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蜂拥冲入殿中,将皇上和太后团团围在中央。清扬将手中的剑一掼,丢在地上,傲然而立。她最后的心愿已了,死而无憾了。
“你竟敢在大殿之上诛杀朝廷重臣!”皇上咆哮!
“朝廷重臣?!”她笑道:“我看只不过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皇上看一眼地上陈光安的尸体,冷冷问道:“证据呢?”
“没有证据。”清扬傲然道:“要证据多的是,你可以自己找。”
他登时咬牙切齿,她根本没有证据,只为了临死拖个陪死鬼!没有如愿让文浩当上皇帝,她始终心有不甘,纵然是死,也要杀掉他倚重的大臣,断他的左膀右臂,给他以重创!
这个女人,真是死不悔改!我竟然,还对她留有一念之仁,真是可笑!
“哼,哼,哼哼!”他冷笑数声道:“你要找死就别怪朕没有给你机会!”话语之中,杀机毕现。
她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皇上,请看在杜家世代为国效忠,给臣一个薄面吧!”杜可为跪下磕头不止。
“大殿杀人,谁给朕薄面?!”提到此事,皇上怒气腾腾:“普天之下,历朝历代,什么时候发生过这样离谱的事!朕不追究你们同罪已是万幸了!”
“皇上,请看在臣曾救驾有功,既往不咎吧!”杜可为本不是居功自傲之人,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了。
皇上沉声道:“就是念你曾救驾有功,侯王府不受此案株连。”
“皇上,请念在清扬是臣唯一的骨血,留下我儿一条贱命吧!”杜可为仍苦苦哀求,说到动情处,亦是涕泪横流。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安国侯铁骨铮铮,如此示弱,怎不叫人难过?太后无奈地摇摇头,她太了解儿子了,他已经决定了,并且再也不会更改。她不是不想开口求情,而是求情根本没有用。事情的发展,太过突然,暴怒之下的文举,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一切只能是徒劳,只能是适得其反。她把陈光安叫来,本想救清扬,谁知清扬却杀了他,陈光安该死,却不该是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由清扬来杀死。可是,她能够理解清扬,因为清扬的时间不多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清扬只能选择铤而走险,让文举继续误会。可是这样,也就斩断了自己的最后一条退路。
“都不要说了!”皇上决然一挥手:“传朕旨意,三天后处斩清妃!今后凡为清妃求情者,一律杀无赦!”
杜可为闻听此言,如五雷轰顶,急切道:“皇上……”
“不要再求他了,”清扬轻声道:“起来吧,爹爹。”
一声爹爹,杜可为泪如雨下,他勾着头,踉踉跄跄地站来。他伸手,抚过女儿额前的发梢,望着女儿,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如花一般的容貌,如花一般的年龄,她不该是这样的命啊,我的女儿,不该是这样的归宿!可是女儿的眼里,没有怯弱,只有视死如归的坚强。他袖子一揽,抹去脸上的泪,重又恢复了硬汉的模样,握住女儿的手,硬梆梆地说了句:“不愧我杜家的后人,有种!”
“皇上,小僧有个不情之请。”戒身忽然开口。
“朕有旨,凡为清妃求情者,一律杀无赦!”皇上板着一张僵硬的脸。
“小僧不是要为清妃求情。”戒身说:“小僧是想,既然清妃一定要死,能否看在安国侯的面子上,自己选个死法?”说完求援似地看太后一眼。
太后想了想,示意他说。
“清扬是归真寺弟子,按照寺中规矩,佛门实行火葬。早些时候皇上曾答应准了师父的遗愿,清扬死后回寺安葬,那么能否干脆在寺中为清扬火葬,一来可低调处理,免得民众议论,二来善后处理也方便。”戒身说。
太后点点头,问皇上:“可行,你说呢?”
皇上转向杜可为身边的清扬:“皇恩浩荡,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斩首、自缢和回寺火葬,你可以自己选择。”
清扬淡淡地说:“我愿意回寺火葬。”
“选好了就回天牢,行刑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视!”皇上一句话,冷酷无情,又阻断了所有人的念想。
清扬默默地转身,回首望一望父亲,悲么悲啊生别离。
“答应我,帮帮他。”她说,殷切的目光停留在父亲的眼眸里。
杜可为没有回答,他知道,女儿的所指。他们两个人的爱情注定要错过,而女儿,付出得太多。
“你一定要帮他。”她喃喃地说,再一次回头。
杜可为默然合眼,点了点头。他不能拒绝她,作为父亲,他能为她做的,太少了。
寂然的大殿。
“安国侯,你可以退下了。”在杜可为的沉默中,皇上感觉到了他的压抑着的怒气。尽管有点理屈,但皇上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
杜可为沉默着,既不肯走,也不开口说话,只直直地盯着皇上。
“杜兄,朕也有难处。”皇上的口气软了下来,却不敢看杜可为。
“小人卑微,岂敢与皇上称兄道弟?!”杜可为的话语里,没有了往日的热乎劲,冷冷地将他拒之于千里之外。
“杜家有叛逆之女,无颜再率领皇上的亲兵,小人即刻交出帅印,解甲归田。”言毕从怀中拿出帅印,交到皇上案上。
“杜兄,这又何必?”皇上一怔,知道杜可为负气,便走下座来,想宽慰他。
“我说过,没有资格跟你称兄道弟!”杜可为猛然发火,将皇上的手狠狠一甩。
皇上好言道:“兄弟一场,有话好说……”
“兄弟?!”这个称呼,曾让杜可为感到无比的亲切和荣幸,此刻对于他来说,却无异于一个天大的讽刺,他将手中的剑狠狠地往地上一掷:“还给你,从此你我割袍断义!”又一把揪下腰上的免死金牌,又是狠狠地朝地上一掼:“要这破牌有啥用?!”
还没等皇上开口,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脸尴尬的皇上,孤零零地站在大殿之中。
风吹向何方 正文 第七十一章 重托桃符是一片冰心 深情一吻为伤心诀别
暗无天日的天牢,清扬又意外地见到了太后。
“清扬,昨日在大殿之上,忘了告诉你,空灵大师圆寂了。”太后轻声说,尽量不给清扬刺激。
片刻的沉默之后,清扬脸上泛起一丝微笑。
“没事吧?清扬!”太后担心地问。
清扬摇摇头:“没事,师父先去等我,大概是怕我孤单寂寞吧。”
“哦,”太后忧伤地说:“我还能帮你什么呢?”
清扬悠然一笑,说:“许公公那里我还存了点东西,太后去取了放在身边,以后文举会用得着的。我身边的宫人,请太后妥为照顾。”
太后点点头。
清扬迟疑一下,欲言又止。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太后宽慰道。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清扬吞吞吐吐地说:“不知母后能否应允?”
“可是为了皇后?”太后淡淡一句话,正中清扬心思。
清扬缓缓跪下,说:“请母后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永不废后。”
太后沉吟良久,还是点点头,长叹一声道:“我答应你,我早就料到你会如此安排。”她心里充满了惆怅,这孩子,为所有的人都做了设想,惟独没有想到自己。
“多谢母后!”清扬大为宽慰。
许公公深夜奉召,进入庄和宫。
“清妃娘娘可有什么东西托你保管?”太后开门见山地问。
许公公镇定地回答:“没有。”
“大胆!”太后喝道:“拖下去砍了!”
宫人拥上来,架起许公公,许公公并没有求饶的意思,一任他们将他囚住。
太后呵呵一笑:“行了,都退下。”
许公公复又跪在地上,不发一言。
“清扬到底还是没有看走眼啊,”太后笑道:“我也不跟你捉迷藏了,还是说出暗语吧,吓你也没意思。”轻声道:“盛世太平。”
许公公一愣,抬起头来。
一个黑色的匣子,太后的手轻轻地放在上面,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答案即将揭晓,她倒仿佛不着急了,手指从匣子上滑过来,又滑过去,清扬在里面装下了什么秘密?她好费思量。这个女孩,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慢慢成长,慢慢精明,到如今,也终于有了她看不透的心思。
太后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面前的黑色匣子,那匣子里,静静地并排躺着八个半张桃符。
桃符?为什么是八个?为什么每个只有半张?
她轻轻地叫道:“许公公——”
许公公将手纳入前胸衣襟,呈上一封信,退下。
太后展开,信上所书是八个大臣的名字,周丞相、胡将军、张大人……
信末只有一句话:桃符为凭,国臣归位。
她懂了,这每一个半张桃符,都代表着一位可独挡一面的大臣,这八位大臣,都是先皇倚重的大臣;他们不是莫名其妙地失踪,都是清扬冒着生命危险做了妥善的安排;这八个半张桃符,是清扬为文举留下的退路。他们只要看见这八个半张桃符,就会重新出山,拯救社稷于危难之中。无论朝纲多么混乱,只要这八张桃符全部归并,就大可高枕无忧。
太后的手轻轻地抚过这八个半张桃符,桃符在烛光中泛着油光,指尖触及冰凉的桃符,她似乎看到了清扬将他们一个一个放进匣子里的所思所想,感觉到了清扬留在上面的温度,体会到了清扬的一片冰心。
她静静地将匣子合上,紧紧地抱在胸前,就好象抱住了清扬,“孩子……”她幽幽地唤了一声,恍惚间又看见清扬在对她微笑,依然纯洁,依然亲切。
心,绞痛,她猛地朝前一扑,血,一口吐在地上。她强撑着,飞速地用丝帕将血盖住,两眼匆匆往四周一扫,好在周边没人。身子是越来越不行了,现在可不是发病的时候,清扬就要被处决,一旦她再往病床上一躺,文举可就孤掌难鸣了。
她趴在桌上,好半天才回转过来。起身来到书案,研墨蘸笔,写下书信一封,装入红匣子,再唤来涂公公:“你速去,将此匣藏于清心殿‘息心止步’匾后。”
涂公公领命,正要离去,太后又叫住他,似是对他交代,又似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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