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莪闻言抬头,只见朦胧地月光之下,海面远处依稀有一片黑色的影子,只是距离尚远,看不真切。一旁杨谦却已站到船头,将一盏红灯挂到船杆顶端高高挑起,小船渐近之中,遥遥看见对面黑暗中也有个小红点不停摇动,过了一会,又听得“嗖”地一声,有一点亮光蹿到漆黑的天空之中炸开,发出清脆的响声,杨谦笑道:“淮儿,你苏六叔接你来了”,郑淮忙也站到船头向那边挥手。
再行一阵,连东莪等人也慢慢看到眼前是一个岛屿,随着小船的接近渐渐看到这岛屿向两旁伸展开来,面积极是庞大。东莪慢慢站起身来,身旁蒙必格忙上前相扶,二人对视,见对方都是晕船晕的面色惨白,不由得相对一笑。
再转过头时,船又行近了许多,已经可以见到对面岸边站了十数人手提灯笼,当先一人叫道:“杨大哥,可叫我好等呀!”杨谦抱拳笑道:“这一路上清狗太多,免不了耽搁了!”二人说话之间,小船猛得一阵颠动,已经靠岸了,郑淮回头伸手扶向东莪,杨谦在前唤了他几声,他只得去了。船这边其实已有好些人伸手出来,将他们一一引下船来。这些人个个欣喜万分,将郑淮上下打量,都流露出喜不自胜的神情来,郑淮一一抱拳作辑。那个方才与杨谦对话的人个高体阔,几乎与杨谦一般样貌,他看到郑淮更是朗声大笑,握着他的手将他上下打量,寒喧了一会,这才带着东莪等人向岛内走去。
向内行了一会,才见到眼前一处高大的城门之内许多矮小的房屋连成一片,灯火通明。走进里面,俨然是一个小镇,许多妇人站在屋外向他们微笑示意,男人们则纷纷上前和他打招呼,看来郑淮在此颇得人
东莪尾随郑淮一径向房屋之中走进,转过几处巷角,进入到一座较为庞大的府抵之中,府门上高挂两盏各有一个“郑”字的灯笼,正门的横匾上四个金漆大字“延平郡王府”,东莪知道这里就是郑成功的府抵,想到这一路听到的关于他的事,不由得心中微微有些紧张。
到了这里便只有杨谦与他们同行,一行四人向府内走去,已有丫头奔出唤“大少爷!”一边叫一边拿眼瞟着东莪,东莪禁不住脸颊飞红,低头快步进入堂中。
还未走到堂前,迎面已经款款走来一个贵妇人,东莪不知她身着明朝服饰,只觉她虽然容貌平常,可是珠钗轻摇,莲步轻轻,却是别有一番温柔形态。她正向此人注视间,身旁郑淮已经上前跪下道:“母亲,淮儿回来了!”东莪不由一怔,这妇人看来甚是年青,最多也不过三十出头,却没料到竟是郑淮的母亲,随即立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身世之事,心下也就了然了,忙鞠身行礼。
那妇人声音清脆,笑道:“一路累了吧,我们日夜担心,就怕路上出什么差错,好在你总算平安回来了,如此就好!”说罢伸手扶郑淮起来,这才看向东莪,郑淮忙向她介绍,她神色不动,眼睛却已在顷刻之间便将她从头到脚看了几遍,笑道:“秦姑娘远来辛苦,”说罢上前伸手拉住她手,又道:“跟着他们舟车劳顿的累了吧,待见过他爹爹,我带你歇息去!”东莪忙谢了。
说话间,堂内走出一个男子,向郑淮等人行礼道:“主公本来在等着大公子,可偏巧来客了,正在客厅议事,让大公子今日先行歇息吧,明日再见便是!”郑淮答应了,回身带东莪与蒙必格向院内去,那男子却挡住杨谦道:“杨师傅请留步,主公这就要见您!”杨谦与郑淮对望一眼,微微点头跟着这人进去了。郑淮看着他的背影面色却有些暗淡下来,微微一愣,这才转身向东莪道:“我带你进内院去吧!”
第五节 郑家(上)
郑夫人伸手一拦笑道:“秦姑娘就由我带着去吧,你快回你自己房里去,累了这么多天了,好好歇着去吧!”郑淮只得点头答应,回身叫上蒙必格一同向屋子另一角走去了。郑夫人拉着东莪的手,向内院里走去。
一路上温言细语,向她问起名姓家氏等事,东莪将原先准备了答复郑成功的话一一说来,郑夫人一直微笑点头,歇了一会道:“秦姑娘即到了这里,就要当这里是自己家一样,有什么不合适的都一一告诉我。你是北方人,这里的生活只怕需要时日适应,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也不要觉得开不了口,只管和我说就是了,”东莪答应了,随着她穿花拂柳,眼前渐渐呈现一个精致的小院,早有丫头在房间门前等待,见了她,郑夫人笑道:“这是桃儿,秦小姐有什么事只管让她去做就好了,”东莪忙道:“我什么都能自己打理,实在是不需要服侍的人。”
郑夫人笑道:“不管怎样,远来是客,总不能亏待了秦姑娘,就先让她呆着吧,若是不习惯,往后再告诉我就是了。”东莪听她这么说只得点头微笑,郑夫人又向那桃儿叮嘱了一番,这才离开。
东莪看这桃儿比自己还稍小一些,脸蛋园园的,嘴角有两颗小小的笑窝,煞是可爱,看着她不由得就想起香儿小真,不觉对着她发起愣来。
桃儿帮她把行李拿进屋里,笑道:“快歇歇吧,姑娘你脸色煞白,想来是晕船了吧,我已经给你泡了一壶香茶。喝了就会舒服的多了,”说罢端起茶碗,东莪忙接了。只觉这茶香气扑鼻,还未入口。单只闻到这股清香,心里就已经安宁的多了。桃儿又为她备了热水,东莪漱洗完毕,躺到床上时,才感觉到全身酸痛。几乎像要快散架开一般,不一会功夫便睡着了。
这在异乡的第一晚,她竟然睡得分外沉稳,待到张开眼睛时,阳光已经自窗帘下照进屋来了,她连忙整理起床,可是却遍寻不到自己的衣裳,正转头间,却看到床边地一个小几上整齐叠放着几件衣服。
她伸手拿起。只见这是一件淡粉色的斜襟长裙,衣袖宽大,裙摆与袖边一、二寸的部位都缀有一条花边。裙幅且密而多,与她平日所穿地上下分式衣裙大不一样。一旁另有丝带、内衫等物。看来是为她准备的。。'奇。书'。
东莪正对着这身衣服出神,一旁房门轻开。桃儿已经进屋来了,看了她便笑道:“已经起啦,我道姑娘还要再睡会呢,这边天色亮地快,其实时辰还早着呢!你若是不舒服就再躺会吧!”东莪忙摇了摇头,桃儿见了她手中的衣服又笑道:“我们这里是大明的天下,不穿清廷的服饰,”一边说一边上前道:“要是能穿这身衣服去江南、去想去的每个地方,那就好了!”说着话便开始帮助东莪更衣打扮,东莪也只得由得她去。
过了一会,桃儿拍手笑道:“姑娘这身打扮再合适没有了,”说罢拿过一面妆镜放到她地手中,东莪的面前立时出现一个美丽少女,只见她云髻雾鬟,明眸流盼,一身服饰更是妥贴合身,长裙摆动时而露出裙幅之间的淡淡红色,更是色如月华,端丽不可方物!她几乎已经不认得眼前这个就是自己了,不由得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桃儿在一旁赞叹道:“别说我们岛上,我看就是南面的隆武帝后宫、北面的爱新觉罗皇宫之中也没有姑娘这般样貌的人!”东莪闻言更是一愣,刹那间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桃儿在一旁看她脸色忽然变了,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走开,整理完床铺,又急忙出门去了。东莪在房里呆了一会,慢慢回过神来,向屋内四处张望了一会,打开房门,那种充满盐湿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她转头四望,只见这是一个极小的庭园,院边种了一片青竹,小小的围墙之外依稀有些奇怪地大树高高耸立。
小院内空无一人,寂静无声,她也不知道蒙必格他们住在哪里,便向外漫步,走出小院,眼前却是一个花圃。在此寒冷时节居然也能闻到隐隐花香,她不由得被香气吸引,自花圃的小竹门进去,眼前或是盆景、露植、林立许多花草树木,有很多想来都是此地特有的品种,东莪从未见过。
她在花丛林中穿行,猛得低头,却看到一株小小地绿苗,植在几株别的花苗中间,她不由得蹲下身子细看,越看越觉熟悉,伸手轻触,碰到叶子地刹那间,忽然想起,这是一株昙花。她轻轻抚摸这还是十分幼嫩地叶瓣,脑海中却不可抑制的想起许多自己曾经一心只想忘掉地往事,在这个连空气都是如此陌生的地方,想不到竟然可以遇到它,在多年以后,自己以为从前的种种经历都已经不再重要之时,它幽幽然的出现在眼前,又唤醒了她的记忆,她垂头不动,可是一滴泪珠已经悄悄滴落在了衣襟之上,正在这时,只听得身旁有人轻咳了一声,她连脸上的眼泪都来不及擦拭,本能的立刻转过头去。
只见在她与竹门之间的小道,一个中年男子手拿着一个小铲子,双眉微皱怔怔地看着她,这人一身大襟宽袖的月白袍衫,腰间系着一条五指宽的淡黄腰带,长身玉立,面孔方正,额下微须,虽然穿着简朴,可是却流露出一股非凡气质。东莪见此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慌忙站起身来,向他微微额首,低头就要走开。
却听这人道:“你是谁?我见过你吗?”说话声十分清朗,东莪心绪未定,说不上话来,只摇了摇头,又向前走去,这人沉默只是看她,东莪就要走到门边时,他忽然道:“你认得那种花苗吗?”东莪不由一怔,停下了脚步。
这人走到那花苗面前,道:“这是从内陆移植而来的,当时没注意到这个苗子,可是别的花开了又谢,只有它一直只长枝叶而已!”东莪不由自主转身,轻声道:“这是昙花!”那人一愣道:“原来是它,怎么从来没见它开过,不是有话说“昙花一现”吗?”东莪道:“这花只在晚间开放,幸许是没有看到,幸许……是此地不宜种植!每一种花草都有自己的土壤……离开了,即使能活下去……也许也会变样!”
那人回头定定看她,过了一会才道:“也可能是种花的人不够细心,或许还有一个可能,万物都有韧性,愈是得到磨练便愈能迎风而展,而那些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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