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宜月不看他,“宗先生,请您离开,然后再允许我离开。”
“天太晚,你一个人会有危险,而且我没有让你离开的意思。”
“你以为我不知道,第一次把牛奶端给你的时候,等我喝完,你才喝,是什么意思吗?你怀疑我。”江宜月用异常冷静的口气说,“你,怀疑了我。”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宗锦用比她还要坦然的口吻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子。恐怕改不了。所以我觉得湛垚更适合你,他是真心信任他爱的,和爱他的人。他不会让他们伤心。而我不同。”
江宜月转过头,哽咽声响起。
宗锦拾起她洒落在地上的物品,将一只香水瓶拔开盖子,把水都倒在地毯上。
抬起头,江宜月已冷眼看他,“倒干净了?你又在怀疑什么?这里面有毒药?”
宗锦说:“我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今天,坦白地告诉你,我是这种人。你可以重新考虑。如果你要收回刚刚在刑房说的话,我就当自己是个聋子。”
江宜月捡起另一只瓶子,“我说这是卸妆水,你不会信。那我喝给你。”
宗锦夺过来,“你让我喝吗?”
江宜月冷漠地看他,宗锦说:“你同意我喝吗?”
“这是卸妆水,你爱喝不喝。”江宜月背过身子,宗锦拧开盖子,送到嘴边——江宜月打落,“卸妆水啊!你喝什么?!”水,洒了一地。江宜月终于放纵地哭了,“我很久没这么——湛蓝死的时候有过——宗锦,你记住了——你是新的一个——值得我这样——这样辛苦泪腺的——”
她站不住,软倒在床边,宗锦搀她于怀中,“月亮,跟着我。只会生活在猜忌和尔虞我诈中,生命危险都不比这个伤人心。而阿垚……”
“不要提湛垚了。我根本就不爱他!我真的很喜欢他,但是我不爱他。他是个很好的朋友,但却不是我所能选择的爱人。”江宜月揪住宗锦的衣服,恨不得撕裂它们,“你听不懂人话了吗?”
宗锦微笑,“我语文考试最糟糕的部分,就是阅读理解。”
江宜月一怔,破涕了。
宗锦凝望她哭红的眼睛,确信这些泪水和悲伤并不是做假。
“月亮,让我信任,好吗?”
“这是你自己的问题。”江宜月擦了泪水,“你现在对我的信任,到底有多少?”
宗锦沉吟,“一杯豆浆,可以吗?让我一点点改变吧,给我机会。如果……你不希望我当聋子。你可以给我些时间吗?”
江宜月静静思考了好一会儿,久到宗锦都丧失了信心和耐性,却听来一句——
“我等。”
“……”宗锦深深叹息,“谢谢你,月亮。”
他让自己暂时忘掉脑海中的湛垚。环住江宜月,然后——他,亲吻了她。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宗锦一大早,就把湛家人从刑房中押了出来,分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他对湛修慈笑道:“湛老先生,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我堂姑母姎妱神女,强行召见我的日子。本来我是无所准备,惴惴不安。不过昨夜忽然茅塞顿开,我提几个湛家脑袋过去,孝敬给我堂姑母,或许她会喜笑颜开,免了我未及时晨昏定省的罪过呢。您说呢?”
湛修慈淡淡道:“不准备拷问出法杖下落了?”
“我相信您知道,您长子湛明儒先生也知道。但其余人都是软骨头,这会儿不说,就是真不知道。”宗锦客气道,“那我还留着做什么呢?”
湛修慈说:“你想请教我什么?”
“请教您一件事情。您说——我杀谁好呢?”宗锦抬眼,目光扫过瑟缩的陆微暖,湛思晴,抱着湛思露的湛明嫣,还有紧抱着湛虚衡的齐音然,“忘了告诉您。我刚刚在囚禁其余湛家人的房子里,设了千刀万箭的法阵,用不了半个时辰,他们就和您选中的人,一并上路了。”
湛修慈并不言语,宗锦也不急着要他发话,只是继续饶有兴趣地看着湛家人,“到底先杀谁呢?陆微暖?”
“不要!”陆微暖白了脸,“我不算湛家人啊……”
宗锦笑了,“是啊。您在湛家不得人心,杀了您,也没什么效果。这样吧,您选一个。我动手。”
陆微暖的脸色立刻千变万化,偷偷去瞥坐在她身边的湛明嫣,后者感受到不善的目光,主动道:“要杀就先杀了我吧。我女儿已经快让你给折磨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看您这话说的,您不是还有另一个女儿需要照顾么。”宗锦端详着面有不快的湛思晴,“不过提醒我了——”目光落在湛明儒一家人身上,“湛先生的小女儿已经逃脱。不如就——”
在齐音然新一轮的悲泣中,傀儡们把湛虚衡拉了出来,宗锦手中的银白法丝,优雅出戒。
“湛老先生,您放心,您会是最后一个。”宗锦温和道,“您知道吧?我的母亲宗堰,为了您的女儿,湛家前掌门湛明婵,竟然杀光宗家所有人。这笔帐,我是否该算在湛家头上呢?那就请坐在那里,慢慢看着您的亲人,一个个在宗家法丝下,掉了脑袋吧。”
法丝一抖,已经饱受折磨的湛虚衡却如获大赦般地闭上眼睛,齐音然哭倒在一脸痛苦的湛明儒的怀里,江宜月的声音悠悠然传来,“宗锦?”
法丝迅速收回,“月亮?”
经过昨晚的吵闹,彼此的距离,更近了些。
江宜月端着托盘,“把这帮人弄出来干嘛?”
她厌恶地皱眉头,宗锦说:“放放风。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你不是说要有一杯豆浆的——”江宜月瞥他,宗锦笑了,任她将豆浆机里的绿豆浆倒了两杯,江宜月说:“我给你时间改正。我先喝。”
她喝了大半杯后,喏了声。宗锦早把杯子握在手心,看她不急不徐地喝着,只说:“谢谢你,月亮。”
江宜月不冷不热道:“说得比唱得好听多了。”举了杯子给宗锦看,宗锦摇头,一饮而尽,“嗯——你看,如此好喝,我可是一口气都给——”
声音戛然,笑容凝在唇边。
宗锦轻微跌撞几下,又稳住身子,将杯子放在茶几上,他才一点点后退着,俯着身子后退。
悬在上空的法戒的光芒,开始错乱,照得宗锦,忽明忽暗。
宗锦还是弓着身子,却努力抬头去看江宜月,唇边还挂着笑,一边坐回到身后的沙发,长长吁了口气。
“好吧。”他呢喃,法戒的光芒中止。这枚银戒直接掉落到地毯上。江宜月捡起它,顺手放下豆浆杯。宗锦只一面调整着呼吸,一面观察她的每个动作,最细小的也没放过。
所有人都能看清,宗锦的面上,已失了血色。
“你放了……”嘴唇颤抖,他却努力保持体面的微笑,声音虚弱,但还有些中气可支持说话,“原……初……散……”
“对。”
“豆……浆机里?”
“不这样做,你会喝下另一杯吗?反正原初散对我没作用。”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江宜月冷冰冰地说,“湛蓝是谁杀的?”
大厅之静,让宗锦的喘息声格外粗重,“是我。”
“你终于说实话了。”江宜月眼圈飞红,“你杀了湛蓝,却指向湛家。湛垚问,你不说,我问,你不说。你甚至信誓旦旦自己不杀人?你以为我没看到你刚刚要做什么吗?”
“你一开始……”宗锦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就不相信,是湛家人做的……对吧?”
“对。”江宜月干脆道,“你和湛家人,其中一个必是凶犯。湛垚被友情所迷,认定是湛家。我庆幸和你接触不多,可以保持清醒。”
“但是……你来到我身边……”宗锦闭上眼睛,“来到我身边……你来到……那个夜晚……那么不可思议……你一直……都在演戏……在我的身边……”
“对。”江宜月非常坦率,“我就是在演戏。”
“包括……你那些暗示……你不爱湛垚,你暗示我……你言之凿凿地……批判着湛家……再一副无奈沧桑的样子……说着理解我,信任我的话……最后……昨天晚上……我终于动摇……许下一杯豆浆的承诺……还不到一天呢……月亮……不到一天啊……你那些话,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江宜月面无表情地说:“都是假的。”
“昨天晚上的吻……”
“骗过你,值了。”她转过脸。
“……把我都给……骗过……”宗锦的身子要往下滑,他努力让自己挪上去,“……我从不知道……你的演技……如此好。”
“湛蓝于我的重要,我说过了。你要相信,我为她报仇,在所不辞的决心。”江宜月坚决道,“平时做不到的,现在我一定能做到。”
宗锦想了想,“湛蓝筝真死了?”
江宜月仰头,不让泪水落下,“否则,我这么个懦弱,无用的人,是不会站起来的。”
“你背后是谁?或者说……同伴?”宗锦苦笑,“我已是败军之将,月亮,告诉我……”
江宜月不理睬他,宗锦说:“湛家重要的族人,被我关在后宅的法阵中,如果不快点放他们出来……他们就……死定……月亮……既然……你要保湛家……你快去……”
“谢谢。不过湛家人已经平安了。”
凤晓白快步走来,他身后跟着那群被宗锦扣押两周的湛家旁系族人,个个面黄肌瘦,互相搀扶,见了湛家主枝的诸位,也只是激动地抖抖嘴,都没力气说话。凤晓白让他们先找地方坐下,江宜月很是自然地唤声“晓白”。
凤晓白对她笑了下,说:“对不起,这么多天,真是太难为你了。”
泪水破开束缚,江宜月低头抽泣,“为了……湛蓝……我能做到……我早就说过,我一定能做到的。我不是那个没用的,只能被排斥在计划外的人,我也可以……也可以……”
凤晓白劝说:“谁说你是没用的?我和湛蓝,从来就没这么认为过。”
江宜月擦着眼睛,凤晓白走向宗锦,利落地点了他的几个穴位,“宗先生法力高强,即便是原初散,效力也会大大减弱,还是点了比较让人放心。得罪。”
宗锦任凭他的摆弄,只带着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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