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掩面痛哭。
他的咽喉好象被人掐住一样。
这么多年,无论自己的妻子怎么刁难,他都没听亲家母抱怨过一句,老伴不让宛然对自己的母亲尽孝道,亲家母就笑说自己换地住不习惯,硬生生的搬回了那不足20平,光线昏暗的小平房里。
好几次他给宛然钱,让她给她母亲买些东西,宛然总是淡淡的笑着说,爸,您留着吧,我妈她……她不要我的钱。
说完就匆忙的回过头去,要么去给他倒水洗脚,要么去给他织衣缝袜,但是,他清楚的看到宛然背过身时,眼角的泪痕,虽然,哪一次,宛然都极力的掩饰着,努力的向他微笑着说,爸,我没事,真的没事。
他想不通,这么好的亲家,这么好的儿媳,老伴为什么还总是教唆着儿子和儿媳离婚?只是怕儿子不再重视她孝敬她了吗?
唉,老伴啊,你这是何苦啊!
妖妖的眼泪掉了下来,她回头泪眼汪汪的看向菩萨,菩萨……她走过去,跪在菩萨的莲花座下,妖妖本是鸢尾花妖,承菩萨怜悯,肯我随您左右,点化我入佛,可惜……妖妖无福承受了……菩萨!
妖妖叩头,求菩萨让妖妖下凡吧!
菩萨眼中怜悯的慈悲,温柔的颔首,去吧。
妖妖一叩头,一拜,谢了菩萨的收留之恩。
二叩头,二拜,愧了菩萨的点化之意。
三叩头,三拜,别了菩萨,再生为人,只求菩萨不要挂念妖妖。
菩萨低头,闪烁着白光的泪。
老太婆看老伴进去了半晌还没出来,在外面不由等得心烦起来。
推门进来,走到床边,刚想把老伴拉走,突然看见宛然怀里的死婴动一了下。她连忙眨眨眼,难道是眼花?或者说……这个孩子还没死透?
来不及多想,她掰着宛然紧紧怀抱孩子的手。
哼,病成这样了,力气倒还不小。
想着,她更加用力了。
你…………兰姨终于再忍不住,她上前拉着老太婆,秦玉莲!宛然已经成这样了,你就别再折腾她了行不行?这孩子命苦,你就放过她吧!就算是死,也让她死个安心啊……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我……我给你跪下了!
绝望的泪流淌,她扑通跪在了秦玉莲面前。
莫云南赶忙上前扶起了兰姨,转头看向不为所动的秦玉莲,玉莲,你!他气的嘴唇哆嗦说不成话,你究竟要闹什么啊!
她装聋作哑,终于掰开了宛然的手,拿出孩子,果然没死透,身体还是软的。
想着,抱起孩子奔向了门外。
新国一惊,赶紧跟了出去。
她把孩子扔到空着的病床上,脱的精光,一下拧开风扇,开到了最大档呼呼的吹着。
看你死不死。
她恶毒的笑。
新国吃惊的看着这一切,呆了一呆,发疯一样的推开了笑着的母亲,跑到病床前抱起浑身发凉的孩子,看着孩子发青的小脸,心痛的仿佛一把钝刀不停的切割。
妈!你疯了么?她是你的孙女啊!!
我不要孙女,我要孙子。她面无表情,语气决绝而又冷酷。
新国心痛的闭上眼睛。
他终于忍不住的大喊起来,更用力的抱紧了孩子,孩子,孩子,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怎么现在才开始心疼你,晚了么?爸爸求你,醒来,醒来啊……
电风扇还在呼呼的转,怀里的孩子突然动了动,新国震惊的看向孩子,她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大大的眼睛清澈的呈现在了爸爸的面前。
他喜极而泣,满是胡渣的脸贴上孩子嫩滑的脸蛋,抖动双唇,半天却只哽咽出了一句——我的孩子啊!!
老太婆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口中喃喃,妖孽,妖孽……
婴孩柔软的小手触上宛然的眼睛,唇边若有若无的笑,轻轻的摸着母亲的眼窝,眼泪突然从宛然的眼角滑落,她抖动着嘴唇,仿佛要努力的睁开眼睛。
病房里一片静寂,仿佛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妖妖在心里喃喃的念,菩萨,让我的妈妈睁开眼睛吧,让她活过来吧,妖妖宁愿失去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法力。
宛然睁开眼睛的一刻,惊喜的神采耀亮了妖妖的眼睛,她的脑中突然一片空白。
宛然怀抱孩子,失而复得的,我的宝贝,妈妈用一生来爱你,用生命保护你,永远不要离开妈妈。。。
新国走过去拥抱住宛然,眼帘下垂,泪水止不住的流。这才是真正的家吧。宛然,孩子,让我照顾你们,让我疼爱你们。
兰姨笑着哭,咬紧了下唇,她的女儿,好人好报,老天终于开了眼。
莫云南转过头,浑浊的泪,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上天庇佑,总算还给他这一切的温暖。
宛然的弟弟妹妹欢呼着,大姐醒了,宝宝醒啦!
小锋认真的看着大姐,大姐,以后我一定好好的疼你的孩子。
宛然微笑着点头,微笑着流泪,看着慈祥的母亲,亲和的公公,转过头,她的丈夫又回来,那温柔的眼神疼爱的看她,仿佛从未离去过。手中柔软的小宝贝忽闪着大眼睛,不哭不闹,咯咯的笑,像个小天使。天啊,这一切好美,是她盼望以久的梦呵。老天,如果这真的是梦,就让我就此沉睡不醒,我宁愿以命来换。
门外,老太婆在一旁恨恨的看,妖孽,妖孽,把她的儿子迷的昏头转向,母女俩都是妖孽!妖孽,妖孽。
我的蝴蝶骨,没有了生就的翅膀,如何在你的目光中,飞,翔。。。
天空灰的仿佛刚刚哭过的孩子的脸
没有风云不动
我站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静静的看
你离去的身影我绝望的断壁
忘记该怎么去忘记
只剩麻木
麻木着等待
等待着麻木
深夜。
好吵啊……莫愁捂住耳朵,一个翻身又要睡过去,突然一个激灵的醒了,赤脚跑向客厅,眼前一幕触目惊心。
硕大的铁拳,兽一般的冲向绝望的眼睛,一个赢弱的身体像断了线的纸鸢飘了起来,一下撞向墙壁,无力的滑下。
拳头的主人显然还没有解恨,通红的双眼,掩饰不了的醉意,抬起脚,踹上了女人的肚子,一脚,一脚,又一脚。
女人紧紧的咬着嘴唇,不肯出声,眼睛里木然的神色,没有伤心,没有难过,全然只剩下了无神的绝望,浓烈的恨意。
男人丝毫没有停的意思,依旧猛烈的踹。
莫愁哭喊着冲过去,瘦小的身体附上了妈妈的身体,男人一个收不住,猛的踹了上去。
胸口一痛,差点窒息。
妈妈呀,这样剧烈的痛,您是怎么忍受的住?
新国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由得后退几步,愣在原地。
宛然失措的抱住莫愁,莫愁,我的莫愁……刚刚痛不痛?她心疼的抚着莫愁的后背,满眼焦急。
莫愁蓄了一眼的泪,嘴唇不住的抖,心里拼了命的痛,妈妈,妈妈,莫愁痛,莫愁心里痛,因为,您比我更痛呀……
你出来做什么呀!快回去睡觉去,快回去!宛然推着莫愁。
莫愁站起身,走到新国面前,跪了下来。
爸爸。她艰难的吐出这个词语,如此陌生的称呼,爸爸,求你,求你放过妈妈,求你不要再打妈妈了……四岁的女孩,倔强的眼神,眼泪滚烫的落在脸上,心里却寒窖般的冰凉。
四岁的稚童,在本该烂漫的童年,不断的做着噩梦,似乎从有了记忆,就再没有温暖和欢笑,夜夜冰冷,夜夜梦魇。
四岁的年纪,在本应撒娇的岁月,徜徉着的,却只是残忍。太多的伤口,时时腐饬着她稚嫩的心,一横一竖,一圈一点,满是班驳的伤。
宛然呆呆的看着,突然放声大哭。
莫愁,我的莫愁,我还是没有办法让你快乐让你幸福,我还是,保护不了你。
新国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眼前跪着的,他的女儿,口中乞饶,眼中仇恨。嘴角隐约着的血,触目惊心,他,竟然这么重的伤害了他连舍都舍不得大声对其说话的女儿。
或许,女儿恨的,不是他对她的那一脚,而是他对宛然的……
但是,他更不知道,他对母亲的拳打脚踢,不仅仅落上了宛然的身,同时也更深深的砸进了她的心。小小年纪,便明白了,什么叫心痛到窒息。她更希望,所有的伤痛由她一个人来背,她舍不得见妈妈每每入夜时,低声呜咽。妈妈总认为她听不到,却不知道,声声如她耳,丝丝坠她心。
但是,莫愁也同样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在挨打时总是紧咬着牙关不出半点声音,她是怕吓着她的宝贝呀!她宁肯被眼前的男人打死,也不要自己的孩子受半点惊吓。这孩子,自小,便像她一样命苦。她既然给不了她快乐,至少,可以减少她的难过。
可是,他们却都不知道,彼此的珍惜,彼此的伤痛,彼此的分担,彼此的负累。依靠着取火又怕对方温暖不够,佛的眼泪,怜悯的掉。
不满三岁的女童,雾蒙蒙的大眼,讨好的笑容,乖巧的叫着,奶奶。
妈妈今天临时加班,爸爸去南京出差了,三姨生小妹妹了,姥姥要去照顾三姨,四姨和舅舅还要上学,她只能到奶奶这里来了。妈妈说,爷爷不在家,莫愁要乖一点,要听话,不然妈妈就不要她了。
她知道,妈妈不会不要她,是奶奶不喜欢她,妈妈怕她不乖奶奶就不要她了。
而且,奶奶总说身体不好,怕看见她生气,她如果不乖,奶奶生气生病了,爸爸就要打妈妈了……
奶奶冷眼瞧她,一副狐媚样,还总散发着莫名其妙的花香气!不定上辈子是妓女还是妖精!长大了肯定和她妈一样是个祸害!
扔过一个满是木刺的小板凳,去,坐着不许动!
她听话的搬起来坐到角落里,夏天,薄薄的衣裙抵不过根根冒头的木刺,扎的屁股好痛哦……
莫愁忍不住,又不敢动,只是趁着奶奶看不见的空赶紧的挪挪小屁股。好痛,好痛。痛的小脸都发了红。
再动?再动把你从楼上扔下去!她严厉的吼。
她不敢动了,想姥姥想妈妈想爷爷,他们从不这么吼莫愁,总是笑眯眯的把莫愁抱到腿上讲故事,喂她吃饭吃水果吃大大的棉花糖,爷爷还会用胡渣渣痒莫愁的小脸,把她乐的咯咯笑……还有四姨和舅舅,也总是抱着她,叫她乖乖,给她买好多玩具好多好玩的,给她讲好多白雪公主和灰姑娘,还说她就是小公主呢……
越想越难过,小屁股下的木刺好象长了许多,她扁扁嘴,眼睛里水汪汪的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