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
苏克萨哈指着费扬古脚下;“我送你一句汉人诗,叫作‘地冻马蹄儿声得得’。”说罢哈哈一笑,呼出一团团白气喷向费扬古。费扬占近日学读汉人诗词,汉话说得也不错,眼睛一眯,点点苏克萨哈的嘴:“有来有往,得还你一句:‘大寒猪嘴儿气腾腾! ’如了叮?'
两人一同大笑,把刚刚来到跟前的鳌拜笑得莫名共妙,只当在笑他。苏克萨哈忙把两人的对句用满语向他讲了个大意,自然没了味道,鳌拜也不觉得叮笑。苏克萨哈怕他心上犯疑,又说:“费扬古近日又学诗同又学相法,你不如求他相相面。”鳌拜果真朝前凑了凑:“你老兄还有这一乒}来.烦你给我相看相看吧!'
费扬古滑稽地皱皱鼻子,随后便凝神静气地盯着鳌拜的脸看,半晌,}· 分严肃地说:“恕我红言,你左相像马元帅,右相如卢太师,后半生腾达荣显,必达高位:'
鳌拜逊谢:“哪电能够上借你的古六一吧。’'
苏完萨哈突姑大笑,鳌拜奇怪地看看他.他连忙忍笑点着费扬占的鼻尖:' ’你呀,小心他‘}父拾你:'
93
费扬古哈哈一笑,拍拍鳌拜的肩膀:“小老弟,开个玩笑.别放心一:'
鳌拜完全不明白其巾奥妙,还想问,侍从察告说王爷到了,大臣们匆匆出门迎接,这个小插曲就放下了。
巾左门的议政王、贝勒、贝子、大臣会议.简称议政土大臣会议,仪同坐朝,向来威严庄重。最尊贵的位置原属安亲王岳乐,因为与先帝同辈的近支。 三爵中只有他健在,不过去年已辞议政,所以正中放了两张小型宝座,分左右坐着康亲王杰书和简亲王德塞,他们肩下义分别有信郡王鄂札、庄亲王博果铎、平郡王罗科铎和贝勒尚善、杜兰等人的座位,再以下才是议政大臣们.大臣对王爷贝勒必须先跪安后人座.不能失礼,但议政时则允许各抒己见.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口皇_h 批办的事,议政会议若坚持不通过,也不能办,这也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四辅臣辅政以来,为复祖制花了很大力气,议政王贝勒大臣们心爪都是感激的,作为回报,也处处给四辅臣撑腰.何况四辅臣都参与议政呢!
康亲王宜布了议题,首辅索尼随即展开一份折本,清清嗓音.大声读道:
“户部复查,镶黄、正黄、正白、正红、镶蓝各旗,壮丁一百门以上而地亩不堪者,共二万六千四百五!· 名。应将顺天、保定、河间、永平等府属州县圈出地亩十三万二千二百五十响分给各旗,每一壮丁给地五晌,准令迁移.并请差部员、旗员会同地方官酌量换给… … ”
再读几份,都是各旗要求给地的奏本,“请诸位工爷贝勒大臣议一议,户部圈地的折本是否准行兮”
费扬占扬脸问:“索大臣,太皇太后有何旨意了”94
鳌拜和苏克萨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索尼,索尼又清清喉咙,说:“扼,我们原照户部奏本拟了圈地方案请旨,是太皇太后圣谕下议政工大臣会议的。”
“哦,是这样· ,· … ”费扬古将了拐他卷曲的胡须。鳌拜心里很不高兴。圈几亩地算什么大事,也值得去惊动老太太!偏偏索尼坚持上奏,无非自诩忠慎罢了。自辅臣辅政以来,凡有奏举,太皇太后总是照准,从不驳回,去年连安亲王都因得罪辅臣而辞了议政嘛,唯有这次,虽未驳回,也未恩准.来了个“下议政王大臣会汉”{索尼、遏必隆、鳌拜是两黄旗的,苏克萨哈是正白旗的,可都利益枚关,碰上这么个不大不小的磕绊,能不犯嘀咕了
鳌拜向来敢说敢做,立刻接过话头:' ‘这原是小事一桩。只消诸位王爷贝勒大臣点点头,着手办就是了。”
出乎意料,好一阵没人对这“小事”“点头”,竟冷场厂。苏克护哈转动目光挨个儿看过去,暗暗掂量:康亲王素来谨慎.庄亲王才十六岁,百事不懂,不开日倒也罢厂,简亲工怎么不吭声?若不是辅臣当政.你德塞能嗣王爵么?.· · … 还有平郡王,这也是为你正红旗谋利,你倒不说话!· ~一
贝勒杜兰先打破沉默:“这可不是小事口是不是准行,得好好商议。”
杜兰是礼亲王代善的孙子,辈分与杰书、德塞相同,都是当今皇上的隔房堂兄。他开了头,大家才活跃了一些,不免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平郡王罗科铎因顺治十五年平定云贵有功,这次又是受利旗份,气比较粗:“户部此奏是正理!人关以来历年征战,旗下官兵个个争先听命,效死疆场,理当赏恤!别处不知,只正红95
旗许多弟兄.实在是家日日增、田产日减,穷困不堪f! ' 杜兰皱眉道;“就怕扰民太过而失民心。”
简亲王德塞笑笑:“大下府州县千千万万,就拿这四府州县全都圈了,又算得什么?'
杜兰领的镶红旗,想必是心存妒忌口苏克萨哈笑吟吟地说:“这次圈地,虽说先题请这五旗,那是因为另三旗折子上得晚了一步。下回全都补上。”
杜兰脸上一红,瞪了苏克萨哈一眼:“我又不是为本旗来争地! '
苏克萨哈依然满面春风:“都是为大清兴旺嘛!八旗强则天下安,是不是这个理儿呢?'
谁也想不到,平日嘻嘻哈哈爱说爱笑的费扬古,突然站起身严正地声明:
“依兄弟看来,这圈地之法不可行!'
众人一惊。费扬古平日商议国事多半随大流,也有独树一帜的时候,但从没有今天这么正言厉色。
苏克萨哈笑颜不改,语调里却藏着露骨的讥讽:“老兄,你们镶白旗旱晚有一份,着的什么急!'
费扬古瞪起了眼珠子:“你当人人都只顾自家庭院田庄,只往自家旗份捞好处么?”激动中他竟走下座位,站在会议圈中心指手画脚,“人关立国二十年了,若至今还不体会太宗、章皇勤政爱民之心,那可真是不肖子孙了!先帝爱民,爱的是宇内万民天下万民,大清版图内一切人民。人关初天下纷乱、土地荒芜,圈地之举尚且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天下一统日见繁荣,又行圈地,就不怕失人心?'
鳌拜惊讶地扬起浓眉.盯住费扬古:“你不是满洲人?替谁96
说话?念那蛮子的鬼书,迷一户心窍吧!'
费扬占不深他,只管往厂说:“先帝圣明,早看出周地害民,屡下严旨,永不许圈占民间房地,圈占之风刁‘算刹住;十年来天下安定,同家财赋钱粮才得充裕,也才能平定云贵收复厦门.成就天下一统的大功业!
费扬古这儿句话说到众人心里。圈地不同于逃人法,早在十二年前就明令禁止。从习惯和心理巨说.恢复此举大家都有顾虑。至于庄亲王、平郡王一辈年轻王爷,都是在这十二年中长大的,对此更觉没有把握,都迟疑着不知说f ! ,么好。鳌拜涨红一了 脸,努力压住火气,争辩道:”这叫什么活!平定天下一统四海,靠的是兵强马壮,与禁圈地什么相干!如今圈地,正是给八旗劲旅增威,才能威临万民、威镇四海!' 费扬古不屑地一摆手:“立国之本是民心还是军威,自有古训,用不着跟你争,就说这地亩不足又是怎么回事?人关之初圈的地都足够多足够好嘛!· 十多年来,或者经营不善不事农桑把农田撂荒,或是不务正业吃喝漂赌还债卖田,回过失又叫唤地亩不足不堪耕种!这样下去,圈地补给还有个头吗了越是懒惰浪荡鬼越得甜头,岂不是要朝廷养着这一大堆懒虫?奖懒罚勤,傻瓜才那么干{这是十足的误国之道,不可行 决不可行! ' 索尼、苏克萨哈和遏必隆都看着鳌拜,担心他辩不过费扬古;众人也都注目鳌拜.显然认为他输了理落犷「风。鳌拜大怒,无法再维持宰相风度,一推坐墩,大步走到费扬古面前戳指骂道:' ‘费扬古,你这背天忘祖的混蛋!费扬古毫不畏缩,直盯着鳌拜,满脸轻蔑:“你要千什么?要讲打,咱们都是战阵里杀出来、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准怕谁分要讲骂,我费扬古不比你少条舌头少张嘴!眼下是议政!既是9 ?
沮宗传下来的成法,我这议政大臣议一议,也得挨你骂?你不过位列辅臣之末,竟敢如此跋危,仗着谁来?… … ”众人连忙劝阻,把两人拉回座位,康亲王责备费扬古,索尼拦住鳌拜,要他们各自谦抑,不要失了大臣的体面。一时间议政场所内乱纷纷的,费扬古在东,鳌拜在西,各围着许多人劝解,倒像是对峙的两个圈子。高高低低的嘈杂,填满了空阔的中左门。
一名笔帖式进门跪察:太皇太后遣侍卫传一旨。众人猛的一静,发现那侍卫就站在笔帖式身后,正冷冷地看着对垒的两圈大臣。这御前侍卫,正是费扬古的儿子楼赫。
众人跪倒,听楼赫朗声宣告:“太皇太后谕知诸王贝勒大臣等,钦天监奏:‘自去年十一月下旬,彗星见,经五十余日,历一十二宿,白光黯然。’此乃上天垂象示警,应力图修省,不难转祸为福。钦此。”
传旨完毕的俊赫,又睁着他那冷静得有如含冰的眼睛,对众人看了几眼,静静地退下。
议政王贝勒大臣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太皇太后命人传旨,原也没什么特别。可是谁敢断定,这不是她老人家对今日议题不表态的表态呢?“力图修省”,是什么意思岔派来的侍卫,又偏偏是费扬古的儿子!
户部的这份折子,众人议了许久。最后议得:“各旗地亩不堪不足者,着副都统查明回奏备案。圈地事宜,待户部尚书侍郎等踏勘回奏后一并办理口”
这样一来,圈地的事就推迟了口
会议后,四辅臣碰头,都闷闷不乐。这是他们执政以来碰的第一个钉子。索尼默默沉思。遏必隆向来难得出声。鳌拜一98
拳砸在桌子上,余恨未息地瞪着鹰眼:
“竟敢藐视辅臣{这样下去,咱们怎么管事! … … 笑面虎:以前竟没看透他!'
苏克萨哈带笑不笑地:“藐视辅臣,并非自今日始。就是今日,不也侮弄你一场吗?'
鳌拜一愣,陡然想想:“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