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每一个字,这样才能了却许多无用的心绪。我要的,不过是如此而已。”
博果尔道:“可是,这危机重重之中,能碰上一面已属不易,便为了问一句话,却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到底值不值得呢?”
东莪答:“值得。”博果尔看着她,停了一会又道:“这些年,皇上对你阿玛当年的一切功绩,都予以否认,若是有人误以十四叔的举措为名,必定会受到他的怒斥。何况,如今在朝廷中得势的,像鳌拜、索尼之类,几乎全是当初曾被十四叔压制过的人,他们对十四叔的毁誉之词,着实……着实令人心寒。”
他回看东莪,说道:“因而……有许多事,真的不需要亲身冒险,我想象不出,他见到你会怎么做!姊姊……除非你有保护自己的法子,否则……否则我情愿不为你做这件事,也好过日后……后悔。”
东莪沉默了一会,上前握住他手道:“我也有过安逸的日子,可是,如今想来,从前的一切却都使自己悔恨不已。因而……我不愿只是做一个懵懂的活在欺骗下的人,即使付出生命,也想要作知道应该知道的、有权明白的人。”
她双目渐渐湿润,注视博果尔道:“我绝不会忘记你的这番苦心,无论此行结果如何,都一定会记得你这个好弟弟。”她转头看看窗外,静了一会,回过头来笑道:“是明日一早的事吗?那我要早些休息,养足精神。”
博果尔点头道:“寅时就会有人来带你先行进入济尔哈朗府里,混在侍女中,待辰时随驾至陵墓,到时皇上会先在宝华寺休息,我再另做安排,此后……你便要一切小心。”东莪点头答应。
博果尔走出房门,又停了下来,转身回望看她良久,又道:“倘若能全身而退,日落之后,我会在十四叔的陵园等你,姊姊,你………一定要来。”东莪微笑点头,他这才走出院子,朝外去了。
东莪将屋内的烛灯熄灭,却并未睡下。她轻开房门,在铺满梧桐树影的屋前台阶上坐下。一轮弯弯的月牙高悬在夜空之上,姣洁的月光在漆黑的天际分外明亮,细看之下,还有几点星星忽明忽暗,似有若无地闪动在黑幕中。
东莪只觉那星光如同眼睛一般朝她温柔注视,她双目渐渐模糊,朦胧之间却好似看到她阿玛的笑脸“阿玛,你一直无法安息么?是为了……为了我吧。你一直担心莪儿,怕我受到伤害。莪儿终于明白了,你是我的依靠。阿玛,我知道你深爱着女儿。可是……我却也明白如今你能做的只有这样而已了,剩下的就让莪儿自己来完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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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风雨炼微尘 第十六节 陷落(上)
次日,刚打过二更,东莪便已起身在房里等候了。寅时未至,只听得门外传来极轻的两下叩门声。东莪忙上前开门,屋外清亮的月光下,一人背光而立,头戴旗钸,是一位宫女打扮的女子。她并不进屋,只是将手中一个包袱递于东莪道:“请你换上这个吧”。
东莪自回屋内换好与她相同的装束,这女子不再说话,转身向外走去。东莪随她在圆内左转右弯,不多时,已自一个极小的侧门走出襄王府了。
在王府内的东厢之中,却有一人站在窗前,目送她俩的背影消失在小径尽头,这人转过身子,走到烛火之前,轻轻吹气,熄灭了烛光。这微光摇曳熄灭之前,却照出此人嘴角牵动,露出的一丝冷冷的笑容。这人走到门边道:“准备好了吗?”门外有人应“是”,他向外迈步,乘上一顶小轿也出了府门朝东而去。
东莪二人一径朝北,一路走去谁也没有说话。东莪暗自记看路程,依稀认得确是往济尔哈朗府里去。
不多时到了王府,只见王府内灯火通明,一片缟素,正堂中哀哭不断,许多下人在院内来回走动,十分忙碌。那女子带着东莪自侧廊进入后院,一边慢慢放下步子,与东莪同行,轻声道:“咱们要和府中的下女一起,在天亮时随灵柩一同出城,会排在宫中出来的侍女之后,你只管跟着,可不能轻易抬头,更不许出声。”东莪点头应了。
如此直至天色渐明,东莪一直与这女子一同,在府中受使唤帮忙拿一些物事,府中众人皆神色匆忙,直忙到四更鼓过。忽然管事急匆匆的进来道:“快些快些,就要来了。”众侍女忙在堂前随侍从之后,分左右两排垂首站立,东莪与那女子一道,站在最后。
过了一会,王府内忽然寂静下来,再听不到一丝悲哭声。少时,王府中门之外,响起齐整的脚步声,府内所有人均无声拜跪。可是过了一会,却有太监在门外宣“皇上已至宝华寺为和硕郑亲王祈福,命王府中仍安原计划前往。”他说毕离开。
王府内不免有轻微议论声,但不多时,也就整理出发,府内一时间大放悲声,丧乐同鸣,东莪随队伍之后,径向城外而去。
此时天色渐亮,沿途两旁早有清兵在前肃静开路,送葬队缓缓前行,直出西直门向南,行了将近两里,慢慢转向朝山间而上,过了一会,林间隐隐现出青瓦殿顶,再行一段路,一座寺院逐渐出现在大队之前。
寺前早已候有众多僧人,将灵柩引进大堂之内,这寺内开阔,古刹林立,早有镶黄旗的清兵肃立两旁,众人皆屏气凝神,若大的地方除了众僧侣轻击木鱼、低颂佛经,再也没有半点杂声。
东莪垂首立在侍女长队之末,双眼却渐渐泪湿,这一切如斯熟悉的情形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朝着她铺天盖地的散将下来,她的泪水一滴滴无声地滴落在衣襟上,使她的头不由的垂的更低。
也正因为如此,她没有看见,便是在殿堂的转角外,一人悄然而立,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良久,终于落在她的身上。这目光一停留下来便再也不能移开,只见这人嘴唇微动,无声道:“你……为什么要来……”
接下来的长篇祭文,种种情形,对东莪而言,几乎毫无映象。她只是茫然站立直到队伍开始缓慢移动,她方才跟上众人的步子,向寺院内走去。到了内院中,与她一同前来的女子走到她身旁轻声道:“大伙儿便在这里歇一会,立时便要下山了。”东莪闻言一惊,抬头看她,却见这女子目光迟疑看她一会,道:“我不知你来这里要做什么,也不想知道。你要想走就这会儿快溜吧。”
东莪注视她一会道:“我不会走的,你就做完你应做的,别的事与你无关。”那女子看看她,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听说皇上会在清阿殿休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东莪向她微一额首,环目四望,见众侍女大多坐在台阶上闭目休息,便慢慢起身,向后退开。她刚刚退出一步,身旁那女子忽然伸手拉她,眼神中流露焦虑神情。东莪向她看看,抱以一笑,轻轻挣脱她手,再向后退了几步,确定无人注意,便转身向内去了。
她嗫手嗫脚,小心翼翼的向院内走去,在每一个转角处矮身探看,确定无人才再向前行,可是兴许这寺院之内,是今日安排皇上小歇的地方,因而空荡荡的竟然看不到一个人影。东莪虽然心中微觉有什么似乎不太妥当,可是已然到了这里,却也不再多想,只轻轻走进,转身又跨过一个小拱门。
进入拱门之内,她见身在一处小跨圆中,四周围有起伏围墙,面前是一幢大殿,朝两旁伸展开来,似是体积庞大。她正对着的便是这大殿的一扇侧门,她在四周绕了一圈,看清只有这一个小门可入。如果回头出小拱门之外,却好似是条向外去的道路。她稍一犹豫,便上前轻拉小门,这门却未锁,应手而开,东莪朝里看了一会,轻轻走进,随手带上了门。
她慢慢进到殿内,只见殿堂正中是一尊小佛像,即非如来也不是观音,东莪对神佛知之甚少,不知是何方神圣,但见殿内轻烟弥漫,一幕肃穆景像,她还是在这佛像前合什了片刻,这才慢慢饶过殿中的佛像朝外走去。
她轻推殿门,只见眼前台阶向下,仍是空无一人,她迈步走下两步,四处张望,无意间抬头,却见方才自己走出的大殿上豁然写着“清阿殿”三个大字。她微微一怔,随即转身回到殿内,四下看了,却未见人影,正徘徊间,忽然听得殿外脚步声渐近,她忙转身到佛像之后躲藏起来。
只听得殿门轻开,随即又轻轻关起,有人走了进来。东莪慢慢转身,自佛像边的空隙处向外望去,见到一个身着黄衫的人正面对佛像,脸却被佛坛旁垂下的长挽所隔。
东莪转回身来背靠佛坛,只觉心中一时间竟慌乱不已。她初闻阿提所言,心中满是愤恨;后来见到多尼,更是加深了她的怀疑;面对博果尔之时,她也确是一心怒怨,只想找到福临,当面责问。可是,如今这人近在咫尺,她却又忽然之间感到心绪烦乱,究竟应不应该相信阿提?又或者……她紧紧皱眉,只觉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却听得佛像前的人轻轻叹息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相见呢!”东莪浑身一震,双手用力握紧拳头,停了一会慢慢转身,自佛坛后走出,与眼前这人遥遥相对。
空气中满是檀香的味道,在这大殿内的轻烟缭绕之中,这股香味渐渐的更加浓重起来。东莪透过迷漫的轻烟,见到福临脸色苍白,正向她直视。
福临朝她注目良久,这才道:“你为什么要来?”东莪沉默不语,他又道:“能在远离宫廷的地方就好,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东莪依旧不答,福临背过手转向长窗靠近,朝外看了一会,再道:“你此行也许有来无回,你明白么?”
东莪看向他道:“怎么?你要杀了我么?”福临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朝她走上几步,在她面前站定不动。
东莪微微仰头看他淡然道:“此时要杀,当初又何必要我离开!倘若那时便死,倒能成全你的那番所谓慈悲。”她双目闪动微亮“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