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刺枪、镰刀,相互推拥着、挤压着,一起涌向敌阵。无数赤膊怒吼的战士,拼命的冲上去,人踩人,人推人,拼命挤,拼命冲,仿佛他们都是在故意找死似的。浑身插满了箭矢的战士,怒吼着用胸膛对着尖利的长矛直直的撞了过去,用身体为盾牌,死死卡住了魔族兵的长矛。后续的兵马马上填补了他的空档,猛扑上前,用刺枪从盾牌的空隙中朝魔族弓箭手又刺又戳,他们杀红了眼,挥舞起狼牙棒、战斧劈砍阻挡他们前进的盾牌,甚至狂暴得用脚踢、用肩头顶、用脑袋去猛撞魔族的盾牌阵势。在这样巨大的重压下,几面巨大的木盾牌“哗啦”一声被撞倒了,连在后面支撑的魔族兵都给压在底下,魔族方阵的缺口出现了!
巨大的喊声响彻战场上空,半兽人们狂热的欢呼:“呼卓拉!”魔族在惊惶的叫喊:“堵上缺口!”立即的,从缺口处冒出了无数闪光的矛尖,密集如林。但半兽人仿佛得了不死的祝福似的,猛冲直上,人潮汹涌,就像那冲决一切的洪波巨浪,一往无前。他们喝嚷着:
“佐伊族必胜!”的口号,高举战斧,一下子杀进了魔族的方阵内。魔族从四面八方猛烈的攻击,刺枪、马刀、飞箭所有的武器通通涌来,势如骤雨。几乎是一瞬间,冲在最前面的上百名半兽人勇士倒地殒命,但后续的部队已经汹涌跟进。
与此同时,人类骑兵也穿透了魔族军的后卫部队,杀入了魔族的主力阵营之中。
在数十平方公里内的科尔尼平原上,半兽人、人类、魔族三族杀成一团,双方的距离是如此的贴近,混成一个密集的人群。这个人群在蠕动、在抽搐、在流血,魔族兵黑色的盔甲,半兽人褐色的兽皮,蛇族灰色的军服,人类骑兵黑色的披风,现在已经混成一团,再难以分清谁是谁。场面简直如同地狱般的狰狞,到处是凶狠的拼杀,头顶上箭雨横飞,眼前是一片明亮的金属反光,无数的刀剑砍劈、长矛戳刺,脚下鲜血淌流满地,深深的渗进了泥土中,血腥扑鼻。士兵们的喊杀声、死者的惨叫声,伤者的呻吟声,魔族兵粗鲁的叫骂,半兽人愤怒的咆哮,钢刀劈骨的响声,兵器撞击的铿锵声,格斗者的气喘吁吁,战马的嘶鸣,所有声音混成一团,巨大的声浪直到十几里外也听得清清楚楚。
形势已经十分危急了,由于人类军队突然参战,魔族军队已经丧失了所有的优势,陷入了混战中不得脱身。
“呜呜呜!”凄厉的战号回荡在魔族阵营的上空,鲁帝紧急下令布置在左翼的六个半兽人辅助团队出击,从侧面突击半兽人的阵营,掩护军团主力撤退。尽管鲁帝自己也知道半兽人的军队并不是很靠得住的,但是现在已经到最危急的时刻了,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十几分钟过去了,半兽人的阵形纹丝不动。
鲁帝下令第二次鸣号,并且派传令兵过去催促他们出动,但一阵子以后,传令兵慌张的跑了回来报告说,半兽人团队拒绝与自己的同胞兄弟作战。
鲁帝勃然大怒,扭着由于长久不运动已经臃肿起来的身子,亲自来到了半兽人的军营中,召集了半兽人的军官们谈话。对着表面上还算恭敬的半兽人军官们,他高谈阔论,大谈魔神皇陛下对佐伊族战士的恩宠和信任、魔神王国和佐伊族的战士曾经并肩浴血奋战的壮举、佐伊族与魔神王国历史悠久的传统友谊等等,等等。他气喘吁吁的讲着,口沫飞溅。
半兽人的军官们只是微笑着,没有人出来打断和反驳他的说话,但是一提到进攻,军官们脸上的表情立即变了,低垂的眼皮下面流露不安和阴森的敌意。最后直到鲁帝许下重酬,并以出动执法队相威胁的情况下,半兽人的部队才勉强的、不情不愿的出动了。
半兽人的散兵线慢吞吞的向前移动了,士兵们拖拉着脚步,长矛懒洋洋的搁在肩上,刀子甚至根本就没拔出来,一步一张望,三步一回头,摇摇晃晃,无精打采的朝对面走过去。若不是凶神恶煞的魔族执法队在后面拿着鞭子乱抽催促,恐怕两军之间这短短的距离够他们走上一年的。
紫川秀下令德伦率领一支半兽人的民军部队拦截他们,吩咐德伦:“不要第一个动手。”
遵照这个命令,德伦带领的半兽人军队没有放箭,他们在辅助军的进攻方向布置了三路散兵防线。在防线的身后,魔族军正与远东军团厮杀得如火如荼,战团的喧嚣声震耳欲聋,而这里,两军的阵营都是一片寂静,这些步履蹒跚的进攻者,一点点的缓慢的接近了对面的防御者:同样毫无战意的半兽人队伍。
走在最前面一个进攻的半兽人士兵慢吞吞来到了起义军的前面,他耷拉下眼皮,看着面前表情严肃的起义军半兽人,脸上笼罩着一种悲哀的表情。
大家都没有把武器指向对方。
终于,他仿佛是下定了决心,慢条斯理的拿出了一支土制的卷烟,叼在嘴里向前凑:“兄弟,借个火。”
他面前的起义军士兵莞尔一笑,从腰间的布兜里掏出火石,帮他点着了卷烟。两人同时张开臂膀,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四面像敲大鼓一样轰然响起一片热烈的欢呼声,掌声,响彻云霄。千万佐伊族士兵在一起高呼:“我们是同胞兄弟!我们不打自己人!佐伊族绝不互相残杀!”哗啦的一下子,进攻的半兽人一下子涌入了起义军的行列,与起义的同胞兄弟在亲热的拥抱。无数人在欢呼,在鼓掌,“万岁!万岁!”无数顶帽子被抛上了天际,人们扬起了手中武器,高举欢呼,高举的手臂就像海洋一样,一眼望不到尽头。
看到这副情形,魔族心都凉了,执法队的骑兵们举起了刀子,开始斩杀那些落在后面的半兽人士兵。顷刻间,数十人尸横就地,被激怒的各个半兽人团队“噌”的一下子掉转了枪头,对着魔族执法队亮起了武器。有人高呼一声:“打倒魔族!”哗变的部队立即响应,上万人雷霆般怒吼:“打倒魔族!”
哗变的半兽人军队以与刚才完全不同的气势,猛攻魔族的执法队,对于这支一直在身后压迫自己上去送死、放冷箭的督战部队,半兽人早就积怨已久,现在他们将积累已久的怨气一下子爆发出来,拼得特别凶,杀得特别狠,骁勇异常。魔族的执法队被打得溃不成军,仓皇向阵地的中央逃窜,哗变的半兽人军队紧追不舍,又和阻拦的各个魔族团队发生了激战,一时间,魔族的战线乱成一团。
因为半兽人的阵前哗变,魔族战线上空出了老大一个缺口,汹涌的浪潮直接的就向蛇族的辅助军杀来,眼看着气势汹汹的半兽人大军,蛇族军队又一次发挥了他们墙头草的优良传统,高呼:“远东人不要自杀残杀!我们起义了!”将魔族的旗帜一下子撕下,哗的掉转枪头,领头向魔族的军队杀去。
人类四个师团早就从右翼撤下,远远的避开了战场,没有参战。他们对魔族平时的严厉压迫早就心怀不满,对魔族军队的忠诚心──如果有的话──加起来不到一个调羹的份量,没人有兴趣陪着魔族一起“战斗到最后一滴血”,而蛇族和半兽人所说的“解放远东”也引不起他们共鸣:关我屁事。总的来说,这是场与自己无关的战争,不值得自己去流血,他们找了个凉快的山坡,站得高高的在那看下面两军厮杀,一边抽着旱烟。
太阳已经落下山冈,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其实早在各个半兽人团队哗变的那一刻,被包围的魔族军败亡已经是确定了,只是由于魔族士兵的骁勇和坚韧,才把战线坚持了那么久。
但现在,他们再也无能为力了,后面,人类骑兵军仿佛一把尖刀,刺向了魔族那些最薄弱的防御环节,锐不可挡,前面,半兽人军团俨如滚滚洪涛,汹涌推进,在前沿的七个魔族步兵团队通通被砍成了碎片。魔族军的中军已经给贯穿了,奇_…_書*…*网…QISuu。cOm他们的主力阵营已经给切成了两块。
眼看着事情已经不可能以人力挽回了,魔族军的统帅鲁帝带着布置在后面的半个骑兵团队,丢下了陷入混战中的部队,拼命杀出了一条血路,向东方可耻的逃窜了,半兽人骑兵随即追上,一路追击,将他们砍杀得七零八落。
魔族军溃退的情形十分凄惨,激战到了晚上七点,在战线的各个方面上苦苦坚守了五个多小时的军队,不知哪个地段首先响起了魔族语的呼叫:“叛徒!”接着,所有的士兵都叫嚷着:“叛徒!叛徒!”有人高呼:“赶紧逃命吧!”于是,军队溃败,犹如江河解冻,一切都摧折、瓦解、崩溃、倒塌了,士兵们互相冲撞,相互拥挤,忙乱慌张。
鲁帝的失踪是魔族军队丧失斗志的直接原因,身后的黄金狮子的战旗消失了,自己的长官已经逃跑了!觉察到这个事实的魔族兵,发出了绝望而愤怒的嘶叫:“不!”支持他们在被包围情形下仍旧坚持苦战、绝不后退的唯一原因,魔族王国战士的荣耀与忠诚,现在已经遭到了无耻的亵渎和背叛。他们再无斗志,望着围过来的半兽人战士,一个魔族兵茫然的抛下了武器,蹲下身抱头痛哭,毫不理会头顶就要落下的血淋淋的斧头。仿佛有传染性似的,“当当”、“当当”的声音连续响起,魔族士兵的武器一件接一件的跌落尘埃,他们放弃了抵抗,眼巴巴的望着胜利者们响入云霄的欢呼,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在不停的淌着血。
部份军队做了战俘,部份军队却在死命逃生,败兵呼号着,丢弃了武器和装甲,互相践踏,互相拥挤,踩着同伴的身体争相后退。魔族兵已经失去了理性,大路,小道,山冈,原野,谷地,树林,全部给那上万的魔族败兵给塞满了。魔族的辎重队给丢在了路边,辎重兵解下了车子,骑上马匹逃命了,无数的粮车四轮朝天的拦在路上堵住了败兵们的去路,只留得很小的通道。这造成了惨剧,为了争得一个逃生的机会,魔族士兵不惜动刀子砍杀在前面阻住自己的同伴,踩着他们的尸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