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回头看湛垚,但是又想起湛蓝筝说过的“老板娘不接待男客”的问题,唯恐让老板娘知道自己身后有个男人,会感到不悦,而不做生意——那可就辜负湛蓝的信任,辜负湛垚的鼓励了。
她沉稳了下来,捏着玉牌,迈入屋内,自然而然,将视线直接投入到那影子的来处——
一组立柜,一位女子,她穿着绣了细腻流水纹的青衣裙,裹着毛皮纯白外套。她个子不高,很是玲珑,俏生生的瓜子脸,在火光下也能看出白净,红唇娇小,最让人喜爱的是那对水眸,莹莹地仿佛真有一弯流水在里面宛转。
“这里是西山杂货铺,我是老板娘,这位客人想要什么?”女子声音甘甜,好似豆蔻少女,态度也颇为爽利。
江宜月放下大半心来,“湛家掌门派我来取三百粒安魂丸。这是令牌。”
那女子抬起手,动了动食指,玉牌从江宜月手心飞了过去。女子一把握住,放到烛光下查看了会儿,展颜道:“没问题。”
玉牌又飞回到江宜月手上,女子转身拉开一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粗颈子的粉彩瓷瓶,拔开塞子——一道道银光温润地从瓶口浮上来,她看了看,“没错。你拿去吧。”
女子的食指又是一动,江宜月见那瓶子莽莽撞撞地就飞来过来,慌慌给接住,“谢谢……这个不用钱……”
“不用啊。你不是有湛家的令牌吗?湛家掌门没告诉你吗?”这女子确是个热情性子,她歪头看了看江宜月,“莫非你不是湛家人?”
江宜月握紧了瓶子说:“我是湛家掌门的好友。”
这女子噢了下,又愣了下,“好友?那这真是忘年之交了啊。”
江宜月没明白,“湛家掌门和我同龄。”
女子怔住了,“湛家掌门可还是湛明婵么?”
江宜月恍然道:“早已不是了。现在的湛家掌门,是湛明婵掌门的亲侄女湛蓝筝。湛明婵掌门……二十年前,不幸过世了。”
女子脸上的笑容,没有了。
她安静地站了会儿,轻道:“湛明婵掌门……原是去了啊。可惜我隐居在此,竟不知这样震惊的消息……都二十年了……若她还在,儿女也该是你们这般大了……可惜……”
江宜月见她脸上的惋惜不似装的,心中对她就更添几分好感与亲切,忍不住替湛蓝筝问了句,“您认识湛蓝的姑母?”
“哦。认得,认得,我欺骗了她,但她到底还是救了我的亲人,留我一命,感激不尽。”这女子呼了口气,仿佛呼出了二十多个荏苒光年,她轻道,“当年那段情的见证人……竟那么早就去了……”
她俏丽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悲哀,“那么早就走了……姑娘,替我给湛家现任掌门捎句话可好?”
她恳请着,江宜月自然点头。
“就说我和我那些小侄儿们,都谢谢她姑母,当年的饶恕和救命之恩。”她似是松了口气,“当年我走得急,走得快,走得愤懑而悲伤……该感谢的,都没有感谢,该告别的,也就那样了。”
“我就这么说……不用问名字吗?”江宜月犹豫道,那女子脸上浮出一点苦笑。
“还要问名字吗?我可以告诉你,小姑娘。”
红衣女子,从烛火后,袅袅而出,刹那一片白纸花飞旋,抽到江宜月脸上,她痛呼了声,捂住脸皮,见那白纸花嚣张地落了满地。
“神女?!”杂货店的老板娘流露出畏惧的神情,“小妖见过神女。”
红衣女子只看江宜月,冷笑道:“凡人小姑娘,你手里可是湛家的玉牌?派你来的是湛蓝筝?门口侯着的,是湛垚?”
江宜月不知所措,听她说得不错,便点了头。
那红衣女子满意道:“你是江宜月对吧?你和钟锦关系不错对吧?”
江宜月没料到这位神女会认识钟锦,只说:“我和钟锦不过相识。”
“或许他不这么认为。你这女子也看不出有什么稀罕之处,竟会让他留心求情,倒是让我感兴趣了。”红衣神女轻挥衣袖,看似不经意,却掀起一股强风,江宜月猝不及防,竟生生被这风,给卷出门去,眼看便要扑跌到僵硬的地上,她只用胳膊搂紧瓶子,想着自己痛点也罢,可别让救命的药丸都散开。
“月亮!”幸好湛垚反应快,一个箭步把江宜月给接稳,江宜月还未说一句话,当空霹雳一响,杂货铺前的一块山石,裂成数段。
那红衣神女,稳稳地落在碎块堆上,纷纷扬扬间,白纸花好似雪片般旋转着落到地上。
“神女!”那老板娘奔了出来,“您不可以这样……”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水獭妖,退下,否则我将你驱逐出西山。”红衣神女依然紧盯着江宜月和湛垚,见他二人抱在一起,红衣神女唇边的笑,就更加灿烂了,“那个死得大快人心的小贱人,生下来的该死小家伙,就像一方白雪上的一点煤粒子,让我不悦了二十多年了。他长大了,交的朋友,也一样让我看着不顺眼。明知西山是我的地盘,竟还三番五次地夜闯,真是愈发不把我放到眼里了。”
湛垚护住江宜月,“你到底有完没完?我们这次来,钟锦没有和你打招呼吗?!”
“他让我弟弟打招呼——”红衣神女的笑容愈发温和,“只会让我更不痛快。他以为他,可以通过我弟弟,凌驾在我之上了吗?”
湛垚心头一沉,一面护着江宜月不停后退,一面说:“他没那个意思,只是出于对您的尊重。”
“我觉得他和他身边的人,都消失在我和我弟弟面前,是对我最大的尊重。”红衣神女微笑道。
湛垚低声问:“您到底要如何?”
“杀了你们,看看小贱人的儿子能拿我如何,或者说,看看他有没有那个面子,让我弟弟对我如何。”红衣神女一笑,袖子一飞,湛垚大叫了声“跑”,几十道符咒对着那仙光统统弹去,他身子一转,拉起江宜月便冲向山林。
轰隆!
江宜月只觉得山摇地动,她心里有无数恐惧无数疑惑,都要压在逃命之后。一面将瓶子护到厚厚的袖子里,一面安静地跟着湛垚奔跑,打在脸上的树枝也顾不得,跌跌撞撞间,又听得一阵噼啪声,前方的路,被后方的火光给照亮了。
“疯子!疯子!”湛垚搂紧了江宜月,他们一齐看到红衣神女轻松自如地飞了过来——后面的一片山林,火光熊熊。
“不用担心会引起山火,我自会扑灭,杀了你们之后。”红衣神女好心地说,“谁先来?”
湛垚沉声道:“你不怕杀了我们,钟锦也好,湛家也罢,都会找你算账吗?你不怕无涯上仙会动怒吗?”
“钟锦没那个面子,他若是敢为这个忤逆我,我正好劈了他这碍眼的东西。湛家嘛,他们只图利益,不会管个别人的生死;至于无涯,哈!”她冷笑了声,“他是个万年中立的家伙,雷打不动啊。我是不会容忍我弟弟死在我面前,但是他却能容忍湛家掌门……呵呵,你们这些小辈,恐怕都不知道呢。”
湛垚和江宜月都没那个闲心去听她的闲言碎语,他们只紧紧靠着,冷静地思索逃生之路。
红衣神女见状,似是被惹怒了,一只手扬起来,“劈成碎尸,看那小贱人生的种儿,能奈我何。”
湛垚搂紧江宜月,迅速搭起了结界,但那红光一闪就飞窜而来,连连击碎三层结界——此刻湛垚紧急捏动手诀,却是,来不及了——!
江宜月本能地闭了眼,湛垚还在做最后的施法,力图回天,那红色霹雳却来得迅猛,只电光火石间已近在眼前,却是凭空一层厚实的银白光,斜插着挡了过来——
砰!轰隆!
江宜月在湛垚怀里,只听得这些纷乱而可怖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声高呼——
“你俩快走!”
钟……钟锦吗?
是他的声音,似乎是……
江宜月抬眼要去确认,湛垚却一把抱过她,一言不发地拉拽着她,更加迅速地向外逃去。
“你这家伙,翅膀硬了不成?真的敢拦我了?!”
“您不要太过分!他们有什么错?他们从未得罪过您!”
“我若是非要你拿他俩孝敬我,你都不肯了吗?!这西山群内妖魔鬼怪,哪个会忤逆我意?!”
“姑母大人,我尊重您,但是请您不要欺人太甚!”
“我便是欺负了你,你又能如何?也不看看你那一半肮脏的贱人血!”
砰!
一声闷闷响动。
“对我动手?!好得很!你真是那贱人的儿子!和那贱人一样,令我厌烦!”
“请您……”
江宜月大口喘息着,那些身后的对话声,越来越遥远而轻微。
“不要再肆意侮辱我的母亲!!”
轰——!
砰砰!
巨大的声响不停传过来,江宜月担心地看了湛垚一眼,湛垚只道:“快走!我们毫不犹豫地逃开战圈,才是最好的配合与报答。”
“是钟锦吗?”
江宜月奔跑在山林中,问道。
湛垚说:“别问了,月亮,别问了好吗?”
江宜月没有出声。
“别和我姐姐说,好吗?”湛垚用恳求的语调。
江宜月握紧怀里的瓷瓶。
她依然没有出声,直到他们成功地,离开这片险恶山区。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西山杂货铺的老板娘,也是一位老面孔了。
☆、第九章 谈心
傍晚的时候;“替班”的岑娇娜给大家买了盒饭,程澄,罗敬开;卓非,方丹霓几人一拥而上;都给分了。
“给湛蓝和晓白送进去吗?”程澄看着病房。
“他们不是说施法的时候,谁都不能进吗?”罗敬开边吃边道;“你就省省吧,走火入魔找谁收拾啊。大家守外面就得了。”
程澄闷闷不乐地吃了几口,就交给卓非扔掉。剩下这几个“护法”的;坐在长椅上百无聊赖;岑娇娜倒有的玩,插上无线网卡,开始打电脑,罗敬开也凑了过去。程澄一心记挂着里面的孙桥,提不起兴趣,但看到方丹霓就坐在自己斜对面,拎着一份花花绿绿的杂志,看得甚欢,心里就蛮不乐意,她站起来想到花园里走一圈,抬头见到卓非一脸撞鬼的样子,跑回来了。
“湛,湛湛湛湛……”卓非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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