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能,可能和邓潇有关,更可能和五尸案有关。”
“亦慧失踪的时候,你在哪里?”那兰几乎要说成,可能和你也有关。
秦淮如梦呓般说:“我醉了,烂醉如泥。”和巴渝生说的一样。
“问题是,怎么会这么巧,那晚你会烂醉?”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审犯人,忘了所有说话的技巧。
“你在审问我?”
“我相信你的无辜。”
秦淮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说:“你这个问题,我也问了自己不知多少遍。我只记得,那天晚上,亦慧忽然说,要庆祝一下我和金牌出版人海满天签约,一起吃点小菜,喝点小酒。我也没太多想,就和她对饮,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亦慧知道,我这个人酒量几乎为零,一喝就倒。”
“这么说来,那晚,亦慧是有意要让你醉倒。”
“现在想起来,可不正是这样!所以我感觉,亦慧的失踪,好像也是她意料中的,她买人寿保险、她把我灌醉,是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
“也许,是她自己选择离开。”
秦淮身躯一震,像是听到了本年度最荒诞无稽的话:“你倒是说说,那是为什么?你倒是说说,她现在在哪里?”
那兰叹口气,说:“邓潇三年都没找到,我又怎么会知道?算我胡说八道吧。”
秦淮平静下来,喃喃说:“她……她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我。刚才你也看到了吧,水底的那个洞穴,是我和她潜水时一起发现的,是我们当初一无所有时的洞天福地。和她一起游泳、潜水,是我最欢乐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她,是我真正的宝藏。那时候,我们会背着一堆吃的,游到那洞里,野炊。然后许愿,如果哪个人先去了,另一个人就带他到这里来;再以后,两人都葬在一起……”
第三十章 人造建筑工
那兰跟着秦淮浮上水面,感觉比前几天好了很多,看来已经完全适应了上上下下的压力变化。秦淮是个耐心的教练,那兰是个有天分的学生。时间过得很快。秦淮说她只要再练些时日,就有资格跟他去海南岛的海边潜水,他每年必修的功课之一。
两人踏着极深的夜色走回秦淮的别墅,周遭的一切,纯粹而静谧。自从那晚挖出了秦淮的所有伤心事,她答应帮秦淮观察是否还会有人批量去水底寻宝。当然,第一步还是要先学会潜水。秦淮说,这两年,潜水寻宝的人已经稀少了很多。大概空手而归的人众口相传,越来越少有人相信伯颜宝藏的事。
不知为什么,在这样恬静的夜晚,那兰忽然不安起来:她发现她几乎要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白天读书睡觉,带着秦沫在小楼里走动,和秦沫说话——秦沫始终保持沉默,是那兰一个人表演“兰派清口”——晚上游泳潜水。每天给妈妈打个电话,陪她聊天,做她的心理咨询。每天再给陶子打电话,听她叫苦连天,“独守空房”的苦。
“你说,想要找我麻烦的人,和想要找你麻烦的人,会不会在暗处盯着我们。”那兰轻声问秦淮。
“就算有,至少我没有看见——我的房子四周,布着夜视的摄像头,每次出门前,我都会观察一下。而且,我家附近的地形我最清楚,很难有人能逃过我的眼睛,即便有盯梢的,也是躲得远远的。”
但日历一页页飞快翻过,离开学也没有多少天了,那兰有些焦急。好在,一个计划已经在这些天酝酿好。
所以第二天两人坐在桌前吃早饭的时候,那兰说:“我觉得你可能要出去旅行一次。”
秦淮一愣:“你陪我去吗?”
那兰知道,他只是在打趣,绝非过去装出来的情种式挑逗。她笑笑,取出宁雨欣留在办公室里的那份火车时刻表。
“江京到重庆的直达特快,晚上六点四十三分开车,这样可以给你……”她抬头看微波炉上的时间显示,“……七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收拾行李,过湖、打车、进站,这些时间我都帮你算上了。”
“不用说,你已经帮我订好了票?”
“下午四点到江大门口,有美女送票。”
“陶子?”
“带好签名笔,她虽然不是情丝,但也会追星。”
“你到底在卖什么药?”
那兰又抽出一张纸,说:“记不记得五尸案的死者之一,有个叫李远鑫的?”秦淮点头。那兰说:“你的记录里,提到他生前在一个叫建力宝的建筑公司打工,在一起打工的多是同乡亲友。”秦淮又点点头。那兰继续说:“算我们运气,这个建力宝公司的经理,就是原来的包工头,也是他们同乡出来的。这位经理越做越出色,至今员工已经超过三百人。我对建筑这个行业了解不多,但估计下来,过去李远鑫的那些工友,应该还有人在建力宝上班。”
“他们在重庆?”
“参与一个大工程,两个小区,二十一幢高层。这些都是网络资料。”
“你要我去采访李远鑫生前亲友?”
“不是简单的采访。你过去电话里和他们聊过,有很多收获吗?”那兰觉得自己说话语气像是在上课。
秦淮似有所悟地点头说:“明白了,你要我当面和他们聊,促膝谈心那种。”
那兰笑着说:“你去照照镜子,你以为他们会和你促膝吗?”
秦淮摊开手说:“好了,你耍弄我够了,老师你就直接把作业布置一下吧。”
那兰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继续我们那天讨论的思路。宁雨欣和亦慧都出了事,而且她们都有同样特点,和‘五尸案’有关,对不对?再想宁雨欣临死前,曾经约我见面,要和我谈心,和什么有关?如果是和亦慧的失踪有关,她一定会告诉你,没必要兜圈子告诉我;所以想来想去,只有是和‘五尸案’有关。因为你一直反对她介入五尸案,所以她不想直接告诉你,而是要给我一个重要的线索,希望我这个不招你厌的无敌傻女来继续五尸案的调查。可惜,我们现在已无从知道宁雨欣要给我的线索到底是什么,只有自己重新发掘线索。”
“为什么从李远鑫身边的人入手?”
“实话说吧,他的亲友,以前一起打工的那些人,是我唯一有把握让你找到并进一步接触的。其他两个潜水高手,靳军和席彤,靳军以前的女友我见过了,她也在追查,但没什么进展;席彤呢,你这里本来的记录就很少,好像他并不怎么合群,你采访过的他的两个朋友也不见了,所以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李远鑫,至于怎么突破,就要靠你这位悬疑大师尽心尽力了。”
秦淮微笑,杀女孩子不用刀的微笑:“但我怎么感觉,我究竟要怎么突破,你好像已经替我想好了。”
“说出来,你不准笑。”
“好,我会强忍着。”
“我要你到建力宝这个工程队去找活干,和李远鑫过去的朋友们打成一片。要知道,你这个陌生人,煞有介事地打电话去采访,采访生死相关的敏感话题,有很多话,被采访的人怕惹出更多是非,根本不会告诉你,也不会告诉警方。我想来想去,只有和他们朝夕相处,有了深交,有些不轻易吐露的真情才会自然流淌出来。”
“你要我做一回地下党员?”
秦淮想了一阵,似乎欲言又止,还是那兰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秦沫,君君已经告诉过我一些窍门。我也会用些专业知识,帮助她。”
“这都不是我想说的。”秦淮的双眼,曾经如此忧郁的双眼,看着那兰。
那兰轻声说:“我保证,会照顾好自己。”
秦淮比大多数男人有耐心,但还是被漫长的火车行程折磨得不行,心里不停地抱怨为什么江京到重庆没有动车。走之前,他问那兰为什么不能坐飞机走。那兰说虽然坐火车的确慢了些,但正好有足够的时间把秦淮的“脂粉气”消磨一下。秦淮低头看看自己因长期日晒、浸泡在水中和攀爬礁石而变得粗糙的手,知道那兰“脂粉气”之说,只是玩笑。
相处愈久,秦淮觉得对那兰的了解越不够。初识的那个半“冰”的美少女,深交后原来是个充满幽默灵气的俏皮女孩。就像亦慧。
他心底一叹。
那晚被她窥破所有秘密后,秦淮倒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秘密这东西,无形无影,却重如泰山。邝亦慧失踪后,秦淮誓言要锁心门、闭情关,只在小说里百转柔肠,在人前却只作轻佻放荡之秀,为的就是将口碑糟蹋到没有女孩敢靠近。当然,这样做的副作用也很惊人,曾经就有“情丝”踏湖而来,只为一夜疯狂,结果险些在门外吃了一夜狂风。
最怕是碰到锦心的女生。先是宁雨欣,然后是那兰,不知今昔何年,竟接踵而至。宁雨欣虽然没有发现他纪念邝亦慧的密穴,但还是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看出他心头的悲痛和人前的假面。她爱上了他,但他的心里还没有敞开足够的空间,能再容另一段感情。于是宁雨欣走了,一走就走得太远。
现在呢,那兰会怎么样?我对那兰会怎么样?他忽然发现,很久以来,心没有如此乱过。
秦淮找到建力宝施工队的工地时,才下午两点多,但工地上一个人都没有。他并不觉得很奇怪,因为今天重庆的高温笑傲40度,这会儿施工,无异是预防中暑的反面教材。他背着那兰为他特意装点过的一只“落拓箱包”,在工地附近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位老人,坐在一个草棚下乘凉。秦淮记得以前在农田里见过类似的草棚,简陋,垫高,但在四周空旷时,可以招风,当然也能避日。
秦淮见老人双目微阖,似乎在昏睡之中,犹豫是不是该叫醒他。
“找人?”老人仍半闭着双眼。
秦淮说:“不好意思,吵到您了吧?我叫秦强,想来找份工作。”
老人睁开眼,上下打量着秦淮,向来自信的秦淮也略有不安:难道他老人家眼毒,看出了我的“脂粉气”?
“去下面找人力资源吧。”
秦淮一愣,没听懂。“下面?”
老人笑笑,指着不远处半露在地上的一扇小门,说:“天热,所有人都躲到下面凉快去了,我怕地下阴气太重,一个人守在外面。”
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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