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兰撅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那么,你们两个坏蛋就想哄我出头再劝父皇一次?想害我被打屁股吧?”
卡兰和裴玛都笑了,这位皇子殿下真是机敏过人。
“殿下,您是陛下最信任的人。您的话,说不定陛下还能听进去。”
“走着瞧吧。到时我要真的惹恼了父皇被打屁股,回来你们两个家伙就好看了!”
卡兰皇子答应下来,两位军团长顿时心情轻松。云浅雪笑问:“殿下,一路上过来,可有见到人类的美女?”
“美女没见到,美女的老公和兄弟倒是见了几千了,个个对我喊打喊杀。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呢!”
“殿下,莫非道上碰到了意外,被惊扰了?”
“意外?”魔族皇子嘴角拉下一个弧度:“若你把整团整师的敌军兵马当做‘意外’的话,那我确实是被‘惊扰’了──我险些被暴民活生生打死!”
“竟有这种事!特科维在哪里?让殿下受了惊吓,他这个卫队长是怎么当的?我要好好教训他!”
“特科维?”皇子撇撇嘴:“我不知道。应该在半兽人的哪个疙瘩村或者山洞吧?你可以去找找,看还有没有被啃剩的骨头。我见他的最后一面,几十个饿慌了的半兽人正兴高采烈地扛着他住回走,快活得来拣到了什么宝贝。他脸都白了,尖声叫到:”殿下救我啊!──开玩笑,我拿什么救他?要不是跑得快,我也得陪他一起烧那锅远东特产红薯汤了。“
“殿下,真那么恐怖?”
“恐怖?这是小意思了。出了神族国境,从远东一直到人类的土地上,我们处处遭到袭击。远东那群饿鬼就不用说了,在人类占领区。暴民到处都是,见到我们的队伍,他们活像苍蝇闻到屎似的,一窝蜂地涌了过来,我的卫兵杀到手软,怎么都杀不退。
贱民们太可恶了!我们要喝水,前路的水井就有人下毒;我们要问路。哪怕几岁的小毛孩都拿石头扔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个向导,这家伙嘴巴甜得跟涂了蜜一般,一口一个“神族老爷”、“神族大爷”,我还当他是好人呢,呸!要不瞅着不对赶紧掉头,我们整队人马都被他送到斯特林军营里去了!我当场就下令把他剥了皮!
匪帮成群结队地跟踪我们,活像野狼在追踪羊群。任何一名护卫,只要稍微离一下队,转眼间,他就会死得无影无踪。我从王国出发时带的护卫,在远东大公路上就给杀得精光。瓦伦镇守总督给我增派了一个团队充当护卫,但依然挡不住暴民。我们一路过来,无时不在战斗,边走边打。在德尔堡,皇家车队被数千的暴民包围在荒山野蜂上,连求援的信使都派不出去。匪帮围攻不歇,我都以为末日就在眼前了,幸得你给我派来了一个接应团队,他们冲开围攻救了我们,否则我不能保证能活着到达克城。“
“匪帮暴民竟如此猖撅?各地的驻军和镇守兵马都不管吗?”
“匪帮猖獗异常,小队的警备兵马,他们根本不放眼里。见到了就把他们砍成碎片。各城各镇,神族的兵马不敢出城一步,生怕在野外遭了伏击。”
两位军团长听得骇然,若不是说话的人是魔族皇子,他们以为是在听天方夜谭。
团队规模的兵马、悬挂有王国皇家旗帜的车队,竟然在自家占领区一路被围攻。死里逃生。
“殿下,没料到后方秩序竟败坏到这种地步。我们要派出精锐将领和兵马。征剿乱党贼民,整顿秩序!”
“这些以后再说吧。现在我去觐见父皇,有更重要的事禀告──比起这事来,匪帮暴民的消息简直不值一提。”
望着卡兰沮丧的表情,云浅雪和裴玛同时在脑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殿下,莫非还有更坏的消息?”
二皇子沮丧地搭拉着脑袋,他也很不愿意做报告坏消息的信使:“我们的第七军完了,古斯塔被干掉了!紫川秀,这个怪物,他杀了我们足足九万黄金族战士!”
※ ※ ※
远东,特兰城郊,毗邻国境线不到三百里。
早晨是灰暗而寒冷的,黎明时降下的寒霜脆弱地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融化。林边的树林一动不动地立着,松树的梢头在摇坠着打着圈儿,在雾气重重地空气中怪怪地蒸发。
比起内地来,远东的秋天来得特别沉寒透骨。行走在林边,穿着厚厚的、臃肿、毛茸茸外套,呵着手吐着白气,紫川秀不禁怀念起西南温暖的秋天来,怀念起那带着暖暖水气的秋风,也怀念起当西南统领时那锦衣华服、宫廷美食的生活来。
姗姗来迟的黎明在丛林上空抹了一层淡淡地曙光,在雾气腾腾的丛林间,在那排高高矮的田地间,横七竖八躺满了人体。浓重的雾气中,散发着刺鼻、浓烈的血腥味。透过那白茫茫的雾气,一些人影在晃动着,无数地火把在攒动,散布丛林的各处。
已经两天两夜了,搜索队的士兵还在不眠不休地追捕魔族第七军的残余。“跑步前进!”在军官沙哑的口号声中,半兽人士兵潮水般从身边涌过,士兵们眼睛红肿,脚步虚浮无力,连手中的刀剑都抬不起来了。连续七天七夜的追击作战,连精力旺盛的半兽人士兵都顶不住了,何况那些至今还在第一线搜捕的人类战士。
追击战是最考验双方士兵的意志的,为逃生,魔族士兵不惜一切的。要获取战果,自己也绝不能松懈。这是最关键的时候了,谁能熬到最后一刻,谁就是胜者。
远方的雾气中起了一阵喧嚣,紧接着,又是一阵刺耳的笛角声。顿时,朝着笛声响起的地段,无数的火把和刀剑正在急速地靠拢。
紫川秀翻身上马,径直奔住警笛声响起的地段。还没到一半道上,前方轰地响起了雷呜般欢呼:“抓到了!抓到了!”被那声响惊动,投宿于生林中的乌鸦轰然飞起,发出“刮刮”声来回飞着。
听到那呼声,紫川秀隐隐猜到了。他快马奔驰,大群远东军士兵就聚集在那个漆黑而腐烂的单场上,人群和火把为他指明了方向。士兵们自发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让他不受阻拦地纵马直冲人群的最中央。
在士兵们聚集的包围中,一个中年男子跪倒泥泞腐烂的田地里,浑身泥浆和血污,身子倦成一团。望着周围围拢的半兽人士兵,他的眼神绝望又沮丧。
他的眼睛,是碧蓝色的。
紫川秀翻身下马。他厉声喝道:“你现在已是远东的俘虏了,说出你的身份和官职!”
仿佛听不见,那男子呆滞地望着紫川秀,毫无反应。
“说出你的身份和官职!”紫川秀重复了一遍,这次他用上了真气,震得人耳膜发痛。
那男子终于有了反应,他嘴唇蠕动着,声音细微得几乎不可听闻:“王国第七军军团长古斯塔。我是皇族成员,请贵军给我与身份相符的待遇。”
周围的半兽人士兵一阵惊叫,随即是一片热烈的欢呼。
紫川秀站起身,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蜷伏在自己脚下的卑微身影,他感到一阵轻松。
这场持续了半个月,异常惨烈的围歼第七军的特兰战役,终于结束了。
为这个胜利,远东付出了五万士兵伤亡的代价。
七八四年七月中旬,特兰城下,远东军主力突然出现,从背后给了围城的魔族第七军凶狠的一击。激烈的战斗进行了三天,从开始的两军对攻到后来的第七军围营固守不出。每日每夜,围攻和突围的战斗都在进行着,远东与王国军队血流成渠。
第九天,经历残酷的厮杀,付出五千多名半兽人伤亡的代价后,远东军终于夺取了制高点,断绝了魔族营寨的水源。
这下,古斯塔再也坚持不住了。三天之后,午夜时分,魔族军绝地大反击,残余的六万魔族兵倾巢而出,猛攻包围的远东军队工事。对此,紫川秀早有预计。拼死一战的魔族兵不可正面阻挡,他下令让开正面出路给魔族逃生,却从两翼咬着魔族部队衔尾直追。在长达五天五夜的追击战中,远东各路部队轮番出击,战斗不分昼夜,魔族兵不能进食、不能睡眠,衣不解甲,兵不离身,疲惫到了极点。
不断的伤亡,不断地被消耗,不断地逃兵和伤病折磨,连续不断的追击战中,魔族的大军就如烈日下的雪球,一点点消融。终于,在第四天时,紫川秀给了凌古斯塔致命一击。
午夜时分,正在魔族军最为疲惫的时候,远东军一直隐藏的秘密武器秀字营出击。八千多秀字营战士突然杀入了魔族军营中。饥疲交迫的魔族士卒无力抵挡这支养精蓄锐的生力军。战斗到三更时分,魔族军队全线崩溃。
这时,即使不用紫川秀下今,军队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各路远东团队,奋勇突击,痛打落水狗。半兽人将军布兰拦截住了魔族溃兵的退路,为证明军功,半兽人以一种极其野蛮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功勋,他们割下了魔族的头颅悬挂在自己腰间,举著大刀长矛嚎叫著冲锋。
每个半兽人腰间都挂著满满的一串头颅,血淋淋的他们,犹如地狱里凸现的凶刹。看到这副恐怖的景象,魔族士卒都给杀破了胆子,杀寒了心,他们无心应战,一心逃命。接着展开的是一场空前的屠戮。血战在水田间展开,在山林间展开,在原野上展开,强师锐旅据林死战,更为残酷。平原山川,到处都走血泊,到处都是尸首。
七八四年的七月二十八日凌晨,天色未明,原魔族王国的第七军团已不复存在。
紫川秀原来以为,以残酷刚愎闻名的古斯塔,那是个很傲气的人。纵然失势被俘,他也该表现出塞内亚皇族宁死不屈的风范来。然后紫川秀与他斗智斗勇,经过激烈的言辞交锋,以过人的智勇和魅力,远东的光明王终将塞内亚皇族折服,高傲的魔族将军低下头颅。
但现在,紧川秀失望了。眼前男子犹如落汤鸡一般狼狈不堪。眼睛里布满了恐惧和哀求。根本不用什么交锋了。只要紫川秀大喝一声,他当场就能跪下来了。看到这个人,紫川秀连审讯的兴趣都没有了。他只是吩咐身边的卫兵看管好他,随即下令部队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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