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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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向何方-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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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从女儿身上收回目光,转头再望向皇后,却见皇后也盯着心慈两眼发直。他突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女人,是清扬的妹妹啊。他看着她仍旧水意盎然的眼睛,忽然心念一动,她或者,不是他从前想的那样薄情寡义,也没有他设想的那样不堪,毕竟,她还有勇气,在这深宫里为自己死去的钦犯姐姐偷哭一场。她或者,是在忏悔以往的种种,毕竟,那时她根本不知情。

耳畔仿佛又传来清扬低声的乞求“去看看皇后吧,她很爱你,不是吗?”

造物弄人啊,他伤感地叹息了一声。我是那样深爱清扬,却一再被自己愚弄;而皇后是这样深爱我,我却无法唤起对她的爱。天地万物,为何总是颠倒错过?这到底是谁的过错?

头一回,他用充满了怜惜的声音对皇后说:“你也累了,早些歇息了吧。”

“是,皇上。”皇后躬身行礼。

他柔声道:“免了,以后随意一点吧。”

皇后激动得哽咽起来。

次日,圣旨公布。

造反一干人等,全部赦免,官复原职。

削去陈光安“魏国公”封号,全族发配岭南,终生不得进京。

但与陈光安有关系的大臣,一律既往不咎。

如此宽大怀柔的政策,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大臣们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谁也没有注意到,圣旨中,并未提及清妃,既没为她平反,也没明确由她承担全部罪责。一切归于平静后,人们,似乎都将她忘了。

而她,却永远地留在了某些人心中。

三日后,皇帝在城门上悬挂“罪己诏”,反省自己八大罪状,诚心邀返众臣归朝。

然而十日过去,城门每日往返人数愈万,却无一人响应。

当日离朝的大臣们,均没有动静。

整整五天过去了,皇上从最初颁布“罪己诏”的踌躇满志变得有些垂头丧气。且不说他一改往日的苛责,立志以仁治天下,只说向天下公示自己的罪状一事,从古到今,象他这样敢于自我批评的君王,能有几人?他以为,此举定当感动老臣们,他们一定会回来辅佐他,助他渡过难关。可是,等待让他失望,伴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挫败感。

他自问,如此气魄,如此雅量,如此诚心,天下帝王再无二者,可是,为什么朝臣依然不肯回朝?

他陷入深深的苦恼当中。

如果不是清扬,一个陈光安,足可以让他满盘皆输。

他想亡羊补牢,却深感势单力薄。

想找一个贴心人商量,脑海搜遍,却没有一个合适人选。老臣尽去,新臣稚嫩,诸多重要位置空缺,他缺少的又何止是左膀右臂?

万般无奈之中,他想到了母亲。

“母后,”他一脚踏进庄和宫,就看见母亲在绣花,细眯着眼,很是吃力的样子,“这些事,叫宫女们做就可以了,何必弄得自己这么为难?”他说。

“越是不做就越手生啊。”太后感叹道:“人呐,能靠自己还就不要去麻烦别人。”

他一愣,母亲是在说他么?难道母亲猜到了他的来意,是在暗暗的拒绝自己?

他迟疑一下,忽然问:“母后,我到底错在哪里?”

她无声地笑了,执拗的儿子竟然肯承认错误了,可见,城门口的“罪己诏”不是他的惺惺作态。她轻声反问一句:“你说呢?”

“为人太过苛责,处事太过急躁,脾气太过暴烈。”他说。

“就这些么?”太后平静地问。

他沉默了片刻:“我难道改得还不够诚心么?”

“不,”太后一语点醒他:“你够诚心,是他们难以放心。”

他静静地望向母亲。

“伴君如伴虎,”太后轻声道:“你若曾被驱逐,甚至险些丧命,还会轻易相信人么?”

他茅塞顿开,却又一筹莫展:“要怎样做,才能打消他们的顾虑?”

太后不言语,从桌子那头轻轻推过来一个黑匣子。

他疑惑地看母亲一眼,打开匣子,那匣子里,静静地并排躺着八个半张桃符。

他向母亲投来更加疑惑的目光。

“把它挂在你的‘罪己诏’旁,你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太后说。

他半信半疑地接过了匣子。

第二天一大早,城门口的“罪己诏”旁,赫然挂上这八个半张桃符。

第三天,没有动静。

第四天,没有动静。

第五天,一大早,公公一路狂奔,径直扑进正阳殿。

“皇上!回来了!回来了——”

皇上从龙塌上一翻而下,衣裳也没来得及穿,打着赤脚就往外跑,公公在后面高叫:〃奇〃书〃网…Q'i's'u'u'。'C'o'm〃“正宫门!正宫门!”

皇上急切,直奔正宫门,远远地,他看见——

宫门开处,以周丞相为首的八位老臣,一字排开,跪在宫门口。

他的眼眶湿润了。

“爱卿,平身。”他声音唏嘘:“大家都受苦了。”

周丞相将手中的托盘举起,暗红的托盘上,八个拼凑完整的桃符,泛着浅黄色的光。

“臣誓死效忠皇上,肝脑涂地,再所不辞!”众人齐声说。

他又愧又喜又感动,说:“朕对不住大家了,今后君臣一心,开创太平盛世!”

庄和宫。

皇上进来,一言不发,将装有桃符的匣子放下,倒头就跪。

太后什么也没有说,静静地转过身去。

“母后,儿臣知错了。”皇上说。

她转头,深深地望了儿子一眼,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母亲从来都是强悍的,他的印象中,只有母亲的声色俱厉,没有母亲的柔弱温和,他头一次看见母亲的眼泪,知道那眼泪里包含了太深的意味。他已然为自己的卤莽付出了代价,可是这一刻,他明白了自己对母亲的伤害,和母亲因他而受的委屈,他因为自己的过份更加羞愧,脑袋无力地掉在胸前,喃喃地重复一遍:“儿臣知错了。”

“知道错了那就跪着吧,”太后严厉而决绝地说:“在这里跪一个晚上!”

说完拂袖而去。

这一句“儿臣知错了”她等得太久了,为了这迟到的一句话,她失去的太多了,这句话,勾起了她太多的心事,让她再坚强,也难以自持。数十年来,她付出了多少艰辛、多少牺牲、多少担心,才为他挣来了一切,他却不领情。在他终于明白的她的苦心之后,她的委屈,才一泻而出。

她太爱儿子,因而也更恨儿子。她所有的生命都是为他而铺就,她渴望,得到他的孝敬,可他的固执和霸道又那样伤她的心。有一种恨,明明白白就是因爱而生。于是,当一切都过去了之后,她也只能咬牙切齿地罚他跪上一晚。太重了,狠不下心;太轻了,她又解不了恨;原谅他,她更加不甘心。她是要罚他的,重重的罚他,可一颗母亲的心,却怎么也硬不起来。

于是,返身掩上门后,她的眼泪更加止不住。

这回的眼泪,是为清扬而流。

清扬,你知道么,他跪在我面前承认自己错了。

清扬,请你原谅我,我只是一个自私的母亲,我象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希望儿子依恋我,所以我夺了你的功劳,没有告诉他这是你的先见之明。我们母子,相互仇视这么多年,还是托了你的福,终于有了修复感情的机会。我不能失去这唯一的机会,所以我狠下心来,以一种极不公平的方式,夺走了原本是属于你的一切。虽然现时我只能欺负你口已不能言,但我,一定会在合适的时机还你公道。

请你原谅母后,你是那样善良的一个孩子,相信看到我们母子和睦也是你的愿望。

可是,母后的心里,总也觉得,还是对不住你,亏欠你太多了。

风吹向何方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安国侯一怒再拒帅印 陈美人偶遇因貌受宠

大臣们都各就各位,朝廷里,又是一派祥和上进的场面。

早朝上,皇上环顾一周,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可是,当他的眼光扫到禁卫军首领的位置时,忽然心中一痛。

那曾是安国侯杜可为的位置,现在空空如也。这是皇上的心腹之位,谁人可信?谁人可托?皇上望着那个位置,好一阵发呆。那里曾站过他最好的兄弟,他们比肩而战,所向披靡。可是,如今一切都改变了。因为他的固执,因为他的愚鲁,更因为他的绝情。

皇上的脸色黯淡下去,重重的心事又堆积上来。

正阳殿。

他看着案上的金牌、宝剑和帅印。

他想不通,自己当初,为何就那样执拗,任凭杜可为苦苦哀求,以免死金牌、御赐宝剑、世袭爵位和所有家产相换,都没能让他回头?真是被鬼打昏了头了。

想到杜可为,就不能不想到清扬。

清扬,我的清扬,我怎么那样急着就把你处决了?我想证明我爱你胜过一切,可是,在皇权面前,我还是舍弃了你!你恨我吗?你怨我吗?如果有来生,我们还可以再见,你还能象以前一样,轻轻地对我说一声,“我不怪你,文举”吗?

我还有什么颜面妄想得到你的原谅?

我就应该下地狱,是的,就象文浩说的,我已经下地狱了。每时每刻,我都在地狱之中煎熬,清扬,你在哪里,你来救我啊——

他沉沉地闭上眼睛,想用疲惫来麻醉自己。

等会见到杜可为,该说些什么?

“皇上,安国侯到了。”

他猛一下睁开眼:“快请!”

“杜兄!”皇上远远地从座上起身,迎下来。

杜可为低头一拜:“皇上万岁!万万岁!”

他僵在原地。

一句话,将他们的距离生生拉开。他突然明白,当杜可为怒砸金牌,愤掼宝剑的后,他在杜可为心目中的位置,已发生了实质性的改变。杜可为或者,根本不想进宫,不想看到他,却碍于君臣之礼,不得不来。

他尴尬一笑,执起宝剑道:“杜兄,物归原主,朕说过的话,依然着数。”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我凭什么说“朕说过的话,依然着数”,我已经,毁约过一次了。

“臣已不是军中之人,配剑大可不必了。”杜可为没有抬头。

“起来说话。”皇上伸手去拉杜可为,杜可为一侧身,躲开了。

“那,”皇上变得有些忐忑起来:“免死金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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