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一口气说完,紫川秀依旧在笑:“白川,你觉得我突然变得太冷酷无情了吗?”
白川用目光做了回答。
“命运其实非常公平,我坐上光明王这个位置,就必然会失去很多东西。冷酷、无情、残忍,那就是一个王者的全部美德,权力之路就是如此残酷。这样的我,你还愿意继续跟随吗?”
白川张开口,紫川秀却做了个手势打断她:“我是自愿走上这条道路的,也不想为此找什么借口,说什么我本善良,社会逼迫沉沦黑暗──又不是老鸨逼良为娼,哪来这么多废话。但你的手却还是干净的,有退出的自由。”
“大人,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没什么好回答的。如果看不惯我的作风,你随时可以退出,还有罗杰和明羽也是。你们跟随我这么多年,我给你们准备了一笔退休金,如果你们活不到两百岁的话,下半辈子应该是够花的。你们完全可以享受那逍遥自在、没有战争没有鲜血的生活。也不必担心家族的通缉令,我会负责为你们平冤反正,更不要说……”紫川秀突然住了口,他诧异地看着白川眼里滴滴滚落的泪水。
“大人!您不能……”白川眼里含着眼泪,喊道:“不能这样侮辱一个用生命追随您的人!”
和斯特林一样,紫川家三杰的另外一个对女孩的眼泪同样没有丝毫抵抗力,他手忙脚乱地想找手帕,白川却已镇定了下来,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歉:“下官失态了。探究了部下身份本来不应探究的问题,是下官逾越了。”
紫川秀叹口气:“白川,你又何必说这种话呢?”
“既然大人与下官之间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那这种话是应该的吧?下官再次郑重道歉。”
“白川,别捣乱!”紫川秀喝道:“你要知道,如果这次迟到的不是你,是布森、布兰或者任何一位远东将领的话,那他们早已人头落地。你该知道,你我之间绝非单纯的上司下属关系!”
白川毫不迟疑地顶了回来:“既然下官建背了命令,甘受刑戮,以正大人威信!请大人也不必顾及旧情,立即吩咐执法队就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下官绝不反抗!”
望着她那倔强的眼神,紫川秀大叫头疼:自己怎么忘了这位白川阁下的性子,当年即使在杨明华权倾朝野的全盛时期,她都敢当面公开指控他,何况现在?
他苦笑道:“你还是那个性子啊,白川。”
一时间,两人都不出声了。
会议室外的走道,传来了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军官们高声的喧嚷声、部队经过街道的整齐踏步声和嘹亮的口号声。
联军的两大军团会师了,一场大胜就在眼前,特兰城内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欢乐气氛。
谁都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在总督府无人的会议室里,联军的光明王却与统军大将白川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若干年前,有位朋友曾跟我说过,他可以杀光全世界的人,却唯独不能对我下手。”紫川秀慢慢地说,
回忆起帝林沉静的面容,不觉得一阵怀念。
他转向白川:“现在,我也要对你说,如果要杀白川你才能树立所谓光明王的威信,那我宁愿不当这个光明王。”
“大人……”
“你想知道在帝都发生了什么吗?”紫川秀停顿一下,淡淡说:“阿宁有了新的男朋友,是个花花公子。”
白川失声惊叫:“宁小姐!她怎么可以这样!”
“她为什么不可以这样?”紫川秀自嘲地笑笑:“我还当面祝福了她呢!”
他向门外走去:“戴绿帽子的男人是可耻的。请笑话我吧,不必客气。”
“大人,请留步。”
紫川秀慢慢转过身来,他的身后,年轻的少女将军缓缓单膝跪下,坚定地仰视着他:“大人,我们曾相约生死与共,福祸共当;我们曾一同跃马扬鞭,纵横沙场;我曾歃血宣誓,效忠于您,不论您如何改变,我的忠诚就如鲜血成灰,绝不更改!大人,如果您下令杀光天下人,我会毫不迟疑地第一个动手;如果您要烧掉帝都城,我会立即爬以屋顶去浇汽油!哪怕您十恶不赦,哪怕您血海滔天,哪怕死后沦落地狱深渊,那就让我们同去!只求大人您,不要独自承受那痛苦,那样会显得我们身为部下的太没有份量了,您的烦恼,我愿意和您一起分担,纵使肝脑涂地!”
紫川秀静静地看着她,她也在看着他,沉默中,他解开了沉重的黑衣头罩,拾手拿下了青铜的面具。
就在这一刻,威名震撼远东的光明王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个忧郁的彷徨少年。
那是一张缺少阳光、苍白而英俊的脸,鬓角白发苍苍。
此刻,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充满了深深的悲哀,两行长长的泪水顺着轮廓分明的削瘦脸庞流下。
无声地里着他,白川同样感觉到了一种深切的悲哀,她痛哭出声:“大人!”
天色已晚,彩云在西边的天际升起,云顶上镶嵌了一圈紫色的霞光,色调瞬息万变,在明蓝的天空涂上一抹轻柔的、多彩的夕阳余辉,云霞空隙间透出一道橙红的落日光芒,直泻大地,令人目眩。
接着,光芒逐渐地黯淡了下去,云朵褪去了五彩的光环,不知不觉的,第一颗星出现在西天。
就在天即将入黑的时候,侦察哨回报,魔族的各个行帐出现了不寻常的动静,应该是晚饭时间的魔族兵从各个营帐中涌出来到空地上组队,位于前沿的魔族军已经组成了战斗队列,排成了有利于进攻的方阵,正向前沿推进。
根据这个情报,驻扎于特兰城两翼的远东军队也进入战斗预备,正在休息中的各族士兵拿起了武器排列成队,准备迎战。
将领们都猜测,魔族军队历来擅长夜战,眼看战局不利,罗斯又祭出了这个看家法宝,寄希望于在夜战中一举击溃远东军的主力,他们的攻击必然会非常疯狂,猛烈。
鉴于在单兵作战上魔族占有优势,将领们要求加强第一线的阻挡兵力,拉开距离,尽量以方阵对抗方阵,避免陷入无组织的混战中。
紫川秀同意将领们绝大部份的论点,但他认为:“在前两天的战斗中,魔族都没能拿下只有少数兵力据守的特兰要塞,而现在眼看远东方面援军云集,罗斯忽然又有了胜利的信心?因此,今晚罗斯定然有所企图。”
号角疯狂地吹响,血红的黄昏里,天边最后一抹红霞映照着漫山遍野的黑色盔甲,远方的万草亦在倾天的杀气下萎靡,杀声震天。
魔族潮水般的进攻又一次开始了,没有什么方阵和队列了,魔族兵只是冲杀向前,像一窝疯狂的蚂蚁,黑压压的一片,那股声势让人心寒。
“放!”指挥官们一声令下,特兰城头再次响起了死亡的鸣奏,无数的巨石和暴雨般的箭矢带着划破空气的凄厉呼啸飞出。
同时,布置在城郊两翼的弓箭方阵也开始向天漫射,从天而降的箭矢叮叮当当地落到魔族兵头顶、落到他们的盾牌和盔甲上,密集得不可想像。
一瞬间,惨叫连连,最前列的魔族兵被长长的箭穿过,纷纷栽倒,后方的士兵跳过他们继续前进,狂呼而前,毫不犹豫,这种决死的进攻精神是两天前不可想像的!
第一线的指挥官,布兰惊呼:“魔族发疯了!”
就连以勇悍出名的这位半兽人勇士,面对那席卷而来的黑色狂潮也不敢丝毫大意,他的命令远远回响在空旷的平原上:“第一阵,撤!”
近万大军排开了一里宽的战阵,第一线的弓箭兵飞速地向后跑,在他们后方的二十米,是列阵整齐摆开的蛇族弓箭阵。
“第二阵,放!”
三千蛇族兵早已准备,将手中的强弓拉成了一个半月形,弓弦在“咯吱咯吱”作响。
只听得一声“放”字,三千支箭同时向对面射出,“飕飕飕飕”的凄厉风声不断,黑暗中又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射击了两轮以后,这列蛇族兵也放弃了阵地朝后面跑去,穿过第三阵弓箭兵阵形之间的空隙迅速到指定地列队。
而此时,第三阵的弓箭兵已经搭好了箭,再后二十米,第一阵撤下来的半兽人正在迅速地整队,弯弓上箭。
这样一次次周而复始,在城头上看去,远东军的整个战线正一层又一层地崩溃、散乱、混乱地后退,然后在后方组合形成新的阵线。
多次的后退拉长了魔族冲锋的距离,战术简单却有效,那不断溃散又不断生成的战线就像厚厚的一迭吸水纸,每一张都饱满地吸收了魔族军人的鲜血。
数百米的距离里,魔族兵尸骸满地,敌人永远近在眼前却不可触摸,这让魔族军感到无力的挫折感。
但毕竟,魔族冲锋的速度要远高于远东军的“后撤”,阵形变幻十几次后,他们终于逼到了阵前。
布兰一声令下,弓箭兵全部从后排阵形的空隙间退下,出现在魔族军面前的,是成千上万整齐得如毛刷一般的长刺枪,枪尖全部向前。
魔族兵则狰狞地狂叫:“瓦格拉!”(杀!)扑身上前,就像两道同样激烈的海浪开始碰撞,白刃战开始了。
一瞬间,成千上万的躯体倒伏,成千上万的鲜血飞溅,两军的交战线上升起了一层薄薄的血雾,魔族军攻势如潮。
激战持续一个多钟头了,天色完全暗下来了,在那闪烁的星辰下面,大地的各种族正在自相厮杀,土地上浸透了鲜血。
城头上,紫川秀静静的站立,观看着五里开外的魔族大营。
在那分割天地的线条间,成千上万的火光铺满了整个平原,与天空的星辰交相辉映,一眼望不到边际──那是魔族大军的队列中的火把。
魔族军的主力仍旧按兵不动,这让紫川秀感到忧虑,尽管前线各地段的指挥官们一再哀求增援,他坚决地拒绝了。
预备队要像刀子一样用在最关键的地方,没有把握一举将魔族击溃他绝不轻易出动。
“魔族军冲击的势头很猛!”从战场回来的白川急速地说:“这是一支决死之师!该把预备队派上去了,不然布兰太吃力了!”
“不行!”紫川秀斩钉截铁地说,他指点着远处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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