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因侍臣言及医者吮痈事,曰:“朕尝思人子于其亲一体而分者也,思念之笃,精诚之至,必相感通。朕昔遭兵乱,母后之坟,为兵所发,朕收遗骸,失一指骨,于坟近地遍求不可得,忽得一骨,然未敢必其是。闻世有以指血验之者,遂啮指滴血其上,果透入其中,及以他骨验之,则血不入,乃知亲之气血相感如是,与他人自不同也。故古有母搤臂噬指而子即心痛,理有之矣。今人父子兄弟一遇利害,或悖不相顾者,独何心哉?”
丙子,诏免秦、陇等处新附郡县夏、秋税粮。
大将军徐达遣凤翔秀才张孝德招谕平凉。
丁丑,右副将军冯宗异师至临洮,李思齐降,宗异遣人送之大将军营。初,思齐之在凤翔也,上以书谕之曰:“前者,遣使通问,至今未还,岂所使非人,忤足下而留之欤,抑元使适至,足下不能隐而杀之欤?若然,亦事势之常,大丈夫当磊磊落落,岂以小嫌介意哉?夫坚甲利兵,深沟高垒,必欲极力抗我军,不知竟欲何为?昔足下在秦中,人以兵众地险而从之,虽有张思道专尚诈力,孔兴等自为保守,扩廓帖木儿以兵出没其间,然皆非勍敌。足下当时不能图秦自王,已失此机,今中原全为我有,向与足下相为犄角者,皆披靡窜伏。足下以孤军相持,徒伤物命,终无所益,厚德者岂为是哉?朕知足下不守凤翔,则必深入沙漠,以图后举。足下初入其地,胡或面从,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据其地不足以为资,失其势适足以自殒,使兵威常强,尚云可也。倘中原相从之众以胡地荒凉,或不乐居,其心叵测,一旦变生肘腋,孑然孤弱,妻孥不能相保矣。且足下本汝南之英,祖宗坟墓所在,深思远虑,独不及此乎?诚能以信相许,去夷就华,当以汉待窦融之礼相报,否则非朕所知也。”思齐见书,有降意,其餋子赵琦者与其麾下绐之与西入土蕃,思齐信之,遂俱奔临洮。琦等私窃宝货妇女,避匿山谷间,思齐遂穷蹙。至是,宗异师至,遂举临洮降,琦等亦相继来归。宗异遣宣使张本中报捷京师,大将军徐达遣指挥韦正及赵琦、司马来兴、朵儿只吉等守之。琦,狄道人,一名脱脱帖木儿,时呼为赵脱儿,世为元土官云。
都督副使顾时等兵克兰州,以指挥韩温守之。
己卯,大将军徐达师入安定州,以降将陈宗聚、李克让署州事,调青州右卫官军守之。
右丞薛显将虎贲、骠骑、羽林等卫将士攻马鞍山西蕃人寨,获其牛马而还。
癸未,大将军徐达师至会州,以参随黎宗文署州事,指挥陈寿、周用等守之。时部将有欲括所下州县羊马,以供军用者,达谓之曰:“西北之民,素以畜牧马为生。今奉命吊伐,本以安民,若尽括其所资,彼将何以为生?”不许。
甲申,临洮捷奏至。上览奏毕,即遣使往谕大将军徐达曰:“将军提师西征,所至克捷,今李思齐又纳降矣。但未知庆阳、宁夏攻取如何,张思道兄弟多谲诈,若其来降,宜审处之,勿堕其计也,军中之事,尤宜慎之。”
命立临洮卫。
乙酉,大将军徐达师至靖宁州,故元知院杜伯卜哈遁去,达遣指挥潘某将兵追之不及,获其人马还报,乃遣人招之,复遣兵徇下隆德县。明日,师度六盘山,至开城,谍报故元豫王驻西安州,遂令平章俞通源立栅守开城,移兵趋西安,次于海那都,遣右丞薛显将精兵五千人袭豫王,豫王遁去,获其人口、头目及车辆而还。
戊子,升太仓卫指挥佥事翁德为指挥副使。先是,倭寇出没海岛中,数侵掠苏州、崇明,杀伤居民,夺财货,沿海之地皆患之。德时守太仓,率官军出海捕之,遂败其众,获倭寇九十二人,得其兵器、海艘。奏至,诏以德有功,故升之,其官校千二百四十七人赏绮帛五千匹、银二千五百六十九两,战、溺死者加赐钱、布、米,仍命德领兵往捕未尽倭寇。遣使祭东海神曰:“予受命上穹,为中国主,惟图乂民,罔敢怠逸。蠢彼倭夷,屡肆寇劫,滨海郡县,多被其殃。今命将统帅舟师,扬帆海岛,乘机征剿,以靖边氓,特备牲醴,用告神知。”
庚寅,大将军徐达以所获元豫王人口及头目和林童等车二百辆送开城州,以西安州所获男女七千余口送北京安置。
癸巳,淮安、宁国、镇江、扬州、台州府并泽州各献瑞麦,凡十二本。群臣皆贺。上曰:“朕为民生,惟思修德致和,以契天地之心,使三光平、寒暑时、五谷熟、人民育为国家之瑞,盖国家之瑞不以物为瑞也。昔尧舜之世,不见祥瑞,曾何损于圣德?汉武帝获一角兽,产九茎芝,当时皆以为瑞,乃不能谦抑自损,抚辑民庶,以安区宇,好功生事,卒使国内空虚,民力困竭,后虽追悔,已无及矣。其后神爵、甘露之侈,致山崩地震,而汉德于是乎衰。由此观之,嘉祥无徵而灾异有验,可不戒哉。”
均房山寨符谷明等七十人来降,诏令往温州明州守御。
改建昌卫为建昌守御千户所。
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四十二
洪武二年五月甲午朔,日有食之。
更英陵曰皇陵,立皇陵卫以守之。
遣使持诏谕吐蕃,诏曰:“昔我帝王之治中国以至德要道,民用和睦,推及四夷,莫不安靖。向者胡人窃据华夏,百有余年,冠履倒置,凡百有心,孰不兴愤?比岁以来,胡君失政,四方云扰,群雄分争,生灵涂炭,朕乃命将率师,悉平海内,臣民推戴,为天下主,国号大明,建元洪武,式我前王之道,用康黎庶。惟尔吐蕃,邦居西土,今中国一统,恐尚未闻,故兹诏示。”使者至吐蕃,吐蕃未即归命,寻复遣陕西行省员外郎许允德往招谕之。
大将军徐达师还至红城,右丞薛显自明沙州以所获王保保部将毛祥及知院尹铎、李遵正、郭英、左丞董信、任弘等并马二千余匹至达师。
丁酉,大将军徐达师出萧关,遂下平凉,父老相率持羊酒来迎,遣指挥储秭往隆德、靖宁会指挥吴汧、陈寿收未附山寨,又遣叚答剌罕、参政麻毅等招谕华亭等处,指挥朱明克延安,遂以明守之。
戊戌端午,享太庙。
辛丑,张良臣以庆阳降。初,张思道在庆阳,闻王师克临洮,惧而走宁夏,而使其弟良臣与平章姚晖守庆阳。思道至宁夏,与金牌张等俱为扩廓帖木儿所执。大将军徐达既下平凉,即谋取庆阳,令御史大夫汤和遣军往径州,别遣指挥张焕将骑兵侦逻庆阳。会和部将谢三遣人招,良臣以其兄被执,遂以城降。良臣骁勇善战,军中呼为“小平章”。
造小玉玺一,其文曰“奉天执中”。
壬寅,都督佥事陈德率兵攻里店买的哥即保寨,取之。
癸卯夏至,祭皇地祇于方丘。正坛第一成:设皇地祇位正中,南向。玉用黄琮,币用黄色。第二成:设五岳位在东,四海位次之。五镇位在西,四渎位次之。位用纯犊一,五岳、五镇帛各五,四海、四渎帛各四,各随其方色。散斋之日,皇帝备法驾至天下神祇坛祭告。其正祭:仪物礼乐并与圆丘同,但改望燎为望瘗。其望瘗:仪与社稷同。祝辞曰:“臣荷眷佑,戡定区宇,为亿兆主,今当夏至,万物咸亨,敬以玉帛牲斋,粢盛庶品,备兹礼瘗,用伸昭告。”其乐章,迎神曲曰:“坤德博厚,物资以生,承天时行,光大且宁,穆穆皇祇,功化顺成,来御方丘,严恭奉迎。”奠玉帛云:“地有四维,大琮以方,土有正色,制币以黄,敬存于中,是荐是将,奠之几筵,临鉴洋洋。”进爼云:“奉将纯牡,其牡童犊,烹饪既严,爼豆惟肃,升坛昭荐,神光下烛,眷佑邦家,报效惟笃。”初献云:“午为盛阳,阴德初萌,天地相遇,品物光荣,吉日令辰,明祀攸行,进以醇醴,展其洁清。”亚献云:“至广无边,道全持载,山岳所凭,海渎咸赖,民资水土,既安且泰,酌酒揭庆,功德惟大。”终献云:庸眇之资,有此疆宇,匪臣所能,仰承佑助,恩崇父母,臣欢鼓舞,八音宣扬,叠侑明醑。徹豆云:“牲牷在爼,笾豆有实,临之肸蚃,匪惟饮食,登歌乃徹,荐献爰毕,执事奉承,一其严慓。”送神云:“神化无方,妙用难量,其功显融,其祀悠长,飚轮云旋,龙控鸾翔,拜送稽首,瞻礼余光。”望瘗云:“牲醴制币,馂馔惟馨,瘗之于坎,以达坤灵,奉神于阴,典礼是程,企而望之,厚壤宽平。”礼成,驾还,率百官诣太庙以牲斋告祭。还,御奉天殿,百官行庆成礼。既毕,上御便殿谓侍臣曰:“上天之命,朕不敢知,古人有言‘天命不易’,又曰‘天命无常’,以难保无常之天命付骄纵、淫佚之庸主,岂有不败?朕尝披览载籍,见前代帝王当祭祀时诚敬或有未至,必致非常妖孽,天命亦随而改。每念至此,中心惕然。”
大将军徐达率师发平凉,明日至泾州。
乙巳,上幸钟山,归由独龙冈,步至淳化门,始骑而入,谓侍臣曰:“朕久不历农亩,适见田者冒暑而耘甚苦,因闵其劳,徒步不觉至此。农为国本,百需皆其所出,彼辛勤若是,为之司牧者亦尝闵念之乎?且均为人耳,身处富贵而不知贫贱之艰难,古人常以为戒。夫衣帛当思织女之勤,食粟当念耕夫之苦,朕为此故,不觉恻然于心也。’
丙午,以战袄十一万给赐北平、山西、陕西戍守军士。
上召孔克仁等赐坐,因曰:“昨到钟山,令侍御仆从先往,中有一小僮亦前趋,记其姓名,今日召至,以示诸子曰:‘此小僮与尔等年相若,已能奔走服役。尔曹不可恃年幼怠惰不学,当朝夕勤励可也。’朕之意惟恐其居富贵,耽逸乐耳。”克仁对曰:“陛下此言,即无逸之戒也。”
戊申,张良臣复据庆阳叛。初,良臣之降也,遣其参政花某诣大将军徐达献军民数目,寻又遣其知院李克已、葛八来献马数,达遣右丞薛显将骑兵五千人、步卒六千人同克已等赴庆阳。比至,良臣出迎,蒲伏道左,徉为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