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道:“不瞒各位将军,我们其实已经中了尉缭奸计了。”
尽管关中、三川郡那边还没消息传来,可张良却已经可以肯定,项庄的楚军主力十有已经偷偷潜回梁地,梁国之变,必定就是尉缭设计的!
“中计?”灌婴、傅宽等人面面相觑,同声道,“中什么计?”
“金蝉脱壳计。”张良道,“从一开始,我军网住的就只是虞子期的偏师,项庄的楚军主力则早已经转进了。”说此一顿,张良又不无担忧地说道,“四天前,敖仓的梁军忽然与汉军起了冲突,在下担心,这很可能有楚军参与其中。”
“那还等什么?”夏侯婴急道,“先生,赶紧兵发敖仓吧!”
张良点头道:“今天把几位将军找来,就是要商议起兵之事。”
说罢,张良的目光便落到了傅宽、灌婴两人身上,在场五员大将,周勃、郦商、夏侯婴都是刘邦部将,张良说发兵,他们是绝不会有二话的,可傅宽、灌婴现在却是韩信部将,他们是否愿意走,那就说不好了。
灌婴当即表态道:“末将没什么说的,全凭先生吩咐。”
傅宽却有些犹豫,蹙眉说道:“先生,若是在齐地围剿楚军残部,末将绝没二话,可要是领兵前往敖仓,却是兹体事大,是否应该先禀明齐王……”
张良摇头道:“事急,齐王远在临淄,怕是来不及禀报了。”
傅宽还是有些犹豫,夏侯婴便勃然大怒道:“傅宽,就算齐王原本也是汉王部将,你才跟了齐王几天,就敢不遵汉王号令了吗?”
周勃、郦商也是言语激烈,傅宽顿时面露尴尬之色;。
挣扎了好半晌,傅宽才道:“也罢,末将全凭先生吩咐全是!”
张良心神稍定,他这是在提前安排,设法剪除韩信的羽翼了。
原本,这一切应该由汉王刘邦来完成,而且局面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复杂,按照张良的原定计划,只要取得齐地豪强世族的暗中支持,刘邦就会下手剥夺韩信兵权,然后将韩信或贬或改封到别的封国,这都不是问题。
可是现在,刘邦因为梁国之变去了敖仓。
最让张良担心的是,项庄的楚军很可能已经威胁到关中了!
一旦出现这种情形,刘邦和汉国大军就只能回师自救了,这样一来,刘邦就再没机会回齐地来夺韩信的兵权了,所以,张良只能自作主张,果断剪除韩信羽翼,这么做虽说不比夺了韩信兵权来得更干脆,却也至少可以最大限度地遏止韩信的势力。
韩信麾下有两大重臣,三大战将,两大重臣分别是曹参、王陵,三大战将则分别是李左车、傅宽以及骑将灌婴,现如今,李左车已经被刘邦留在了九江郡,曹参、王陵虽然名义上是齐相,可实际上从来都是刘邦的心腹,只有傅宽、灌婴存在变数。
张良假借刘邦的名义,调走傅宽、灌婴这两员大将,韩信麾下就再没有能够独挡一面的大将了,一旦曹参、王陵离开,韩信也就没了治理国家的政才,如此,不管韩信将兵有多么的厉害,也不管他有多少大军,齐国也只会越来越弱。
当然,如果韩信始终忠于刘邦,曹参、王陵也就不会离开齐国。
“好。”当下张良欣然起身,环顾诸将道,“诸位将军这便各自回营,尽起大军随在下前往梁地与大王会合。”
“诺。”诸将轰然应诺,纷纷离去。
又有门下小吏进来禀报道:“先生,大王急递!”
直到张良分派停当,刘邦从敖仓发出的急递才终于送到了。
张良接过六枝木简,又重新排好秩序,匆匆看完后不觉喟然长叹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哪……”说罢,张良又从案头抽出一支令箭递给门下小吏,吩咐道:“持此令箭即刻前往灌婴大营,命灌婴将军率骑军即日渡河北上,十天之内必须塞住飞狐陉!”
门下小吏接过令箭,有些犹疑地问道:“灌婴骑兵足有八千,急切间怎么渡河?”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张良这才想起河水两岸的船只都已经被焚毁了,当下又吩咐小吏道,“这样,即刻将濮阳武库里的兽皮全部搜集起来,命裁缝赶制兽皮囊,再将濮阳城内所有的大瓮搜集起来,全部交给灌婴将军。”
第116章 梁军兵锋
………………………………
虎牢关。
整军完成之后,项庄、田横、萧开便带着大军离开虎牢关返回了洛阳,只有桓楚、季布两军留在了虎牢关。
日上三竿,戈旦正在训练手下的两百名弓箭手。
戈旦原名狗蛋,原是怒锋校尉高初帐下的一个什长。
不过现在,狗蛋却披挂上了皮甲,腰间也挎上了环刀,头上也戴上了皮并,俨然已经有了军侯的气势,考虑到自己已是军侯,再使用狗蛋这样的人名未免有些寒碜了,便把自己名字改成了戈旦,喻意横戈待旦,倒是挺有气势的。
戈旦握着长鞭,从两百弓箭手的队列前缓缓走过,冷冽的目光则像刀子一样从弓箭手们脸上掠过,两百名弓箭手,几乎就没一个敢跟他对视!这些魏地壮丁从本质上还是农夫,又怎么可能跟戈旦这样两手沾满血腥的老兵怒目对视?
“都他娘的听好了,待会老子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话音未落,有个弓箭手因为脸上痒,便忍不住伸手挠了两把,戈旦不由分说,手中长鞭便毒蛇吐信般甩了出去,只听叭的一声脆响,那弓箭手脸上已经多出了一道血痕,弓箭手吃痛之下,顿时双手捂脸杀猪般惨叫起来。
“不许嚎!”责旦厉声大喝道,“再嚎嚎,死!”
那弓箭手顿时凛然噤声,其余的弓箭手也是神情骇然。
戈旦这才闷哼一声,继续他的训话,这一套其实是从怒锋校尉高初那里学来的,练兵说难也难,说简单其实也简单,从根上讲,练兵就一个目标令行禁止!只要把眼前这伙农夫练到令行禁止,他们就是一支真正意义的军队了。
戈旦甩了甩手中的长鞭,厉声道:“都听好了,待会老子怎么说你们就得怎么做,老子说往东,你们就不准向西,老子让你们挽弓,你们就得乖乖地挽弓,老子说放箭,你们才他娘的可以放箭,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两百弓箭手轰然应诺。
戈旦欣然点头,突然喝道:“都他娘的把自个给脱光了!”
两百弓箭手面面相觑,却没一个人按照戈旦的要求去做。
戈旦两眼一瞪,杀气腾腾地道:“都听好了,老子让你们把自个脱光了!”
两百弓箭手这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绝大多数弓箭手便赶紧行动,手忙脚乱地脱去身上的战袍,而且连犊鼻裤都给脱了,一个个全亮出了那话儿,煞是壮观,只有一个弓箭手红着脸,没有脱去遮羞的犊鼻裈布两人虽然同为楚军大将,可桓楚的资格更老,在军中的地位也要比季布高些,项庄留下两人镇守虎牢关,并没有指定谁是主将谁是副将,但是连季布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桓楚才是主将。
从敌楼往外看,东关外的旷野上一片死寂,甚至连一丝的动静都没有。
这与身后关墙内的沸反盈天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虎牢关的关墙就像一道闸门,把整个天地截成了两个完全独立的世界,关墙外,寂静肃杀,甚至连一丝丝的微风都没有,关墙内却是沸反盈天,仿佛煮沸的油锅。
倏忽之间,前方山梁后面冉冉升起了一截尖尖的旗杆。
桓楚眸子里霎时掠过一道摄人的精芒,沉声道:“他们来了。”
“嗯,他们来了。”季布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忽然间变得无比凝重。
两人身后,几十名校尉、司马纷纷手搭凉篷往前眺望,只见那截旗杆已经从山梁后面越升越高,遂即一面鲜红色;的大素从山梁后面缓缓冒了起来,柜楚、季布同时心头一凛,鲜红色;,这应该是彭越的梁王大毒,来的竟是梁国大军!
相比刘邦的汉军,桓楚、季布显然更忌惮彭越的梁军,论雄吞天下的大势,各路诸侯谁都不及刘邦,论临阵指挥的能力,谁也不如齐王韩信,可是论兵锋,天下诸侯,却鲜少有人能比得上梁王彭越,梁军的兵锋,也就比楚军稍逊半筹!
不到片刻功夫,前方大素就完全露了出来,上面绣的果然是个“梁,字。
紧随梁王大素之后出现的,却是黑压压、冷森森的长戟,数以千计,乃至万计的长戟汇聚成了一片延绵无际的金戈森林,从山梁后面冉冉升起,又越过山梁汹汹而下,虽然还隔着好几里远,冰冷的肃杀气息却已经漫过虚空,在虎牢关上无尽地弥漫开来。
关墙之上,楚军出身的老兵倒是没什么,当年在巨鹿,二十万秦军的兵锋气势,可不是今日的梁军能比的,就是数月前的垓下之战,三十万齐国大军的声势也要大过梁军,见过太多的大场面,楚军老兵们早已经麻木了。
只不过,刚加入楚军的魏地壮丁却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霎那间,关墙上便响起了一片嘶嘶的吸气声,所有的魏地壮丁全都目露惊惧之色;,脚下更是本能地往后退却,既便是桓楚、季布精心挑选出来的两千名重甲步兵,也在霎那间骚动了起来,厚重的铁甲,竟不能带给他们丝毫的安全感。
楚军出身的军侯、侯屯长、假队率遂即开始整肃队形。
足足喝斥了好久,魏地壮丁的骚动才终于平息了下来。
敌楼上,桓楚、季布心头沉重之余也是不无庆幸,幸好这是关隘攻防战,如果是两军进行野战的话,只怕两人的一万“大军”就已经崩溃了!
宽敞的驰道上,十万梁军正汹汹而进。
彭越身投金甲,头顶金冠,腰挎宝剑,傲然肃立在华丽的四驾战车上。
环顾前后左右,汹汹面进全是梁军铁甲,那汹涌攒动的头盔,那飘扬的樱红流苏,从面前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无穷无尽,无际无边。
那一排排耸立的长戟,那一排排黝黑的大盾,在斜阳的照耀下反射出幽冷的寒芒,甚至连和煦的阳光都变得阴冷了起来。
彭越的心里却充满了灼热的战意。
作为一个男人,就应该统十万兵,决战沙场之上!
作为一个男人,就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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