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浴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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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浴长风-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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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衣服上一串串泪冰,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这是大年初二清晨,各家从温暖的屋里出来欢天喜地的放鞭炮。鞭炮声传进了奉天火车站,惊碎了梁万禄的梦。
车站里一个小小的煤火炉早已熄灭。寒风带着雪花从破烂的门窗吹进来,刺骨的冷。晨子冷得紧紧抱着梁万禄,使劲往棉袍里面钻。梁万禄轻轻掸掉妻子和自己头上和身上的落雪,把晨子伸到棉袍外边的小脚也放到棉袍里。妻子也醒了。梁万禄把刚才的梦讲给妻子听,两人想想年迈的父母,看看眼前挨饿受冻的孩子,望望到处飘落的雪花,不免潸然泪下。流下的泪滴到衣服上,立刻结成了冰。梁万禄触景生情,心中慢慢吟道:
有钱大年归故里,无钱除夕落天涯,
鞭炮声声伴笑语,惊碎乡梦望雪花。

离奉天辗转法库当小工初进教堂

人到难时盼友助,不求百饱解一饥。
须知终年皆空去,能助人时莫迟疑。

大年初二投乡亲

天大亮后梁万禄买了点吃的,三口人好歹垫巴垫巴,雇个三轮车去找梁福臻。还好,按照地址顺利找到梁福臻家。
梁福臻与梁万禄是同龄人,小时候在老家经常在一起拾柴火。可是按照辈分梁福臻是孙子辈,叫梁万禄为老爷。在远离家乡的关东见到老乡就觉得亲近,何况是一个庄的,又是当家子。梁福臻好几年没回老家了,对亲人们非常想念。虽然也一星半点地知道一些情况,但是总觉得太少。这回老爷老奶来了,梁福臻夫妇可高兴了,打听这家打听那家,老家的各位亲人问了个遍。从最近又唠到以前,唠到那年因为孙家挑梁家门楼闹的那场风波,孙家向梁家赔礼道歉。梁福臻说,“那年老爷可真给咱们梁家出了气,长了脸。老爷真有办法。”梁万禄说:“嗨。那也是逼出来的办法。”梁福臻对梁万禄很佩服。
两对夫妇从早晨唠到中午,又从中午唠到晚上。唠得非常开心。第二天是大年初三,又唠从老家出来闯关东的各位乡亲情况。
梁福臻告诉说,有的落到奉天,有的落到法库,有的落到钱家寨。在奉天和法库的人,彼此还有些音信。象梁仲他们哥俩就在法库站住脚了。到钱家寨的往往一去便无音信。有的又往北,去了松花江。还有的到中国最北边的黑河。听说黑河那个地方冷的不得了。三九天,风吹到脸上就像刀隔一样疼,不戴皮帽子,耳朵在外边冻一阵用手一扒拉就掉。梁万禄说,那里没有耳朵的人一定不少了。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唠来唠去,又唠回到奉天。梁福臻告诉梁万禄,奉天这个大城市和咱们西新庄可不一样,啥都要钱,连喝口水也得花钱。没有钱,屁点小事也办不成。
两人啥都唠了,就是没唠梁万禄为啥在过大年的时候携家带口出来,到奉天有什么打算。梁福臻心里明白,没有太为难的事谁不在家里过年,抛家舍业闯关东?只是因为在过年的欢快日子里提这些伤心的事只能增加烦恼。梁万禄也明白梁福臻的心思,不提这个话茬。到初四这天,基本上年也完了节也飞了,该说的话不说也不行了。梁万禄把在家里穷过不了年,当了房子来到关东的事说了一遍,说自己也想到关东闯荡闯荡,总在老家憋着也出息不哪去。姐弟之间吵架的事只字未提,家丑不可外扬。
梁福臻问:“老爷老奶到奉天,这日子打算怎么个过法呢?干啥,有什么打算没有呢?”
梁万禄说:“福臻,我和你老奶就这么一下子出来了,具体什么打算也没有。出来的时候就想,到哪一步说哪一步。如今到了奉天。有啥能干的都行,我和你老奶都有一把子力气,不怕吃苦。啥脏活累活都行,只要一家三口能混口饭吃就行。”
梁福臻说:“好吧。既然老爷老奶来了,大孙子会尽力帮忙的。我先找人问问,谁用人,哪儿有活。老爷识文断字,我尽量给老爷找能用得上文化的事做。如今这世道干啥都不容易。脏活累活也不容易找。老爷老奶不要着急,找不着活就在我家住着。有啥吃啥。只要有我们吃的,就有老爷老奶和小叔吃的。”梁福臻管晨子叫小叔,辈分在那儿。
梁万禄说:“到了奉天,我们是两眼一抹黑,啥事都得靠福臻帮忙。福臻就多费心了。”
“老爷说哪儿去了。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梁福臻说。
初五还没打听到谁用人。初六,人们该上工的上工了,作买卖的也开业了。但是梁福臻还是没给梁万禄找到活干。初七这天,梁万禄实在呆不住了,到人市上去转游。等了一天也没人雇。初八这天有人雇临时工起牲口圈,工钱很低但是管饭。别人都不愿意干,梁万禄想,有活干能给点钱总比呆着强,还能把嘴带出去。于是受雇去给人家起了三天粪。第三天下午,雇主开了钱,梁万禄高兴地拿着钱到街上买了二斤肉、半斤白酒和一些杂合面带回家来,小请梁福臻一家,算作一点谢意。就这样,梁万禄有时能找到一点零活干挣点钱,用于买粮买菜买柴火。有时一连几天找不到一点活。梁福臻日子过的也够紧巴的,梁万禄打零工挣点钱都添到里头才勉强维持两家人的共同生活费用。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梁万禄一直找不到像样的活干。夫妻俩商量,这样下去不行。不仅自己三口人的生活得不到保证,总是拖累梁福臻一家也不是个事儿。奉天这个地方呆不长,就得挪个地方。到哪儿去?钱家寨不能去,那里一个熟人也没有。到法库去,梁仲弟兄在那里,开始也有个照应。再说那是个小地方,生活也许比奉天这个大地方好混点。

当掉棉袍做路费

梁万禄夫妇商量主意已定。可是去法库,盘缠钱怎么办?这三个月来,梁福臻对咱们照看已经实在够意思了,临走总不能再开口借盘缠吧。梁万禄想了想,对妻子说:“咱们不能向福臻借钱。偶尔干几天零活也只能够吃的,想积攒盘缠钱办不到。我看天气也渐渐暖和了,就把我这棉袍卖了作盘缠吧。”
妻子一听忙说道:“这怎么行?虽然到了春天,可这关东的天气跟咱关里家不一样,这些天不是还很冷吗?说不定哪天又冷起来,你外出干活没件挡风遮寒的棉衣服哪儿行?我那几件结婚首饰留着也没处戴,还不如把首饰卖了作盘缠呢。”
梁万禄说:“不行!不行!那无论如何也不行。结婚首饰是一辈子的纪念物,要永远留着。再穷也不能卖你的首饰。”
妻子扭不过丈夫,只好听丈夫的。梁万禄到街上把棉袍卖了。棉袍一脱,还是真冷,身上的夹袄立刻让风吹透了,浑身打起颤来。梁万禄跑到一个旧货摊上买了一件旧棉袄穿在身上才止住了颤抖。梁万禄看看自己,长棉袍换成了半截旧棉袄,苦笑一阵。再看看剩下的钱可能够到法库的盘缠,心里倒也满足起来。梁万禄心想,奉天到法库,一百多里路,有顺便车给点钱搭搭车,没有顺便车就走着走,用不了几天就到了。穷人嘛,走路不算啥。反正啥沉东西也没有。
梁福臻见梁万禄进到家来棉袍换了旧棉袄急忙问是怎么回事儿。梁万禄把准备去法库的打算说了一遍。
梁福臻听了打个嗨声说:“老爷老奶来到奉天这些日子也实在太委屈了。也是孙子无能,一直没能给老爷找个固定活干。”
梁万禄说:“这个世道谁也没法。谢谢这三个多月对我们全家的照看。我们到法库去。那边地方小,我们能干的活会多一些,生活可能会好混点儿。有梁仲梁任哥俩照应着,混生活也许会好些。”
临走的时候,梁福臻全家都出来为梁万禄送行。梁福臻对梁万禄说:“老爷啥时候到奉天来,一定要到家。这里不能解百饱总可以解一饥。到那边看吧。能混下去就混,实在混不下去再回来。”
梁万禄说:“好吧。咱们后会有期。不要远送了,都回去吧。”大家洒泪而别。关东和关里不一样,这里是七九河开河不开,八九雁来雁不来。说着雪又下起来,老天爷也在为梁万禄一家飘泊壮行。
梁万禄找了一个去法库方向只到陶戴屯的拉脚马车交了钱,一家人上了车。从奉天到法库步步向北。车出了城上了大道,车老板赶着牲口小跑起来。雪不大也没停,但没有风,还比较顺利。晌午时候,在一个小屯子打打尖,老板喂喂牲口接着走。过了晌午,北风呼啸而来。车老板穿着白茬皮袄顶着风赶车,脸时不时地侧过来。车上坐的人都脸朝后坐着。雪不停的打在人们身上脸上,各个都冷透了。车走的也慢了。车上除了梁万禄一家,还有别人也是往法库方向去的。有的人冷的受不住就下车跟着走一阵。梁万禄也下来走一走暖暖身子,可梁万禄妻子两只小脚走路慢,只能抱着晨子在车上坐着冻着。冷的实在受不了,就把车上装牲口草的两个草包一个靠在身后当雪,另一个解开口,把腿脚偎在里头遮风。
到了陶戴屯,车不往前走了,第二天将返回奉天。天也黑了。人们只好住下来。梁万禄一家在大车店住了一宿。梁万禄付了店钱,剩下的钱连顿早饭钱都不够了。只好买了几个玉米面饼子,向店家要了些开水和咸菜充饥。可是路程刚走了一半,这样大雪天步行是不行的,坐车又没钱,梁万禄真有些犯难了。
在大车店里东找西找还真找到一辆去法库的拉脚车。
梁万禄跟车掌包的说:“大哥,我们一家三口困在这里了,去法库实在没钱了。先坐车,到法库给钱行不行?那里有朋友,一到法库就给钱。”掌包的就是大车的主人。
掌包的说:“咱们初次见面,互相不认识。老弟的朋友我也不认识,到法库还是给不了钱可咋办?我们拉脚的就是挣的这个辛苦钱,大雪咆天的,也不容易。”
梁万禄说:“这我明白,这天气拉脚也实在不容易。可我实在没法困在这儿了,还得请大哥多帮忙。到法库我一定立即找朋友借钱给你,请放心。我携家带口的,跑不了。就请多帮忙吧。我的朋友在法库开粉坊,一到法库他准能借给我钱,请放心吧。”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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