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顷刻之间,门外一人飞奔窜入,正是蒙必格,他看到东莪无恙,脸色才放松些道:“果然是趁夜色打过来了,这会儿城里正在加紧防御之中呢!你们还是各回屋里吧,”郑夫人嘴唇颤抖,忽然想起,叫道:“经儿呢?经儿去哪了?”一路叫着自向后院去了。郑泰在原地出了会神,也匆匆忙忙地朝自己府里走去。
蒙必格向东莪示意,她却摇头道:“怎么就忽然打来了,如此猝不及防地攻来,不知来不来地及抵挡,”只听得隐隐还是有一声声炮声传来,她还是想走出屋去,却禁不住蒙必格一再相拦,只得回到屋里。
这一夜,爆炸之声整夜未停,足足轰了一个晚上,至凌晨初止,东莪等人坐等了一夜,待炮声一停立时便向城中奔去。却见眼前一道柔和地晨光之下,城中却已然是面目全非,越是靠近城墙,越是可见处处断壁,无数缕黑烟自各个破屋处升腾涌向天空,使得原本晴朗的天色都有些暗淡了。
东莪早提药箱在手,与蒙必格二人帮助民众自一旁的碎瓦之中找出伤者,按个诊治下药,每一户的男丁几乎都奔向城墙去了,只留下些妇孺孩子,好在这些年看惯了战火,倒也并不如何慌乱,轻微的哭泣声中,东莪与锦儿爷孙碰面,看到他们俱好,东莪也多少安下些心来。东莪直忙了一日,这才总算是安顿了一些伤患,她仰头擦汗,见城墙之上整齐有序的郑字大旗,兵士也排列有序,城墙之下虽然来回传令奔跑的将士不断,但也未见慌作一团,此景大大安伏了人心,各自紧然有序的忙碌了起来。
东莪后自蒙必格处得知此战是清廷派达素为大将军,调集三省兵力,主动进攻厦门。这一仗对方有备而来,趁夜偷袭,有势要一举拿下厦门之意。好在郑成功自回厦以来便从未松驰城内外的防御,虽遇忽然袭击却并无慌乱,严正以待,到已方布置完毕,便开始反攻。一时间,炮声轰隆不断,东莪与众人穿梭于落瓦断梁之中,蒙必格虽担心焦急,却也知相劝无用,只能亦步亦趋跟随在她身旁。
如此转眼又是十数日,每日如是,清军大力猛攻,可岛上尤如铜墙铁壁,虽然碎片横飞士兵民众死伤无数,可岛上众人都知此役若败,那是再也没有生机,因而奋勇抵抗,毫无败迹显现出来。
这一日,又在炮声之中醒来,东莪每日只小小歇息几个时辰,便立时往城中去,蒙必格必然早早候在门外了,二人粗略用了些饭食,来到城后容伤者养息的大屋里,为前日几人换药,门外不时还有新的伤员进来。东莪一面忙碌一面跟着锦儿走到新的伤人身旁探看,正低头为一个伤者擦拭伤处时,却听得一个脚步声匆忙接近自己,她抬头看到蒙必格苍白的脸庞,便问道:“你怎么了?”蒙必格嘴唇微动,轻声道:“郑公子他……送过来了……”
东莪只觉耳边猛得轰鸣起来,手中的东西顿时掉在了地上,手脚瘫软,几乎无法站立,蒙必格忙扶住了,道:“我带你去……你别着急……兴许……没什么大碍
东莪向他茫茫然注视一会,这才脚步蹒跚一同走了出去…
第二十四节 事端(下)
她跟随蒙必格来到大屋最后面的一个小间,只见门外站着两个衣襟带血的士兵,一付担架血迹斑斑靠在一旁,东莪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受着蒙必格的牵引勉强行路,移至门边往里望去。床前的杨谦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她,他也是一脸血迹,二人对视一眼,他向边上让开,东莪缓慢上前,只见郑淮脸色苍白,衣上脸上处处都有血迹,闭目而卧,好似已经没了知觉,东莪停住脚步,伸手捂着嘴巴看着他,只觉身躯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此时她身后有人匆忙上前,为郑淮把脉听音,正是安宏,屋里寂寂一片,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时间也好似停滞不前一般,良久,才听得安宏轻轻吐气,到东莪面前道:“伤了几处血脉,左腿也有骨折,好在心肺未动,脉像虽弱可是还算平缓,我去拿些针灸止血,”说罢伸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快步出屋去了。
东莪这才能感觉手脚渐渐有了气力,缓步上前,在郑淮床前蹲下,拿帕子为他轻轻擦拭脸上的血水,杨谦道:“没出什么大事就好,淮儿他……一定要冲到城楼上去,唉!我也不能多耽搁,这就回前面去了,你好好照料他吧,”说罢长叹一声,向屋外走去,那两个士兵也一同走了。
蒙必格轻声道:“小姐需要什么,我去给你找来,”东莪用力吸气,闭目冷静了片刻才道:“热水与绑带,要快些,”他应声自去,东莪伸手到郑淮脉上。细细诊断良久,确信安宏所言不错,才算真正松了口气。不一会。蒙必格拿了东西,帮着她为郑淮擦去他脸上脖上的血迹。却见他脸颊右侧划了一大道伤痕,细小的伤口更是多不胜数,东莪一面擦拭,一面已双眼含泪,安宏也随即赶到。仨人为他一一找出伤口,下疚止血,又喂以汤药,郑淮任人忙碌一直未醒。
好在他伤口虽多,却都不算深,除了那只被重物压至骨折的右腿,其它地方都是只需稍以药石调理便能无碍,一阵忙碌下来,安宏与蒙必格相继离开。只留东莪在小屋之中照顾他。窗外轰鸣声不断,日色亦渐渐西斜,又过了许久。炮声终于停止,郑成功与郑经等人匆忙赶至。得知郑淮没有大碍。才逐个离去。
待郑淮稍加稳定一些,第二日便将他移回到自己屋里休养。。。杨谦安排了下人帮助安宏等料理其它伤者,让东莪腾出身来针对郑淮的伤势,专门为他调配药物。郑淮失血过多,一直昏迷,好不容易醒转之时,已经是三日后地午后。东莪正在桌边调药,听到一点响动,转身看到郑淮双眼慢慢睁开,她急忙上前,他看到她,好似长长的松了口气,微笑道:“吓着你了吗?”
东莪见他醒转便能说话,顿时喜上眉梢,道:“醒了就好,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郑淮轻轻摇头,她又道:“伤势并没有什么大碍,有些伤口或许再痛几日便会好了,只是右腿有些折了,已经上了夹板,好好地将养些时候也会好的,你不用担心。”郑淮目光柔和,轻声道:“有你在,我还有什么可担心地!”东莪看他一眼,叹息道:“怎么说也是将领,哪有这般卤莽,亲身上阵的,我听杨师傅说了,可好那炸弹炸在屋顶上,若是再偏一些可如何是好!”郑淮并不说话,只是含笑看她,她也只得不再说了,又转身自屋外拿了药进来,喂他服下,郑淮任她摆布,始终微笑不语。
东莪忙乱了一阵回来,看他还睁着双眼,便劝他睡下,郑淮点头答应,她为他挂下床幔,却听他轻轻叹息道:“醒来能看到你,你不知我心里有多高兴,”东莪轻轻咬了咬嘴唇,道:“打成这样,我难道游过去不成?”郑淮闻言忍不住一笑,可牵到痛处,这笑容还没上嘴际便消失了,东莪隔帘看他,目光却含着苦涩,柔声道:“快歇着吧,好好休息好的才快,”说罢转身出屋,关上屋门却看到门外的蒙必格,他沉默看她一会,微微点了点头自走开了。
如此东莪一直照顾郑淮,眼见他除了行动不便外,其它伤处都渐渐痊愈,众人心里都感欣喜,更让大家高兴的是,清兵攻打势头越来越弱。郑军在陆上打仗不能持久,对于清兵而言,在这大海之上却同样是寸步难进,攻关不入。加之郑成功把握时机,予以主动出击,郑军中人人都会水性,他安排一支小队集结了水下本领高强地近百人,趁夜色潜入清兵船队之下挖凿船身,日以继夜,有些船只在忽然之间便进水下沉,弄得清兵人心惶惶,失了斗志。如此对峙了一段时日后,某日清晨,城墙边防哨兵大喜传报,清兵已经全数撤退,刹时间岛屿上欢声如雷,众人无不相拥大笑。
郑经一早便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东莪与郑淮,东莪点头微笑,郑淮想到战事一定,东莪也许就要离开,却是如何佯装也笑不出来,只得闷声不响倒头睡下了。郑经将东莪拉出房间道:“听我娘说姐姐你要走了是吗?”东莪道:“怎么?你还舍不得我不成?”郑经笑道:“这个自然,虽然不舍得姐姐的不只我一个,可是能这样说的却只有我,”东莪看他一眼,顾自向厨房走去,要为郑淮把药煎好。
郑经一路跟随,看到四下无人又向她道:“告诉姐姐个好消息,放我去金门的事爹爹允了,”东莪停步看他,道:“恭喜你了,看来这一次战事让你把握了机会,”郑经笑道:“这个自然,还真得谢谢这个达素,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个时候让小爷我献功来了,我这两天就走,正在挑带上的人呢,嘻嘻。姐姐若是不走,咱们到金门就是自己的天下,岂不快活自在!”东莪笑道:“那是你的天下吧,好好待她,我就不送了。”郑经笑道:“哪敢劳您的大驾,只是不知道你何时离开,多少也给我个信吧!”东莪道:“也要等你哥哥脚好了再说,”郑经笑笑,这才转身去了。
郑经次日便离岛去了金门,胡妹儿自然也混在下人之中一同去了,郑夫人虽成分不舍,可看到此次爱儿有了这样的机会,也只得忍痛割爱,挥泪告别。
郑经此行之后,自东莪离岛等事后方才重回厦门,后来胡妹儿怀孕生子,被郑成功知晓,派人传令要斩郑经与其母,及胡妹儿母子,可郑泰未曾下令,并出面阻拦,致使郑成功气急功心,在攻占台湾不久便即病发身亡。此中郑经等人物不再提及,特此交待。
郑淮在东莪细心照看之下,伤势一日好过一日,虽脚伤不能下地,可自己起身用饭等事也已不再需要她手把手地帮持了,郑成功数次来看,见到他的情形也自欣慰,杨谦更是每日过来,将军中的点滴消息带给他知道,郑淮也逐渐开朗起来
这一日,东莪看杨谦在房里和郑淮说话,自己便退出房来,正走向自己屋时,冷不防蒙必格从一旁窜出拉住她手,她转头见他脸色慌张,从未见到他如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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