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垂,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郊响了一片叮叮铛铛的敲打声,魔族大军开始打桩建寨扎营,然后各处营地冒起了炊烟袅袅。从城头上看去,那散落在火堆边三三两两时聚时散的魔族兵简直跟蚂蚁一般。
紫川秀这才想起字从入城以来,起义军还没能进食。他大手一挥:“开饭!”
在士兵吃饭的时候,他叫来了鲁帝,向他询问要塞的粮食储备情况。鲁帝回答说绝无问题,还带着紫川秀亲自去粮仓看了一次,巨大的粮食袋一堆又一堆地垒成了小山,紫川秀只有吐舌头的份。他顺便又查看了设在东、南两个城头的四个武器仓库,更是心头狂喜:各式各样的武器一捆又一捆堆满了整个仓库,那些新造的刀、剑统统用稻草、密实地包裹起来,随便拆开一把,黑色的缝刃寒光闪闪,保养得非常好,比起起义军目前装备的土造砍刀锋利得多。
最让他高兴的是弓箭仓库,那里储备各式各样的骑、步兵用强弓共三万多把,箭矢竟达二十万捆,更有造价昂贵的攻城车、箭台、云梯、冲击弩车等大型攻城装备,这是魔族军队为将来攻击人类的瓦伦要塞而准备的。紫川秀想,如果让城外的罗斯看到这些东西,一定羡慕得要吐血,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了。
魔族历来都是把特兰要塞当最可靠的后勤保障基地的,从远东各地掠夺来的粮食和新造的武器装备大多储藏在这里,现在让紫川秀轻轻松松地拣了个大便宜。估计,这里储藏的粮食,可以供应部队吃上两个月,这下不怕罗斯搞长期围攻了。他当即下令,将仓库里所有的投石车和重型弩机都搬到了城头开封启用,加强城墙各处的防御力量。
入夜,为了防止魔族搞突然袭击,起义军都没有进营房休息。士兵们合衣躺在阵地上,武器就放在身边。紫川秀带着卫队举着火把巡查各处阵地,查看是否有懈怠、脱岗的事情,结果很让他满意,无论他到哪个角落,值勤的哨兵都能警惕地先发现他,盘问口令。
在西边城头,紫川秀望向西方的地平线,来路黑黝黝的全无动静,那深蓝色的丛林死水一般的安静。他心有疑惑: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来说,白川部队应该到达了。出什么事了呢?
绕着整个城头转了一圈,他又回到了东面。黑黝黝的夜幕中,魔族的营帐中燃烧起了熊熊的篝火,那无数闪烁的火光从城下一直延伸到目光所不能及的深黑的天际,和天上的繁星融合在一起,仿佛是天上的星星都落到了地上。
半兽人团队长德昆负责东面城头的防御。他向紫川秀敬礼,报告一切正常。半兽人诚恳地说:“殿下,您太辛苦了,请早点休息吧。”
“你也早点休息吧,德昆。”
德昆腼腆地笑着,却不肯回去睡觉。他陪着紫川秀一起在城道上巡查。魔族的营帐中有人在出色地弹奏冬布拉琴──魔族的一种民间乐器。夜风吹过,风中带来了一阵隐约的歌声,那是从魔族的营帐里传来的歌声,曲调阴沉,带有种淡淡的伤感和凄凉。紫川秀隐约听得这么几句:“喔,我出生的故乡啊,我再也见不到你。再见了亲爱的姑娘,清晨的花园里再也听不到黄莺在歌唱,让我们来生再相会。”
紫川秀停下了脚步,仔细地倾听着。他抬起头来,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在窥视着浸满鲜血的大地。曲调里那中朴素的忧郁情调有力地感染了他,一瞬间,记忆中无缘无故地再现了过去的生活画面,想起了一些早被遗忘了的童年场景,想起了花园中那条开满了紫红色蜡菊的小径,还有在那小径尽头等候自己的白裙子。在这一刻,他充满了一种怀念的乡愁,怀念着童年走过的小径,怀念着那棵刻着自己名字的大榕树,怀念着那些没有战争、没有鲜血、没有饥饿的美好年代,无限惆怅。在轻柔的乐曲中,他那冷酷的、线条分明的俊脸罕见地流露出温馨的表情。
“殿下,他们在唱什么呢?”
仿佛从梦中突然被惊醒一样,紫川秀闻到了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野狗拖长了的凄凉叫声,它们正在撕咬着今天被打死的魔族兵的尸体。他的思绪很不情愿地回到了现实,扳着脸说:“没什么,一些无聊的东西,休息吧!”
第十二集 特兰会战
第二章 … 内忧外患
第二天清晨,紫川秀习惯地在六点钟醒来,他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观察魔族的阵营。
早上雾很大,像牛奶一样白色的雾霭被风吹赶着变幻不定,朦朦胧胧,看不清百步开外的景色。
紫川秀心下一沉:这种天气对于防守是很不利的。
古雷跑过来给他送上了早餐,他却先问:“值勤军官在哪里?白川部队到了没有?”
答案很让人灰心,白川部队尚没到达,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即将到来。
紫川秀一凛,他想不出白川有任何理由迟到,只不过两百多里路,步兵行进两天足够,而且魔族的主力已经在自己面前,附近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白川,除非……
紫川秀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一想到这里,他如同堕入最寒冷的冰窟,全身发抖,随即他又笑话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他还记得,在临出发前白川那发自内心的话语:“大人,请多保重自己。对我们而言,你比一百个特兰要塞更可贵。”
在白川那真挚的眼睛中,他看不到一丝虚假,纯洁透明犹如水晶。
当军队正在吃早饭时候,远处传来了哨兵嘹亮的叫声:“警戒!魔族崽子上来了!”
顿时,整个营地沸腾了。
军官们急速地命令:“上城头,各就各位!”
士兵们丢下了饭碗,拿起武器撒腿往各自的岗位跑,各处响起了让人牙根发软的“咯吱、咯吱”的响声,那是重型弩机的弓弦被拉开了。
所有人都在严阵以待,等候那即将到来的残酷搏杀。
晨光中,魔族军展开了阵势:每个步兵团队作一小方阵,每五个小方阵又汇成一个中方阵,每三个中方阵又集为一个大方阵,共作五大方阵出动。
骑兵在步兵方阵的两翼展开队列,雄壮广阔,海一般的头盔,马刀和刺枪,浩浩荡荡,直抵天边,鼓声雷动,喧嚣震天。
大军出动,指挥营中的鞑塔族将领齐齐下跪,罗斯公爵焚香祷告:“愿大魔神保佑我鞑塔族,一战而克!”
白茫茫的雾气中,人头簇拥,千军万马从雾气中现身,人头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
随着嘹亮的口令声,第一个步兵阵开始前进,千万只裹着绑腿的脚同时抬起、同时落地,步伐整齐划一,跨过的距离整齐得像尺子量出来似的分毫不差。
“咚、咚、咚!”随着那有节奏的整齐脚步声,连特兰坚固的城墙都在颤抖。
魔族士兵一边行进一边举起了武器,高呼:“瓦格拉!”呼声地动山摇。
刀如山,枪如林,钢铁的海洋耀眼夺目,千万人聚集的压迫力迎面而来。
在步兵方阵的两翼,骑兵以散兵线推进,骑兵群快速地越过了步兵方阵,潮水般涌过了城头五百米的接近距离。
城头上却静悄悄没有反应,比起那边大张旗鼓的喧闹,这边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种莫测高深的神秘感觉给人压力,更让人恐惧,冲在前面的骑兵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驻足观望,指挥官不由大喝:“阵退缩者斩,上啊!”
正在这时,他听到了一种异样的“嗡嗡”鸣响。
“杀!”
天空忽然暗下来了,一百三十五台连发弩机和两千五百五十三名弓箭手同时发射,大片的飞箭像云朵一样遮蔽了阳光,乌云瞬间又变成雨点,金属的瀑布从天而降!
那弩机发射的箭矢是如此强劲,冲在最前面的魔族指挥军官像是被一个隐形的巨人正面猛击了一拳,整个人突然向后倒飞了出去,身子在半空中扭曲成不自然的姿势,翻转着被射成了刺猬。
那些重型弩机依靠强力机簧发动,在五十米内强得可以洞穿盾牌,而且一瞬间连续发射七次箭。
一时间,整个东面城墙犹如一座突然爆发的火山,无数的箭矢遮天蔽日。
在这阵可怕的金属风暴中,没有盔甲和盾牌保护的血肉之躯纸糊般脆弱,前排骑兵连喊一声“救命”都来不及,连人带马瞬间被绞得粉碎。
这绝对是个最可怕的噩梦,惨叫、呻吟、鲜血、死亡,慌乱的人马相互践踏,马蹄声、尖叫声此起彼伏,箭雨如蝗虫般飞来,而箭矢破空的尖锐风声充斥了整个空间,逼得那些最勇敢的战士都要发疯。
到处都是箭!箭!箭!
电光火石间,如同突然被狂暴的雷击中,前列骑兵人仰马翻,不断有魔族兵喷洒着血花腾起在半空,惨叫着从马上栽倒,身体瞬间被洞穿,箭矢带着血花又将第二个人射得飞起来;有人甚至被整个的钉在了地上,血花在半空绽放。
士兵们尖叫、哭号,你撞我推地挤成一团,自相践踏,有人卧倒躲避,却被惊慌的战马踩过后脑,脑浆飞溅。
骑兵不断地倒下,濒临死亡的短促而尖锐的可怕惨叫声、中箭受伤的战马在地上翻滚,长长的嘶叫声惨绝人寰。
后排骑兵眼见如此,立即心生恐惧,有人企图掉转马头,却立即被执法队射杀。
军令频传,冰冷无情:冲!冲!哪怕死剩最后一个都要给我冲!
骑兵阵开始了冲锋,士兵们齐齐大喝:“瓦格拉!”
尽管时时刻刻有人中箭落马,但是庞大的阵列汹涌推进,蹄声轰隆,如同山洪海啸般势不可挡。
一瞬间,前列响起了一片呼天抢地的惨叫,那些受伤落马的骑兵通通被自己人的马蹄踩成了肉泥。
为发泄那无力可施的愤怒,骑兵们暴躁地撕开了制服的领子,裸着胸口长声嚎叫。
眼见城头弓箭犀利,罗斯公爵急忙舞动旗帜,第二方阵五千步兵将盾牌挡在身前,大声呼喝着冲锋。
只听军官号令声声,盾牌手纷纷立定,排列成行,行又成列,将盾牌高举过头顶,转眼间,一个巨大的钢铁方阵赫然出现。
那漫山遍野的盾牌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就像大片雪亮的光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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