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托盘站在门外。
“忙呢?”
宗锦问:“你这是……”
“送饭。”江宜月进来,“煮了锅阳春面;不知湛家人是否吃得惯。”
她将锅子重重撂到湛修慈面前的桌子上——溅出不少滚热面汤,一碗碗盛好,宗锦不放心道:“月亮;别冲动。这些人;我留着还有用。”
“没放毒。”江宜月不悦地说。宗锦只好为猜忌而赔笑,让傀儡帮着把面碗送到众位湛家人手里——陆微暖刚刚叫了半天,正是口干,想也没想,一大口热汤进了嘴,猛嚎一声,面碗摔个粉碎,她两眼刷红,泪珠子噼里啪啦滚出来,“啊……啊……啊……”拼命张大嘴,拍着胸脯,咳嗽不已,“你……你……”指着江宜月,“你放了……”
湛思晴也嘴快——吃得倒没陆微暖凶猛,这会儿也跌了碗,哭喊起“辣”。
江宜月不咸不淡道:“手艺不精,多放了点辣椒粉,芥末粉,胡椒粉还有咸盐。好吃吧?”瞥了地上的面条一眼,“我这儿可没多余的了。摔了碗的,自己看着办吧。”
宗锦想帮江宜月出气,便说:“不吃这碗面的人,以后就不要再想吃饭喝水了。吃了面的人,表现良好,我会提供一瓶白水当作奖励。”
刑房内静了片刻,湛明儒第一个端起了碗,用筷子挑着,慢慢放入嘴里,不由咳嗽几下——齐音然急了,“你一身伤,不能吃辣啊,要上火的。”
湛明儒没有理会妻子,继续边咳嗽,边吃。湛虚衡一向听父亲的,这会儿也乖顺地开吃,齐音然垂了会儿泪,先自己吃了几口,又小心翼翼地劝着湛歆爱也吃。湛明磊一脸不在乎地大口吃面,辣得他满脸通红,大汗淋漓,渗入伤口,更加痛苦。陆微暖踌躇着,拿了筷子,俯□子,开始吃落到地上的面条。湛思露和湛明嫣都端起碗,只是湛思晴,还坐在地上不动,脚边是碎掉的面碗。
湛修慈淡淡道:“晴晴,你要是愿意吃,就把外公的拿走。”
湛思晴昂首不吭声。
湛明嫣低声说:“爸,您吃您的,就让孩子吃我这碗吧……”
“我才不吃呢!又咸又辣,饿死也不吃!”湛思晴倔道,“你们不要当好人,关心我了!若不是你们无能,我现在也不会这样悲惨!现在争先恐后地弥补,有什么用啊?啧,都是假虚伪,哼!”
湛明嫣生气,“怎么这样诽谤你外公?!”
她的手动了下,湛思露立刻抱住,“妈,别打姐姐啊。姐,至少还有东西吃,总比没得吃好。你还病着呢,垫垫胃吧。”
“既然你这么豁达,就把我丢到地上的捡起来吃吧。我让给你了。反正我就是吃,也不会吃地上的脏东西,我可不是陆微暖那种蓬门小户出来的乞丐婆子。”湛思晴干脆道。
陆微暖瞥了湛思晴一眼,嘴上嘀咕着谩骂——湛明磊放下碗,抓起地上的面条团子都丢到陆微暖脸上。
湛思露说:“我吃地上的,让姐姐吃我这碗。”
“胡来。你姐姐吃我的,你吃你自己的。”湛明嫣的筷子伸向地上的面条,湛思露却抢先挑起几根,送入嘴里,她痛苦地蹙了眉头,边咳嗽边努力道:“外公是老者,当尊;您是我亲母,当孝;姐姐比我年长,当敬。脏面,该我吃。”
湛明嫣哭了,湛明磊终于忍不住对江宜月说:“你是筝儿的挚友,和阿垚交情颇深,为何如此羞辱他们的亲人?!”
江宜月冷道:“湛蓝是谁给害死的?阿垚是被哪些人逼走的?不合格的家庭对孩子的伤害,我比谁都清楚。我愿意给你们下面,已是看在湛蓝和阿垚的面上。难道我这个蓬门小户养出的乞婆,还要考厨师证来伺候大家吗?”
湛明磊被哽地说不出话,江宜月眼圈又发红——必是想起逝去好友。宗锦为让她心情好点,对湛修慈道:“湛老先生,您还没吃呢。”
湛修慈并不在乎地端起碗,才吃几口,这位老人家也忍不住,剧烈地咳了咳。
江宜月畅快地舒了口气,凉凉道:“好吃吧?里面还有原初散呢。”
“月亮?!”
宗锦是最惊的——湛家人已被控制了,不在乎再来一次,“你……”
江宜月从衣兜里拿出豆绿瓶子,开了塞,倒了倒,啥都没有了。
“我都下到面汤里了。”她自豪地说。
“可是……”宗锦哭笑不得,“怎么都给用了啊?这个很珍贵……你……”
江宜月怔住,“你不是告诉我,这东西最能治这帮人吗?我就……”
“剩下两人份的剂量,这么多人分吃,根本就没效果了……”宗锦摇摇头,心中却放松——也好也好,她都给用了,就不担心她会……
“反正我都给你了,留着也没什么用。只是月亮,我现在时间很紧,拷问是正经的事情,绝对不是游戏。现在你的气也出了,这种孩子般的恶作剧,就少些吧。”
江宜月一呆,尴尬之色浮了上来。
“啊,真对不住。只是我不能杀人,也没法让自己做出拷打别人的事情,甚至旁观都不忍心……我能做的,也就只有最无聊的恶作剧了……”
她长长地呼吸,水气氤氲在眼眸,“我本来就不算有家的人,只有个挚友,她也去了……我一个人……”
宗锦觉得大概自己的话说重了,“月亮,我不是那个意……”
江宜月偏过头,“对不起,能让我安静一下吗……湛蓝……湛蓝……我看到这帮人,看到这个刑房,就忍不住会想起湛蓝也曾经在这里……在这里……被这群人……我就恨不得再多放点辣椒粉……”
她喃喃着,身子晃了下。
宗锦立刻抱住她,“月亮,坚强点,我会给……湛蓝筝报仇的。你放心吧。”
江宜月的泪水流出来,就刹不住闸,宗锦便掏出纸巾,小心地为江宜月拭泪,纸巾沾染晶莹剔透的泪珠,慢慢浸染到他心——江宜月光洁的额,近在眼前。
心跳不由跟上她轻颤的节奏,脑子瞬间空白,他就低下头贴紧她的额,于是耳中轰隆隆一声惊天响——
“月亮?你怎么在这里?!”
湛垚。
宗锦背对着门,他没能提早看到。
晚了。
他立刻推开江宜月,“阿垚……你怎么进来的……”
江宜月脸色苍白,不出声。
“这是我家,我随时都能进来。”湛垚一步步走下来,脸上阴晴不定,“你们……”
他很快就看到被拷打得血迹斑斑的湛家人,脸色立马就青了,“宗锦!你敢骗我!”
他冲向宗锦,江宜月拦在中间,“阿垚,不是你想的……”
“跟你无关!”湛垚拨开她,江宜月牢牢抱住他,“宗锦只是替你照顾我!”
“用嘴巴照顾吗?!”湛垚嗤笑道。
江宜月面红耳赤,宗锦镇定地说:“阿垚,你误会了。到外面说好吗?”
“就在这里说!”湛垚激愤,“既然月亮非要先说这件事情,也好!宗锦,月亮的问题,我和你谈过,我也表示过如果你愿意,那么我不会和你抢!你是怎么对我说的?别告诉我当时你没听懂我的话!我拿你当哥们,既然你想成人之美,我再推搡就显得造作,也不尊重月亮,你的好意,我大方受了!可是现在你出尔反尔,什么意思?!如果你喜欢月亮胜过赫莞尔,就光明磊落地甩了赫莞尔追求月亮,但是我拜托你不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对别人这样也罢,但如果对我也如此,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兄弟?!”
江宜月大声道:“出去说好不好?!”
“不好。我还要问问你,你不是回你爷爷家照顾老人去了吗?怎么照顾到湛家来,照顾到他怀里去了?”湛垚嚷嚷。
江宜月甩他一巴掌,“怎么说话呢?!多大的人,还跟个孩子一样,见风就是雨?你知道不知道,这烂性子会让自己吃大亏!”
湛垚说:“你的事情,算我见风是雨,那我家人的问题呢?宗锦,你是怎么和我说的?你说把我父亲和母亲,还有露露都交给我单独处理。现在他们这一身伤痕累累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宗锦静默瞬间,“抱歉。”
“我不想听你说这两个字!”湛垚气愤道——屏风咔嗒一响,好吧,是白痴程听到外面的八卦吵架,心情太愉悦,听得太激动了,脚丫子终于忍不住地踹响屏风。
“谁在那里?!”湛垚风风火火地冲过去。
“阿垚!”宗锦下意识伸手。
萧婷转出屏风。
“我。”她冷静地对湛垚说。
湛垚刹住步子,“你……?你!!!”
他目瞪口呆地看萧婷,再看宗锦。
“柳未?”他指着萧婷,迸出这两个字。
萧婷说:“对。”
湛垚深吸口气,“我姐姐到底是谁杀的?”
萧婷说:“我把你姐姐的下落,告诉了一个湛家人。”
湛垚冷笑,“撒谎。”
宗锦疾走而来,“阿垚,我们到外面……”
“让她说。”湛垚冷冷道,“让我们这位密探柳未女士,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个明白——我姐姐逃跑的行踪,你到底是告诉了一个湛家人,还是告诉了——”
“是湛家人!”萧婷斩钉截铁。
湛垚一拳挥出,萧婷跌撞倒地,兜里的手机跳出来,摔裂壳子。
宗锦惊了,江宜月惊了,刑房刹那,死一般寂静。
“我不想打女人,更不想打一个年龄和我的妈妈一样大的女人!但是你不算女人,你连人都不算!我也就无所谓了!你这恶毒婆子太过分,死到临头还敢撒谎……”湛垚赤红了眼睛。他一把提起萧婷,又是一记狠拳,打得萧婷嘴角青肿,鲜血迸流,随后一脚飞去,踹翻萧婷。
他再次抬脚,宗锦猛力勒住他的身子,拼命往后拉——
“住手啊!她是你亲娘!”
“你们说钟锦?”方丹霓挑了挑好看的柳叶眉,“是。他这几天一直都没来公司,业务转给我处理。他是头儿啊,他说家里有事,我们哪儿敢多问?”
“他平时有什么可疑吗?”贾文静道。
方丹霓说:“没有。除了——”
贾文静和岑娇娜都直了腰,“——他那个女朋友赫莞尔啊,实在太不配他了。矮矮小小,说话脸红,身上穿戴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