按丞相的意思将他素来的作战思想和对将帅的要求做了一点归纳与总结。我把这叠零散的东西交给丞相时,他就嘱托我将它装订起来,他还说:‘就叫它《将苑》罢。’写的时候我一点也不知道我写的竟是 《将苑》啊。你知道,我从来没有看过 《将苑》,你呢?你看我写的这个,与 20 世纪时你看到的是不是一样?嗯?”
我双手抱住肩几乎要因为这分无法解释的诡异而瘫倒下去了。我说不错,冬青,我看到中华书局印刷的铅字的 《将苑》与你这本手抄的原件是一样的,一点也不差。“将材”、“将器”、“将弊”……
游尘 “哗哗”地翻动宣纸,用种难以置信的声音低呼:“还有 ‘将志’、‘将善’、‘将刚’…… ‘整师’、‘厉士’、‘自勉’,这些都有吗?!真的都有吗?”
有的有的有的!我除了点头没有气力干别的事情。
“我怎么可能写出了 《将苑》?这怎么……真的是真的么!”
这是真的,但却是我们无法接受的真实!游尘本是不存在于三世纪的,但已成为历史书页的三世纪中却留有不存在的她写的 《将苑》!这是一笔多么大的糊涂账,任你头脑再清醒的人也算不清。
“我们是怎样地被捉弄呢?我觉得怪异但是我没法子说清。”
“我想,我们本就是三世纪的人;至少,我们曾在三世纪活过。”
“活过?你还有什么证据吗?”
游尘俯在我的耳边,她的声音疲倦而无力,棉花糖样软绵绵地粘住我有关听觉的每根神经:“你知道街亭为什么还是在马谡手中丢失了吗?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能挽回这次惨败吗?”
我问她为什么,我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像大病之后尚未全愈的虚弱。
“因为子悦其实,丞相根本就没有用马谡守街亭之心,他最初看中的是我,他是打算让我去的!但是子悦,他遣了个高明的奸细来,我甚至不知那家伙是男是女,只知道他叫无痕。无痕挑唆起马谡建功立业的欲望与那种无限膨胀的自大和虚荣心,马谡坚持要丞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