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萧逸源的大夫人是个河东狮,却也不敢得罪舒青荇,愤然又不甘的离去了。
“夫人!”丹玉伏地,泣不成声。
舒青荇扶起她,“你怀有身子,快起来吧!萧夫人已经知道了你的藏身之处,这里就不便住下去了!我要去京城小住些日子,你不若随我一同去吧!”像似看穿了丹玉对萧逸源的流恋,她又说,“我会命人到萧府留讯,待他自外地回来,再去京城接你也未尝不可!”
丹玉遂点头应允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长歌楚天碧(二)
和舒青荇一起在京城的别院里住了几个月,丹玉的心绪好了很多,她对舒青荇很是感激。可腊月的时候却传来了噩耗,说萧逸源在途经大食国的时候染上了瘟疫离世了。丹玉悲痛欲绝,下身隐隐有出血症状,舒青荇就命医官和稳婆随时侯着,唯恐出了岔子。大年三十的晚上,丹玉腹痛难忍,痛叫声响在了别院中,似乎在咆哮着作为一个低下的舞姬身若浮萍的悲哀。
新旧交替之际,她生下了一个男孩,舒夫人喜不自禁,匆匆将孩子交给一个宫女模样的人。丹玉惊醒过来,气若游丝的道,“夫人,我想看看我的孩子,把孩子给我!”
舒青荇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孩子只是被抱去喂奶了!”
可丹玉见那宫女坐立不安又随时准备离去的模样,心里泛起了不安。
婴孩哭了一阵子后,像似被喂饱了,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没有声响,小手在被褥外挠啊挠,露出右手手腕上一点黑痣。
天微明的时候,宫里来人了,找到舒青荇低语了几句,舒青荇就急急的抱上男婴离去了。稳婆看着丹玉,若有若无的叹了句,真是个可怜人啊!
丹玉心悸起来。
稳婆和丫头们见她无恙,便都纷纷退出了房,可就在这个时候,丹玉腿间血流不止,她高声拼命喊了起来。她不想死,她要找她的孩子,可是稳婆再回来时,丹玉身下的被褥已经被染湿了,正滴着血,而地面上也是一道细细的血流。
稳婆探了探丹玉的鼻息,忙的缩回了手,吓得赶紧出去叫人。可别院中除了舒青荇,别人的话又岂能有用?而此时此刻,宫里也正为大事忙的不可开交,舒青荇又岂会有心思关心她一个舞姬的死活?
……
天刚亮的时候,有宫人到岐阳宫禀报皇上,“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舒昭仪诞下了皇子,母子平安……”
皇上本是后半夜才回到岐阳宫安歇的,此刻一听大喜,忙从床榻上起身,“替朕更衣,朕要去看舒昭仪!”
一路疾行,皇上入殿后看见舒昭仪靠在软垫上,一旁的奶娘正抱着小皇子轻轻晃动。
“青芜,辛苦你了!”
舒昭仪浅浅一笑,“皇上,为他取个名字吧!”
“我希望我们的孩子会是个聪明智慧的人,就叫刘哲吧!”
“多谢皇上!”
舒昭仪说完,余光不经意飘到殿门处,那里一个小儿正探头探脑,皇上笑着招手道,“斐儿,快进来,到父皇这里来……”
小儿磨磨蹭蹭进了殿,宫女忙奉上糕点,小儿垂首,却并不去拿。
舒昭仪微微一笑,“是我殿中的糕点不好吃么?”
小儿朗声道,“母妃不让我随便吃别的宫里的东西……”
皇上神色一滞,舒昭仪示意宫女递上糕点,自己取了一块放进嘴里,而后道,“回去告诉你的母妃,就说舒昭仪为你添了一个弟弟……”
那小儿往皇上怀里挤了挤,怯怯的问道,“父皇,你还会疼斐儿吗?”
皇上神色又一滞。
……
舒青荇的别院里,丹玉意识迷离的醒了过来,她挣扎着爬下床,跌倒,又爬起来……
好不容易爬到院外的路上,有好心的大婶将她背到了附近的医馆,让她捡回了条命。而舒青荇回别院后没有发觉丹玉的身影,便命人去追。丹玉便四处躲藏,一躲就是好几个月。
舒青荇带着长歌公主回到了颍川郡,对陈明翰只说是收养了丹玉生下的女儿,陈明翰亦就未作多言。四月的时候,萧逸源突然回到了颍川郡,听说丹玉不知所踪只以为她已经死了,就为她建了衣冠冢玉娘墓。此外他还找上了相府想要回自己的女儿,舒青荇嘴上应允,暗里却借陈明翰之手彻查颍川郡私营盐铁之事,将萧逸源绞杀。
丹玉失了孩子,又听闻了萧逸源的死讯,大悲之下心绪失常,加上日夜痛苦,嗓子就彻底坏了。她整日里疯疯癫癫,见到婴孩便奔上去抢夺,或者深夜里出现在玉娘墓旁哀嚎,弄得颍川郡人人都道萧逸源的冤魂没有散去。
……
刘哲还是个婴孩的时候就被立为了太子,他的童年很幸福,直到六岁那年,舒皇后又诞下了第二个孩子,皇子刘睿。
他便不再讨舒皇后的喜欢,舒皇后对他越来越严厉,她赋予太子太傅特权,只要刘哲稍有错误便会被重罚,便会被她斥责为失德。
他十四岁那年,刘睿跑到东宫里玩,两人在院中练习射箭,他箭术甚佳每每射入红心,好奇的刘睿就奔跑着过去亲自将箭从靶心拔下来。而他,只是揽弓搭箭,只待刘睿跑开后再度将箭射出去。
而这一幕落入了舒皇后的眼中,她冷冷的将刘睿护在身后,冷冷的看着刘哲。
没过多久,太子太傅就递了呈辞,而刘哲涉嫌谋害皇弟,被贬为安陵王,且在下旨当日便要启程去陵城的封地。
……
太皇太后说了很久,仿佛是不知疲倦一样,直欲把所有过往都一吐为快。末了,她拉住哥舒博容的手,叮嘱道,“送走刘睿后,你可以回宫找皇上,劝他放手。先前哀家有意让刘斐为帝,是你让你母亲私下带出消息通知了他,他能登上皇位,你是出了力的。他虽然对哀家如此,但哀家知道,他不是薄情的人……他只恨哀家一人……”
“母后!”哥舒博容叫了一声。
“快走吧!所有的一切,都要看你的了!”
哥舒博容跪地给太皇太后行了礼,继而凛然转身离去。
“博容,替哀家关上殿门……”
太皇太后在哥舒博容身后低声道,随即她缓缓起身,在案几旁坐下,端起案几上的一杯红褐色的液体,仰头喝了下去……
而长乐宫外的廊檐下,一个紫色身影迅疾离开。
翌日,宫里消息传了开来,太皇太后,薨逝。
梅公公将这事禀报给了刘哲,刘哲眼皮都未抬,只一目十行的看着手中奏折飞快批阅,淡淡道,“很快就是春晖殿那位的生辰,着你安排去吧!她喜跳舞,寿宴交予樱美人和卫公主共同操办!”
梅公公就垂首领命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此情未央(一)
宫里**多不知春晖殿的妇人到底是何身份,只知道顶着个诰命夫人的头衔能在宫里常住下去,自然是不简单的。
三月二十八这天,天气不冷不热,宴席便开在了依芙馆。
依芙馆正中摆放着一张朱红案几,面北朝南,坐着刘哲和哑妇二人。而下首东西相对分别放着多张小案几,配着软软的小垫。东首第一席是右相沈谊的位子,但座位上空着。太皇太后薨逝,刘哲不在宫中禁丝乐,反倒为诰命夫人办寿宴,沈谊自是无心参加。紧挨着的是陈墨林一人。而西首第一席是傅老太妃,其次是卫公主刘施,再次就是里亚美。
统共不过这几人,宴席看上去有些冷清,但哑妇却一直盈盈笑着,丝毫不介意。她的打扮很是简单,一身杏色的锦衣,发髻上一只如意簪子,手腕上碧玉镯子,默默而坐,更是显得素雅讨喜。而傅老太妃虽来的最迟,浑身却珍珠翠玉华丽夺目,比刘施还要光彩照人。
刘哲笑着对刘施道,“老太妃这一称呼当真不适合,生生将人叫的老了,施儿你说呢?”
“皇兄所言极是,和母妃站在一起,怕是不知情的都以为母妃是我的姐姐呢!”
傅老太妃嗔怪道,“施儿,不得没规矩!今日是夫人的生辰,会让夫人笑话的!”
哑妇浅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不会。
见哑妇欢喜,刘哲也就看向里亚美,里亚美忙下去准备了。
陈墨林一直没有说话,眼神在刘施和哑妇身上来回打着转,似是在比较什么。
刘哲虽下旨说小宴由里亚美和刘施共同操办,但刘施却不屑与里亚美一起,故而看着里亚美离去后,她笑道,“皇兄,夫人生辰,寻常的歌舞虽然喜庆,只是未免太老套了些,即使家宴,在座的都是熟络之人,不如来一些随意的可好?”
刘哲笑道,“施儿是舞中圣者,不如亲自一舞,如何?”
刘施心里有些不悦了,哑妇虽是小宴的正主儿,但自己是公主,怎能为了个诰命夫人亲自去舞呢?她倒也机警,淡淡道,“皇兄你想啊,老是看我们大晋的舞蹈有何新意啊,樱美人来自津梁,倒不如让我们都看看津梁舞的动作体态吧,如何?”
话音刚落,几人就忽的听见一缕清越的古筝声响了起来,婉转荡漾,而乐声中里亚美领着十来个津梁打扮的女子入得殿来。
“如卫公主所愿,里亚美用津梁舞向夫人贺寿!”
刘哲抬眸看着哑妇,哑妇回他一笑,他便示意里亚美开始。
殿中气氛本就不高涨,加上津梁舞曲曲调缓慢,古筝音色又低沉,越发显得怪异。席上每人心里都有数,只是不尽说出来罢了。舞到一半的时候,那群津梁的舞姬忽的扔掉手中折扇,褪去脚上木屐,只穿着白色帛袜奔向刘哲,人手一把短刀,却不知是藏在何处的。
一阵疾风而过,刘哲眼明手快的将哑妇推倒了一旁,随即他扬手掀翻了案几,挡住了舞女们手中砍下的刀。刘施和傅老太妃慌忙起身,拎着裙摆奔向殿门,高声喊道,“护驾护驾!”
里亚美迅速上前,揪住了刘施的后颈,刘施哪里是她的对手,转身就被里亚美勒在了肘臂间,她尖叫道,“皇兄,救我!”
陈墨林正奔向哑妇,闻言,目光涣散的望过来。他和卫公主是夫妻啊,紧要关头,他要救的不是自己的妻子,却是哑妇;而她,求救的对象也不是他这个做夫君的,而是皇上。真是可笑啊!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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