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徐某人成了良心的典范,而内阁的衮衮诸公嘛,或许在其他地方,或许在从前,大家都觉得几位阁老人品不错,乃国之柱石,可是现在,虽然还没有到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可是和徐良心比起来,简直他娘的就是奸商中的奸商。
王川说完了税制,旋即又说了一些花边新闻,无非是下午开会,大家纷纷畅所欲言,而官老爷们悉心听取了意见,并且愿意对一些意见进行关注。
又是欢声雷同。
这仿佛成了了不起的胜利。大家突然发现,原来商贾也有了说话的权利,而且官府还肯悉心接受。
这进入政协,似乎一下子成了所有商贾的梦想,这已经不只是单纯的面子问题了,想想看,当你在所有人羡慕的目光之中这坐进了政协听政厅,与官老爷,与士人们洽商着政务,指点江山,这是何等是痛快。
王川自然也获得了他的高潮,因为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称羡和嫉妒,大家原来都是一样的商贾,没有高下之分,可是现在,王川一下子感觉自己的档次上来了,老子也是问过徐大人政务的人,是跟官老爷们提过意见的人,也是嘘过几个大儒的人物,这地位,怕是不比士绅们差了吧,档次,这就是档次。
……
从总兵衙门里回来,赵明回到了自己的巡抚衙门,一天的会议,让他显得有几分疲惫,不过疲惫归疲惫,可是他还是强打起了精神,今日的会议,给了他很多思路和启发,也让他享受了不少快感,原来做官老爷,可不是自己把自己关在衙门里作威作福才感觉痛快,真正的痛快是在一个场合,这个场合的人几乎代表了各界的旗手人物,在这里,得到他们的称赞和惊叹,这才是真正的痛快。
这就好像做皇帝的,把自己关在宫里,平时的感觉就是无聊。可是一旦来个大朝议,别看坐在銮椅上好生无聊,可是听着无数官员的称颂,那种舒服和惬意,那才是真正的爽。只是可惜,大明朝的皇帝上朝,大多都是各种这拐弯抹角的拍黑砖和阴阳怪气的指桑骂槐,有人拍个马屁,都会被他的同类们视之为溜须拍马和身无直骨,这皇帝老子能坚持去上朝,那叫业界良心,三十年不郊不庙不朝那才是正常。
赵明直接到了后衙的花厅,然后立即召集了幕友们来说话。
“诸位,眼下这浙江各府,有几个重要的问题,今日本官来和诸位商议一下,大家集思广益,拿出个办法出来,看看如何解决。”
赵明顿了顿,看了七八个幕友一眼,他故意将重要二字咬的很重,意思就是告诉大家,本官很重视,大家得打起精神。
这些幕友就是靠看人脸色吃饭的,自然晓得大人是什么意思,于是一个正襟危坐,纷纷道:“请大人示下。”
赵明倒也不含糊,将今日听政厅里的一些问题尽皆枚举出来,随即痛心疾首的道:“咱们浙江如今乃是首善之地,两京十三省,浙江如今乃是翘楚,什么是翘楚,翘楚就该是典范,可是呢,本官发现许多街坊脏乱不说,还有人拥堵街道,这些问题不解决,别人会怎么看,这算什么首善之地。因此,本官以为,当下最是重要的,是先要让百姓安份起来,不能再让他们随意丢弃垃圾,浙江各城的垃圾,也要集中处理,不能随意堆放,此外……还有……”
幕友们个个目瞪口呆,原来大人说的如此重要大风问题,竟然是……
只是巡抚大人既然说重要,那么肯定是重要的,谁敢说个不重要,明天就没饭碗吃了,于是大家纷纷点头,似乎都是有了垃圾,大明朝社稷就要完蛋,似乎街道脏乱了一些,天就要塌下来一般。
第六百六十二章:坑爹
直浙的人心终于彻底的安定下来,其实安抚人心,未必需要太多举措,只需要有一个合适人,说出一番合适的话而已。
而且政协的出现,让街头巷尾又多了一个热议的话题,大家自然而然,将心思都放在了里头。
此后似乎也有炒作话题的心思,官府也配合起来,先是公布了一些听证厅开会的细则,此后,又宣布到时设旁听席,准许报馆编撰旁听。
这么做,自然是扩大政协会议的影响,否则大家密室协商,总不能商议出什么结果,都靠这些政协的与会者凭嘴皮子去宣传吧。
可是如此一来,却恰好又凸显出了政协的独特地位,若是受邀,不但能和官员和读书人以及士绅议政,自己在那里的发言甚至可能随时登上各大报纸。
要知道报纸乃是大儒们的地盘,商贾想要上去,除非你品行败坏,被各大报拿去做反面典型,这时代的读书人对商贾有天然排斥,即便是最宽容的王学门人,也尽量不和商贾瓜葛。
可是现在不同了,不但你可以堂而皇之的登报,而且别人甚至还要记录你的讲话。用某些人的话来说,这已经不再是祖宗积德的问题了,这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啊。
不过明报这边,已经率先刊文,讲了新税制,也谈及了政协的一些花边新闻,其中也有讨论,比如有人撰文,说是朝廷这个商税固然本意是好的,可是税赋说是由各环节的士绅和商贾承担,可是原料的价格贵了,商贾们未必肯全部承担,最后可能拉动价格上涨,让寻常购买商货的百姓来负担,这几年物价本就涨动不少,一件衣裳,种棉的士绅赚一笔,织布的又赚一笔,此后染坊和成衣工坊又赚一笔,到了市面上,铺子里又要赚上一笔,如此一来,岂不是最后商税收的不是商贾,而是寻常百姓。
有人如此的说辞,又有人跳出来反对,说是固然可能会涨动一些价格,可是工坊这么多,单单成衣,如今就有数百家,品类繁多,一家涨价,其他若是不涨,那涨价的一家货物就要积压,毕竟这点税还没有到完全让工坊没有利润的地步,比如到了成衣环节,虽然每件衣衫的利润薄了,可是利润依旧还在,而且还是不小,各家工坊打的算盘不一样,许多人肯定要观望,等着别家涨价,可是又有谁愿意做出头鸟,固然是未来的预期成衣的价格是要涨,可是就算涨,也绝不会因为商税。
这种争论,竟然一下子流行起来,其实王学的发展和新政息息相关,王守仁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理论最后被一群打着王学招牌的人更改的面目全非,就如儒家一样,儒家壮大时,恰逢是武帝需要中央集权,于是,儒家的观点自然而然,根据当时社会的观念而变动,当时的社会,是朝廷必须集中所有力量,对匈奴开战,因此,儒家的新理论应运而生,最后皇帝们觉得好,自然而然大力推崇。
王学也是如此,王学的大本营在商贾云集和手工业到了极致的江南,又恰逢市民阶层的崛起,生活的改变,社会形式的多样化,使得王学紧跟时代脉络,这就好像,理学的理论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工业革命的英国,因为它没有催生的土壤,当时的英国需要大量的劳力,无论是童工和女工,都有极大的需求,这个时候哪个不长眼的东西鼓吹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未婚娶之前不得出阁的理论,怕早就被英国的贵族和商贾们一巴掌拍飞了。
而王学的理论也是如此,至少在王学的理论里,对女工做工的事采取了比较宽容的态度,这就是土壤的因素,只不过理学毕竟昌盛了这么多年,社会依旧保守,所以王学虽然宽容,却没有鼓励,也有人提出女人可以上工,但是必须局限于丝坊,丝坊之中应尽量避免男子出现。
这就是王学的土壤,王学和新政相辅相成,为了适应新政的需求,王学在改变,而新政为了适应王学,其实也在对王学产生不可磨灭的影响。
因此,王学之中,关注工坊和商贸的王学门人大有人在,甚至有一些人因为理论深厚,成为大儒,成为所有报纸争先求稿的对象。
这种争论,有点像后世的所谓经济学家的争论,只不过,他们的眼光还有很多局限,更加微观。
争议一开始,各持观点的双方便捋了袖子,恨不得要大打出手,当然,各大报纸对他们采取的是喜闻乐见的态度,就巴不得你们打起来,打起来才好,打起来大家才关注,关注了报纸才好卖。
双方为了抨击对方的观点,不断的引经据典,只是古时实在没有多少经典可循,于是就开始四处出没,寻找各自所谓的证据,比如实地考察,或者蹲在成衣铺子外头死盯着价格,闻到了一丝鱼腥,立即就激动了,高潮了,然后立即回去写文章,单方面的宣布自己又获得了一场新的胜利,把稿子一投,接下来等着对方又寻到所谓的‘证据’来打自己的脸。
徐谦在杭州的日子,也经常会看报,他有些哭笑不得,以往的时候,直浙的舆论都牢牢掌握在他的手里,他要圆就圆,要扁就扁,可是如今呢,似乎有点脱离掌控了,原本他造出势来,本想让他大家关注一些政协,谁晓得这报纸里头尽都是各种嗷嗷叫着打脸撒滚的文章,一个个所谓的学者大儒争论着未来影响的话题,有的耸人听闻,把人吓得半死,有的夹枪带棒,伶牙俐齿。
夸大事实、耸人听闻的文章,你若是看了,就仿佛明日就是新政的末日,后天大家就都要完蛋,这而且分析的头头是道,滴水不漏。
这种手法徐谦见得多了,这类人属于大儒届的张天师,就靠这个吸引眼球,你若是不分析出点爆炸性的东西出来,怎么能上头版头条?怎么能占据半张报纸?
而那些伶牙俐齿反驳的,则是利用大家的害怕心理,你看‘张天师’们把未来的事说的如此可怕,明日不崩溃后日就要崩的,这个时候,大家就急需要吃点心灵鸡汤,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于是,另一类文章自然也就紧俏起来。
其实这两类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无非都是迎合大家的心理,博得眼球而已。
一群五谷不分的家伙琢磨这个,有意思吗?
徐谦摇头,不过倒也无所谓,反正现在人心是定了,至于这种这每天狗咬狗的文章,其实恰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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