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事……只是被这么严重的事态吓了一跳。”
“这么说来,尚书大人也不知情啰。”
蔡尚书接连不断的以丝绢手巾擦拭汗珠。
“是、是的、怎么可能……微、微臣完全不清楚……”
“……说的也是,否则也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
国王的语气倏地转为如鞭子一般锐利,在场众人诧异的望向蔡尚书。
“陛下,您怎么突然说这些…微臣完全听不懂——”
“孤又没指名道姓是你。”
蔡尚书哑口无言。绛攸蹙起眉心,揉着太阳穴。对于太过轻易露出马脚的蔡尚书感到可悲。
“或者你知道什么内幕?”
“不,没有,绝对没有。”
“是吗?孤记得你当初曾经强烈反对擢用女官员。”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反对啊!更何况说到这一点,最有嫌疑的反而是——鲁礼部官大人才对吧!”
位居高位却未担任要职的鲁礼部官是无法出席这场朝议,于是蔡尚书趁机借题发挥。
“大家都知道他一直在找红进士跟杜进士的麻烦!简直是把他们当成眼中钉一样——尤其是红进士!想来他一定跟担任其监护人的红尚书大人之间有所嫌隙!”
刘辉从容不迫的答道:“鲁礼部官大人吗?他倒不反对女官员,何况他与红尚书大人之间并无嫌隙,而且很难能可贵受到红尚书大人的赏识。”
“什么——?”
不给对方思考空间,刘辉接连说个不停。
“此外,你明知部分新科进士受到不平等待遇,为何不制止部属?据说彩七家出身的碧进士遇到相同状况,你倒是及时出面袒护。”
“这、这是因为,微臣听说这是一种惯例!”
蔡尚书似乎完全察觉不到这个回答根本不成理由。
“也对,是一种惯例没错,鲁礼部官大人向来会‘特别开照’潜力雄厚的人材。”
刘辉以统治者的表情笑了。
“瞧瞧在场所有人吧,经过他严格训练的人,现在坐在哪个位置?”
正为了出人意表的发展而讶异不已的景侍郎,恍然大悟的望向黄尚书——这么一提,道也没错。
红黎深是吏部尚书,黄奇人是户部尚书,李绛攸与蓝楸瑛年纪轻轻便位居高官重职,并且晋升成为国王亲信——景侍郎可以明显感觉得出,面具下的黄尚书正静静微笑着。
离宫一隅,黎深举止优雅的倾倒茶壶,同时望着眼前的人窃笑起来。
“您那时,就算对我也是毫不手下留情,重挫了我的锐气。”
望着佯装不知城下、城内的骚动以及官员们目前正焦头烂额、四处奔波的情形——而且主因在他身上——悠然自得坐在雅致的椅子上,过得比王公贵族来得更为惬意舒适的黎深,鲁礼部官向来平板的表情上,难得眉间刻出纹路。
“……您的锐气没有那么脆弱到足以被我重挫,红尚书大人,请问您要在这里待多久——”
“待到我高兴为之,鲁礼部官大人,请用茶。”
“嫌别喝茶,请赶快出席朝议吧,我是听传话的小厮告诉我说,如果有我作陪,您就愿意出席,所以我才来到这里,不知城下城内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老实说,泰然自若的接受宫女服侍的黎深,看起来比国王更像国王。
“我懒得管那么朵,我对这个国家跟国王一点兴趣也没有,况且,好歹也该让坐在王座上的那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多多了解民间疾苦。”
“……只有你不能说这种话吧!?”
迄今从未说过“我错了。对不起。我会反省”这三句话的红黎深才是比较需要多去了解劳心劳力为何物,鲁礼部官暗地如此心想,尤其是现在。
“话虽如此,我从来不随便打诳,既然有您作陪,那我就出席朝议吧。”
“事不宜迟。”
“请坐下吧,能够与冥顽不灵、不知变通的您如此单独相处也是相当难得的经验,在离开之前,我们先好好品茗一番,还可以顺便聊聊往事。”
论鲁礼部官再有耐性也不由得气得全身发抖,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只见他轻叹一声,便再次往黎深前方的位子坐下。他心里明白,倘若想把这位桀惊不驯、惟我独尊的红家宗主拉到朝议议场,一切顺着他的意才是最快的捷径。
黎深心满意足的啜着香气浓郁的茶水。
“不用担心,茶里没有下毒,虽然当时听到您派我去马厩打杂,我实在气得不得了,好几次想把您暗中做掉。”
“……原来如此,难怪我时常感觉到有杀气。”
鲁礼部官不假思索喝起茶水来,黎深脸庞泛起难得一见的真心笑容。
“幸好我没这么做,事后我终于明白您真正的用意。也就是——在我入朝为官的那个时候。”
愈是年轻优秀的人材,愈容易在朝廷同流合污。身后有王公贵族做为靠山的人往往会倚仗权势、自甘堕落。欠缺靠山的人则容易被派阀所吸收而成为傀儡。
“您的严格指导让新人培养出对自己的自信心,也对朝廷势力产生抵抗力,此外也藉此展现新科进士的优秀能力,让高层不敢轻忽怠慢。因此您所做的事情表面上看起来严苛到不通清理,无论在我跟奇人、郑大人那时,或者绛攸与楸瑛那时都是一样。”
“……”
“乍见是践踏人格的工作场所,其实是了解官员们真实一面的最佳地点,清理茅房、擦鞋、洗碗、扫马厩可以让我们彻底看清官员们的真面目,因为来到这些地方容易使人心情松懈。当时多亏我被派去扫马厩,才得以掌握许多官员的把柄,直到现在仍然非常受用。”
“……一般新科进士不会有这种想法。”
鲁礼部官一脸愠怒,黎深呵呵轻笑,并挥开折扇。
“状元杜影月年纪太小,又没有任何靠山,秀丽年纪很轻加上又是个姑娘家,这两人光看就可以想见一定会遭人歧视打压。”
因此鲁礼部官为了证明这两个人才能出众,便当着大庭广众分派大量工作给他们,让众人见识到他们将工作处理得有条不紊得情形。并借故在众目睽睽之下予以严厉斥责,让大家目睹他们依然坚持到底不肯放弃得模样。一切全是为了让那群打从一开始彻底否定他们得官员认同他们。
“一些无法吃苦耐劳或是企图贿赂得进士,您会立刻放弃这些人并减少他们的工作量。做法固然苛刻,却是磨练一个人最有效的方式。朝廷高层向来视您分派多少工作给什么人,借以判断此人能否成为未来的能吏。”
“……过奖了。”
“哪儿的话,只要我或奇人一句话,您随时都可以升迁,任何职位任君挑选。”
兴许是终于做下了决定,鲁礼部官甚至多要了一杯茶。
“……我很满足现状,先王陛下曾经亲自低头向我恳求,认为朝廷需要像我这样的人,而如今,先王陛下的公子也亲口告诉我说一切由我全权负责。得知一国之君对自己付出全副的信赖,感觉非常好,见到自己的学生好比您现在功成名就,我也感到十分骄傲。”
鲁礼部官静静笑道:“……今年,是值得期待未来发展的一年,尤其是年轻进士只见非但不会互扯后腿,甚至懂得同心协力、彼此帮助的道理。如果他们能够长久在朝廷服务,至少在现任陛下的治世下想必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陛下自登基以来就是一位幸运的国王。”
“国家有了像大人您这样的优秀人材才是最值得庆幸的事。当我们知道每天偷偷送来点心、肉包、茶水的就是大人您的时候差点没吓坏。”
“……您还满肚子牢骚抱怨说:‘这包子怎么做得这么丑!’”
“哈哈哈……原来您听到啦?不过,包子我全吃光了。能够让我一声不吭,吃完丑不啦叽的包子,到目前为止只有三个人而已。您总是什么都不说,在我看来,您这辈子的官运实在很差。”
“……请您不必对我太费心。”
“——陛下他有意回报您长年以来的贡献。”
鲁礼部官脸色骤变,黎深硬是把忍不住站起身来的年近半百的官员拉回座位,并笑容可掬的表示:“您刚刚说过:‘愿意与我一同出席朝议对吧’?”
“……我……我只要留在目前的职位就够了……”
“您若不去,我也不走,反正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不过假如接下来城下机能因此‘全部停顿’的话,身为事件主因的您难道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吗?”
“您、您是在威胁我吗?”
“威胁?我只是以人事主管的身份采取正当的对策让人材的配置达到最佳效率,您待在那个秉持名门至上、顶上无光、满身肥油、一肚子算不上黑水的灰水的尚书大人手下实在太不正常,在现今人材短缺之际,怎么可以分配到那种部门平白浪费时间。”
“…………………………………栽、栽培新科进士怎么会是浪费时间!”
“您真的这么百般不情愿吗?不过让您到陛下身边也的确事可惜了,啊啊对了!您要不要前来敝府担任总管?想必您一定有办法大力磨练我那任性胞弟,好好矫正他的个性。”
鲁礼部官立刻让步,如果要他担任这位红尚书的总管的话……
“那我与您同行……”
黎深露出由衷失望的表情,不过随即整顿好情绪,优雅的起身。
“那么,按照约定,我们可以出发了。”
随手叠好折扇,黎深缓缓踏出步履。
蔡尚书即便被逼得走投无路,仍然在做垂死挣扎以期死里逃生。
“……也、也就是说、陛下……微臣真的完全不知情……重、重点是、无论出于任何理由,都应该先把导致王城半数机能完全停顿的红尚书大人捉来治罪首要工作!”
“此次事件并非红黎深亲自下令,最重要的是,非法软禁官拜尚书的朝廷官员,以为‘无论出于任何理由’一句话就想敷衍了事吗?”
“这……”
“好了,先转移一下话题吧——黄尚书大人。”
点了点头,黄奇人站起身,将誊写好的文件发送给众朝廷高官传阅。
“现在,请各位看看这份文件,是否有任何发现?”
透过面具所传出的混浊声音静静落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